凤鸣习惯成自然地张口道:「太……」被太后淡淡一道视线扫过来,顿时把后面的字吞回肚子里,连忙改口道:
「太冷了,师父怎么起得怎么早?」笑嘻嘻向太后请安,额头却已吓出一层冷汗。
太后徐徐点头道:「清晨的雪景最是迷人,为师怎可错过。你今天也起得很早啊。」
凤鸣哀叹道:「徒儿命苦,奉命要和十三军佐研究练兵之术。哦,十三军佐名叫军亭,也就是昨天那位非常威武
的军令司大人的女儿。徒儿正要到书房去呢。」
「为师要到后院走动一下,正好同一小段路。」
太后朝凤鸣打个眼色,两人并肩延着走廊缓缓前进。
凤鸣猜想太后有话要说,低头随着太后,但前后左右远近处都有侍卫或侍女,难保有人偷听,不知道太后有什么
机密话要说。他们两人虽在同一个宫殿内居住,但处处有人监视,jiāo流其实并不比在鹿丹面前容易,如果和太后
特意私下相处,或窃窃私语,更会引人怀疑。
眼看前面就是后院与书房的岔道,太后却还一直沉默不语。凤鸣正皱眉揣摩,太后忽然沉沉道:「徒儿的心机,
这几年虽有长进,却未免让为师有点失望。」
「啊?」凤鸣无辜地抬头,嘴里应道:「是,是,徒儿不长进,请师父教训。」
「你已经大了,为师不想再教训你了。」太后停下脚步,露出慈笑:「只是为师看你昨晚一早就上chuáng睡觉,似乎
早把为师当年教你每天晚上要反思当日的习惯给忘记了,有点感叹而已。确实,现在象东凡国师这等好学勤勉的
年轻人越来越少了,为师感叹之余,甚至有再收一个弟子的想法。」
凤鸣下意识脚步一停,蹙眉道:「师父要收新弟子?」
「不错。」太后优雅地远眺,看着回廊尽头露出的大片白皑,轻描淡写道:「孙子兵法,为师已完全传授于你,
但重孙子兵法,你却没有足够的资质完全学习到它的jīng髓。为师虽是修炼之人,但到底不是神仙,总有一日要死
的。找到一个有足够资质和势力的人,使重孙子兵法流传下去,是为师的心愿,也是为师这次出山最大的目的。
东凡是信奉神灵极虔诚的国家,所以子民中也有许多人拥有神明赐予的慧根,我相信能够在这里找到我的第二个
徒弟。鸣儿,你心目可有什么人选?」充满智慧的目光,看向凤鸣。
凤鸣一个头变得有两个大,拼命挠头道:「人选这个嘛……」
「为师觉得,鹿丹国师聪慧而有灵xing,是个不错的人选。」太后沉吟道:「但兵法也重勇猛气势,这一点来说,
似乎由有沙场领兵经验的现役将领来继承重孙子兵法,更为适合。昨日那位军令司大人便不错,唉,可惜年纪又
太大了……」
凤鸣站在一边,傻子一样张大嘴巴。
老天,尊敬的冒牌孙子大人,你也太会下诱饵了吧。昨天才告诉你有重孙子兵法这么一样虚拟东西存在,第二天
你就充分利用上了。这宫殿四面八方都有偷听的jian细,一个时辰后这些话八成一字不漏的传到鹿丹和军令司耳朵
里。
东凡现在军令司和鸣王的辅政之争不过瘾,还要弄个「兵法大师孙子正宗继承人争夺赛」出来。
有您老大家在,东凡本已剑拔弩张的内部政局还不在一个月内被搅成一锅香喷喷的稀饭?
果然不愧是容恬的老娘。
凤鸣肚子里嘀咕了半天,猛地想起军亭一直等在书房里,这会说不定就要点火烧房子泄愤了,呀一声惊呼起来,
暂且将太后要收弟子的事放在一边,朝太后道:「师父先赏雪去吧,徒儿约了十三军佐在书房等,再不去她可要
大振军威了,这东凡军队动不动就军鞭板子的,可怕之极,可怕之极。」拜了一拜,朝书房急步走去。
太后显然还有话未说,暗示来暗示去都不见凤鸣觉悟,憋个半死,只好出言提醒:「徒儿记得派人向鹿丹国师言
谢。国师将为师迎到东凡王宫,殷勤招待,昨天还打算入夜就来和为师讨论兵法。如此好学之人,真值得赞赏。
」
凤鸣胡乱应了一声,猛然想到什么,刹住脚步,转头一看,恰好对上太后另有深意的眼神,顿时明白过来,神色
微变。
鹿丹确实说了昨夜要亲自过来讨教兵法,不知为何却食言了。
孙子大师是鹿丹重要的客人,而兵法更是鹿丹志在必得的东西,如果不是万不得已,鹿丹绝对不会在这个关键时
刻放弃探访「孙子大师」的机会。
这么说,难道昨晚出了什么重大变故?
这时他才明白太后为什么会有懒觉不睡,要一大早来截住自己。
也只有太后这么习惯于宫廷斗争的人,能从蛛丝马迹里嗅到不寻常的味道。
想起鹿丹实际上快油尽灯枯的身体,凤鸣的心蓦然一沉。
「那位十三军佐应该等急了吧,鸣儿还呆着gān嘛?快点去吧。」太后的声音从后传来。
「是,是。」心里虽然装了不少东西,不过目前最要紧是应付等在书房的军亭,凤鸣边皱眉,边匆匆朝书房走去
。
转过回廊,书房就在尽头。周围并无侍卫把守,不知是否军亭把他们遣走了。
凤鸣火烧屁股似的赶到书房外,忽然停下脚步,暗道:这姓军的小姑娘邪门得很,这会等了半天,不知道有没有
准备点什么军规刑罚在里面等我,还是看清楚形势再说。
悄悄走到书房后,靠近一扇微微打开一道fèng隙的窗子。
只听一把温润的男声道:「小心墨汁沾到军服,你看……」
一阵短暂的沉默,又听一把女声道:「放开。」是军亭的声音,虽然冷冰冰依然,却隐隐有种令人异样的感觉。
凤鸣心里一动,偷偷朝窗里瞄去。窗户的fèng隙很小,他又不敢把fèng隙拉大,以免弄出动静,只能勉qiáng看见两个背
影站在书桌前面。
「我帮你把它擦gān净。」
「不要,放开我。」
军亭的背影微微动了动,凤鸣连忙低头,可军亭并未转身,只是稍微退开一步。凤鸣小心翼翼再看过去,从这个
角度,刚好看见军亭的手被那同样穿着将领服饰的男人握着。
老天,原来正上演làng漫镜头。
怪不得附近的侍卫全部被遣到别处,连侍女也看不见影子。
军亭沉声喝道:「林荫,我叫你放手,你敢以下犯上?」
「亭儿,我……」
「不许叫!」军亭气急道:「我已经说过,不许你再这样唤我。放开我的手。」
凤鸣暗道:你官阶比他高,身手也说不定比他好,为什么自己不把手抽回来,反而假惺惺叫人放手。妙计,看来
军令司的乖女儿动心了。好一个林荫,居然敢追求一只看起来会咬人的母老虎。
若是碰上鹿丹或者容恬看见这样的事,第一个想的便是如何利用这段显然未被众人察觉的恋qíng攻击对手。只有凤
鸣才会因为觉得有趣而在一旁大呼过瘾。
林荫一直背对着凤鸣。不论军亭怎样呵斥威胁,只不肯松开军亭的手,沉声道:「你只管扬声呼唤侍卫们进来,
便被军令司凌迟处死又如何?」
军亭愕住,别过头,半晌才道:「我的手抓惯剑,又粗又有茧子,有什么好?」竟隐约露出小女儿娇态,叫在一
旁偷看的凤鸣目瞪口呆,大叹爱qíng力量无所不能。
林荫闷声道:「我一次无心胡言,你记恨那么久……」
军亭狠狠抽回自己的手,咬牙道:「可笑,我堂堂军佐竟要记恨自己的下属?今日之事,念你……」一抬头,猛
然瞧见林荫的脸色,心里也吓了一跳,从小养成的军家人特有的高高在上的腔调顿时没了影子。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林荫盯着她,冷笑道。
军亭别过脸。
林荫凝视她许久,深吸一口气,忽换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森然道:「既然如此,属下请调十二军。」
「为什么?」军亭吃了一惊,转头看着林荫。
「属下更愿意跟随十二军佐。」
军亭气得脸都白了,冷冷道:「不行。」
「十三军佐无权反对。属下是副军佐,有权直接向军令司提出请调。反正你也不想看见我,找一个比我顺眼的副
将不更好吗?」
军亭跺脚道:「谁说我不想看见你?」她这一跺脚,总算给凤鸣感觉到她是个货真价实的花季少女。
凤鸣心道:乖乖,立即开始打qíng骂俏了。唉,早知道就多睡一会,瞧这个qíng形,就算我晚上过来军亭也不会生气
。
这种qíng况要到了容恬和凤鸣身上,八成就会演变成越来越甜蜜暧昧的斗嘴,最后肢体jiāo缠,来个剧烈体能运动。
不过看来林荫倒是个比较笨拙的家伙,与容恬那种花花公子根本不是一个档次,见军亭撒娇,不但不会打蛇随棍
上,反而愣了好一会,怔怔看着军亭,才闷闷道:「我配不上你,又惹你讨厌,何必留在十三军。比我好的副军
佐级将领,军令司大人手下有许多。反正我负责的事,也不是没人能……」
军亭气得胸口一滞,手一挥。清脆的巴掌声响彻书房。
「胡言乱语……给我站到雪地里去,好好清醒一下。」她往书房大门一指,狠狠下令。
林荫转身就走。
军亭喝道:「站住!」顿了顿,放软声音道:「gān什么去?」
林荫不吭声,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凤鸣在窗外吐吐舌头,赶紧从书房后跑回回廊,刚好碰上林荫,装作气喘吁吁道:「这位大人,十三军佐在书房
里面吗?我已经尽快起chuáng穿衣吃早饭赶来书房了,偏偏途中遇上师父,嘿嘿,就是昨天军令司大人亲自到大王的
侧殿请教北旗jian细身上搜出的……」
林荫一摆手,漠然打断凤鸣的滔滔不绝:「十三军佐等待鸣王多时了,请鸣王快点进去。」刚才凤鸣偷窥只看见
他的背影,现在面对面,才发现这位充满勇气的军亭的追求者并不象普通的将领一样身上散发铁一般的威严,相
反,林荫身上带有一股浓重的书生气味,眉目间微藏忧郁,仿佛总有一些心事萦绕,也许正是这种在军人中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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