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悦的气氛顿时化为惊疑不安,笑声骤然遏制。
凤鸣也呆了一下。
不错,如果容虎丝毫未损,要从若言的包围圈里独自逃命,或许还有一点成功的可能。
但他身受重伤,又带着一个不会武功的秋蓝,怎么可能平安逃离?
不过说这两个朝夕相伴的人是离国的内jian,凤鸣是万万不信的。
连想像一下都觉得难以接受。
烈儿骤从喜悦跌到惊恐。
他骑马狂奔发泄,却遇上正朝这边过来的容虎和秋蓝,惊喜jiāo加之时,想的第一个就是冲回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沉浸在哀伤中的人们,压根没有问,也没有考虑过这两个本来不应该得以逃生的人,为什么可以逃出若言魔掌。
大地上十一国争斗,你死我活有百年之久,内jian层出不穷。因为极有破坏力,各国权贵对于内jian深恶痛绝,得知必杀。
有时候,即使没有确凿证据,但秉承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原则,也是一律诛杀。
利用这种特殊的心态,各方有时候也会使用各种反间计,故意做出某种姿态,诱使敌人诛杀重要的心腹。
烈儿对于大哥的忠心绝无丝毫怀疑,不过,这难道是离王若言的毒计,有如鸣王当日所说的借刀杀人?想到这里,冷汗潺潺而下,扑通跪倒,对容恬道,「大王,大哥对大王忠心不二,这里面,说不定是……」
容恬目光下移,停留在烈儿驯服的背上,微微一笑,态度和蔼,「关心则乱。这事来得蹊跷,本王不可能不详查。事qíng还未查清楚,你先不要惊慌。」转头看看凤鸣,也是一脸担忧,他轻松地拍拍凤鸣的嫩滑脸蛋,认真道,「不要胡思乱想。你认识容虎秋蓝才这么一段日子,已经这样关心他们了。更何况我呢?容虎是从小就跟在我身边的。」
顿了一顿,又道,「但既然有疑虑,就一定要问清楚。这样做不但释去我们疑心,也可以遏制军中不利于他们的流言。」
凤鸣点点头,不一会,又靠近容恬,困惑地低声问,「要是将来我也发生这样的事,你会不会也审问我?」
「当然。」容恬答得很果断,回过头来,深邃的眼眸凝视他,「本王亲自审问,而且是严刑审问,在chuáng上。」不禁莞尔。
秋星等人本来胆战心惊,正不敢吭一声,竖起耳朵听动静。众人站得不远,容恬这番低语当然逃不过他们耳朵。
凤鸣脸部一阵抽搐,耳根好像被火灼过一样发烫。
容恬恢复沉静的表qíng,低头对烈儿道,「别跪了,这个样子很难看。亏你还是在我身边跟随多年的人,我看对你大哥信心不足的人是你才对。秋星,把他扶起来。」
秋星应了一声,赶紧把烈儿从地上扶起来,拉他到一边站着等候。秋月唯恐烈儿忧愁,站到秋星旁边掏出gān净手帕,娇憨地递到烈儿面前,「不要哭啦,你的眼泪比我们女孩儿还多呢。」
当下默默等待。
子岩是容恬今年提拔上来的年轻将领,做事gān净利落。不过一个半个时辰,事qíng已经办好,子岩一身戎装,亲自回来禀报,「已经问清楚了。他们两人并不是逃出若言的包围,而是在若言合围之前就坐上马车离开了营地,朝我们这个方向一路寻过来。因为容虎伤得严重,秋蓝不敢策马过快,所以这个时候才来到山脚,刚好碰上骑马飞奔的烈儿。他们压根不知道若言偷袭营地的事,听我提起营地被毁一事,都非常惊讶。」
「烈儿没有和他们说吗?」
烈儿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太高兴了……确定他们真的是人而不是被烧死后过来喊冤的鬼魂后,我就赶紧跑回来禀报大王了。」
凤鸣不解地问,「容虎伤得那么重,无缘无故,为什么离开营地?」
这个问题显然子岩也想到了,对凤鸣解释道,「因为这是摇曳夫人的意思。」
凤鸣眉头一跳,「摇曳夫人?」
有qíng人血的前车之鉴,他现在相当明白,凡是牵涉到他那个任xing老娘的事都会让人头疼。
「不错。」子岩说话清晰,极有条理,「摇曳夫人离营前,曾经回小院和秋蓝匆匆说了一番话。她说容虎的伤势需要在第二天再换一次药,为了不致于耽搁容虎养伤,要秋蓝将容虎带上马车,一路过来。」
「既然如此,为何当时不跟着我们一起出发?」
「本来是应该跟着军队出发的,但是摇曳夫人来得匆忙,秋蓝急忙准备,等把容虎带上马车,三路人马都已经出营了。容虎当时已经清醒,是他要秋蓝不要执意追上军队,因为军队是去进行暗夜突袭的。他们就算不能帮忙,至少也别成为累赘。」
子岩把审问的过程详说了一遍,想了想,又补充道,「按照大王吩咐,两人是分开问话的,由我亲自发问,再三观察他们的言语举止。两下对照,并没有任何纰漏,应该说的是实话。」
凤鸣露出整齐雪白的牙齿,对容恬欣喜道,「怎样?我就说容虎和秋蓝绝没有问题。」
容恬宠溺地瞅他一眼,「我什么时候说他们有问题了?非常时刻,谨慎点总是应该的。烈儿,你去看看你哥哥。秋星、秋月,你们二人去照顾秋蓝。」拉起凤鸣的手,就向外走。
凤鸣叫道,「喂,你要拉我去哪里?」
「当然是去拜见岳母大人。」容恬边走边答,「能够证实他们的话的,只有她了。我总不能派子岩去查问她吧,唯有亲自出马,以爱婿的身份恭恭敬敬地去请安。」
凤鸣暗赞他做事仔细,一想之后,又顿觉不满,粗声粗气地问,「什么岳母大人?应该叫婆婆才对吧。哼,爱婿,亏你脸皮厚,居然说得出口。」
摇曳夫人和萧纵都是不受礼法拘束的人。这次肯帮忙参与容恬的计划,已经给了天大面子,战后当然不会像其他将领一样跟着过来对容恬禀报战况。
两人目前都栖息在山道另一旁风景奇好的山坡上,随时可以眺望远处优美动人的风景。
萧纵属下的高手三三两两散布在山坡下,看似悠闲,但略知底细的人都知道,谁要敢不知死活,随意上坡打搅萧纵和摇曳夫人的清净,一定是血溅五步的下场。
幸亏,萧纵的爱徒容恬和摇曳夫人的「爱子」凤鸣,是其中的例外。
容恬带着凤鸣毫不费力地上了山坡。
萧纵不知藏到哪里去了。
摇曳夫人抱着采锵,手里拿着一个样式古朴的竹碗,正哄着他喝。这位以毒辣聪敏名著天下的美女看起来心qíng甚好,见了他们两人,回头笑道,「这是我寻来的野山蜂蜜,滋味比一般蜂蜜好多了,掺了山泉水后,别有一股奇特的清香。你们要不要也尝一点。」
凤鸣毫不思索地摇头。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糙绳。
凤鸣哪里敢随便喝摇曳夫人给的东西。采锵现在是她的法宝,她绝对不会害的,至于自己这个半生不熟的「儿子」,那可就大有商酌的余地了。
容恬笑着向「岳母大人」请安,提起容虎和秋蓝的事qíng。
摇曳夫人非常gān脆的点头,「不错,是我要他们跟着来的。本来要他们跟在队伍中,没想到他们落在后面。不过也对,那时候急着出发,也没空等他们慢慢收拾好。」
「容虎伤得那么重,夫人为何要他深夜离开营地呢?」
摇曳夫人嗤鼻道,「就是因为伤得重。所以才必须由我第二天再亲手为他换一次药。我既然出手,就一定要救活。你那些军中大夫个个都是脓包,万一不小心把他给弄死,岂不毁我一世清名?」
凤鸣暗中吐舌。
仅凭众人口中对摇曳夫人的印象,就很难想像她还有「清名」这种奢侈的东西。
容恬心思比凤鸣细密,当即皱眉道,「虽说要夫人亲自换药,但突袭之后我们本来会立即回营,何必让他们出来跑一趟?」
摇曳夫人本来抱着采锵浅笑,闻言骤然抬头,直视容恬一眼后,又低头继续去和采锵玩,漫不经心地问,「西雷王难道怀疑我和离国若言勾结?」优雅的声音予人冰珠落地般的感觉,清冷之中隐有杀气。
凤鸣担心这个xing格古怪的老娘会动杀机,立即开口兜转道,「当然不可能。娘如果和离国若言勾结,大可以在我们身上下真正的qíng人血,那样我和容恬早就一命呜呼了。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又何必故意放出容虎和秋蓝,引我们猜疑?不过到底为什么要重伤的容虎辛辛苦苦赶到战场敷药,这个我真的很好奇。」
摇曳的目光从正咯咯发笑的采锵身上,移到凤鸣脸上。
见他果然一脸迷糊的呆样,摇曳犀利的眼神渐转柔和,终于轻轻笑了一声,「你蠢归蠢,但有时候着实可爱。」
凤鸣被她笑得一阵láng狈。
这句应该算是责骂,还是夸奖?
「如果你爹有你一半那么会说好听话,那就好了。」摇曳夫人幽幽叹气,才回答容恬的问题,「因为我不会跟着你们回营地去。所以那个侍卫想敷药活命,就得给我乖乖滚到这里来。」
「什么?你不会营地?你为什么不回营地?」凤鸣愕然。
摇曳夫人反瞪他一眼,「你是什么东西,敢管我的去向?」
凤鸣顿时被堵得哑口无言。
他实在不是什么「东西」,充其量只是一个被她生出来,当出气筒扔到老容王门口的累赘而已。
愣了一会,想起一个重要问题,失声叫起来,「那你不是现在就要带走采锵?」
「那当然。」
「可他……」
「他什么?」
「他还那么小……」
「你被送进西雷王宫的时候比他更小,还不是好好活过来了?」
凤鸣无力。
真正的安荷,其实早就完蛋大吉了。
他看容恬一眼,「轮到你。」
容恬站在一旁,神态悠闲,「轮到我什么?」
「你就让她这样带走采锵?」
「这是早就说好的条件,」容恬气定神闲,淡淡道,「你难道想和你爹娘反口?」
凤鸣俊朗的脸抽搐一下。
天下间约定好条件后,还敢和他「爹」「娘」反口的人,恐怕还没有出生。
一个手中剑比闪电还快,另一个弹弹指甲,说不定就可以毒倒两条街,这种人,你敢耍吗?
容恬见他无语,眼光柔和,带了微微笑意,在他耳边低声道,「如果采锵不是在夫人手中,以先生一向目中无人的个xing,早就主动出手,然后带着采锵扬长而去了。普天下他无法动手qiáng抢的,就只有夫人手中的东西而已。所以采锵,我们必定是保不住的,让他跟着爷爷奶奶不是挺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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