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里当然已经骂了不下千遍。
摇曳夫人在一旁轻咳,「王子殿下是否还需要一点敷眼消肿的药呢?」
贺狄哪里还把这些放在心上,摇头道,「不必了,有这点小伤添加qíng趣,办起事来才够滋味。天色不早,不再打扰夫人了。」收好两瓶宝贝药丸,抱着羞愤yù死的子岩走出内室。
凤鸣在外面等了半晌,见贺狄满面笑容出来,迎上去好奇地问,「拿几颗补药怎么耽搁这么久?我娘是不是另有事qíng和你说?唉,她今天总是神神秘秘的,和容恬也有悄悄话说,就是和我这个儿子没有任何沟通。」
贺狄敷衍道,「没什么要紧事,摇曳夫人不过是教了我一些照顾中毒者的技巧。」
「照顾中毒者?有用吗?」
「有用,当然有用。」贺狄诡异地笑笑,不再耽搁,向众人告别后,怀抱倒霉透顶满眼愤恨的子岩,跟在领路的人后扬长而去了。
事qíng既完,他人也不再久留。
一等摇曳夫人从内室悠然步出,凤鸣和容恬就直接告辞,领着众侍卫离去。
风尘仆仆地赶回同泽城内,远远就看见秋蓝一脸企盼地在合庆王府大门外伸着脖子张望。
众人都不免诧异。
容恬朝容虎打个眼色,容虎领悟,加快马速向秋蓝迎了上去,下马就关切地问,「怎么特意出来站着等了?出了什么事?」
「快告诉大王和鸣王,永逸王子派来的人半个时辰前到了。」秋蓝眼睛亮闪闪,压低的声音掩不住的兴奋,「有烈儿的消息了!」
容虎一怔,充满英气的脸上,霎时浮满难以抑制的激动狂喜。
永殷,深夜。
余làng抱着被下了药物以致手无缚jī之力的烈儿,从地道的另一个出口无声无息地鑚出来。
确定四周暂时还算安全后,他将仍在梦中的烈儿轻轻放在平坦的泥地上,伏下身,冷静地观察着视野下方不远处小村的动静。
永逸竟能追查到这个地方,让人颇为意外。
对这个骤然发动又布置周密的围捕,连余làng也不得不大方地承认,永殷王族里面到底还有一个勉qiáng过得去的人才。
数十把火在夜空下熊熊燃烧着,惊扰了这个一向僻静的荒村的安宁。喝问声和火光的激烈晃动,都表示着对小村全面严密的搜查已经开始。
看得见的敌人,数量已经至少六、七十,但jīng通此道的余làng非常清楚,这六、七十在村中奔跑吆喝的人只是幌子。
永逸如果聪明至可以找来这里,那么在发动搜捕之前,他一定已经另外派人在小村外围和密林中设下伏兵。
一旦被搜捕者以为自己可以避过那六、七十的视线从村落外围逃走,按耐不住鲁莽行动而bào露位置,就会立即成为伏兵攻击的目标。
几乎一生都在刀尖上打滚的余làng,当然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但他也清楚,停留在原地不动弹,也是死路一条。
敌人正对小村中的每一个角落进行逐寸逐寸的搜查,当他们进入余làng用于藏身的那间小矮房时,被地毯掩盖的地窖入口,将在滴水不漏的翻找中无所遁形。
那地窖是这段时间余làng用于软禁烈儿的地方。
一旦地窖被发现,通往这里的地道口,也面临被发现的危险。
敌人将可以鑚过弯曲曲yīn冷cháo湿的地道直接找到这里。
余làng知道,自己时间无多。
「是永逸。」极低的三个字,轻轻飘入他的耳中。
余làng回头。
烈儿还躺在原处,却已经被火光和人声惊醒。余làng的药使他无法用力,难以坐起身察看动静,但他知道,永逸已经来了。
乌黑眼睛转动着,透出激动和快乐。
余làng眸色闪过一丝yīn沉,语调却依然温柔如水,低声道,「不错,永逸来了。」
清润的声音,又是在月下,带着儒雅深qíng的微笑,若不是对面火光熊熊哭号震天,眞会给人是爱侣在月下亲昵低语的错觉。
烈儿闭上双眼,喃喃道,「果然是他,我知道他一定会找到我的。」唇边扯开一抹欣慰的微笑,接着睁开乌黑的眼睛,看向余làng,「你已经被他包围了?」
「不错。」
烈儿打量他一眼,平静地问,「你要杀了我吗?」
他和余làng也算同行,很明白这一行的规矩。
遇上突发状况,离开前的最后一见工作,通常都是——灭口。
没什么人qíng可讲,潜伏刺探的人永远都活在生死一线间,心够狠才能活得长。
烈儿见余làng没有回答,露出一个不在乎的潇洒笑容,「这个时候,你也不必惺惺作态了,我都明白。」
知道对余làng这种人求饶并无用处,索xing闭上眼睛,任由宰割般温驯地仰躺在地上。
看似放开一切,安然从容的表qíng下,大脑却正丝毫不敢松懈地紧张思考着。
死,他当然不怕。
可从余làng处打探到的秘密,绝不能随着他的死亡就此淹没。
鸣王已经中了余làng的圈套,只要接触文兰就会毒发,这个消息无论如何都必须传递出去。
「我们也算相识一场,我有最后一个请求,你总不会狠心拒绝,是吗?」烈儿睁开眼睛,视线往上延伸,在余làng俊雅的脸庞上停驻,「杀了我之后,不要移动毁坏我的身体。我这些年东奔西走,太累了,至少让我死后平静点。」
一边淡淡地说,一边将右手垂在体侧,在余làng目光下不能触及的暗处,努力凝聚起所剩不多的力气,以指划地。
一笔一划,屏息运力写道——鸣王——后面「小心文兰」四字还没来得及写,余làng蓦然靠近过来,半跪在烈儿身边,抽出匕首。
烈儿心脏猛缩,只道他迫不及待要下手,可恨又没有办法阻止,只能停下指尖的动作,叹气道,「你还没有说是否肯答应我的要求。」眼中she出期待的眼神,以求拖延时间。
余làng露齿一笑,「没想到犯傻的烈儿也如此可爱,我又怎么舍得杀你?」
烈儿怔然。
余làng拿着匕首,在烈儿身边就地挖掘起来。
烈儿开始不解,看着余làng不一会儿就从土中掏出一个用shòu皮包裹的大包袱,顿时恍然。
这里显然埋着余làng早就准备好的逃生工具。
也不奇怪,当密探的人都会为自己准备多条后路,在逃生地道口处埋下武器和逃亡用品,也不足为怪。
只是在目前的qíng况下,一点武器和逃亡的小东西能有什么用处?
烈儿一边想着,一边疑惑地观察着余làng的一举一动。
余làng将包袱放在地上打开,里面露出不少烈儿认识的密探工具和一套黑黝黝看来颇为珍贵的弓箭。余làng朝里面众多物件略微扫了一眼,只拿起一个装水的大皮囊栓在腰上,又从包袱里取出一样东西,回到烈儿面前。
那东西原本折成一团,看不出是什么,余làng把它拿在手上展开,渐渐露出端倪,原来是一件背心模样的软甲。
余làng将软绵绵的烈儿抱起,将它外衣脱下,把深黑色的软甲背心套上,又帮他重新穿好外衣,拿来一卷布绳,缠在烈儿肩膀和腰腹上,还留着颇长的绳尾。
「这凤凰甲可以护着你的要害。」余làng道。
烈儿心中大震。
凤凰甲在甲胄中名声之大,就如箫纵剑术之名一样,天下凡是学武之人无不知晓。
这神秘又罕见的软甲在天下人口中流传已有年月,不知出自何人之手,传说是一名朴戎工匠用铜、银、玄铁、双亮沙、孔雀羽为材料,按照秘法打造,柔软坚韧,刀剑不入,是甲胄中的圣品。
因为凤凰甲过于珍贵,成为被各国君主争夺的宝物,最后在某座焚毁的宫殿中不知所踪。
余làng也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把他偷偷弄到了手,想必是为了危难时保命所用。
眼前这种危机四伏的时候,他却把凤凰甲套在了烈儿身上。
烈儿一阵热流朝心窝直涌,刹那间说不出什么滋味,半晌,咬着牙道,「我不受你的人qíng,你快把它脱了。」
余làng早料到他会这样说,像看见一个斗气的孩子似的,唇角扬起,泛出一抹不介意的浅笑,索xing不再作声,将弓和箭囊从包袱里拿出来。
他半跪在灌木丛后,掩饰身形,察看敌人的动向,弓箭就放在随手可拿的脚边。
即使是这种时候,他的一举一动,仍充满贵族式的优雅从容。
落入烈儿眼中的侧脸,被月光罩上一层淡淡光华,更是好看。
可是,不管他再如何顽qiáng,当对上永逸大批人马的那一刻来临,终归只能落得凄凉下场。
力量太悬殊了。
而且永逸也是聪明人,他能找到这里,四周一定都做好布置。
余làng,可能活不过今夜了。
蓦然,烈儿心里剧烈的抽痛起来,忍不住开口劝道,「顽抗又有何益?余làng,只要你发誓不再为离国效力,立即投降,我保证让永逸放你一马。大王那里,我用xing命担保为你求qíng,如何?」
余làng闻言,唇角扯开一抹不屑的微笑,回过头来,深深看了烈儿一眼。
那星辰般明亮的深邃黑瞳里,看不见一点动摇畏惧,只有温润如玉却坚定得可怕的骄傲从容。
一看见这双眼睛,烈儿已经知道劝说无望。
正在这时,山村里忽然爆起一阵喧哗,马蹄声响起,似乎有不少人策马入村,火光摇曳。
囚禁烈儿的地窖被发现了。
刚才的马蹄声,应该就是永逸得到消息后,冲进去村里亲自察看引发的。
不过,要发现巧妙隐藏起来的地道入口,并且打开入口的铜门,找到这里,还需要一点时间。
余làng在心底严密的计算着,耐心等了片刻,蓦地发出一声冷笑,将脚边的弓和箭囊拿在手上。
行动的时机,总算等到了。
残留着囚禁痕迹的地窖被发现,心切烈儿下落的永逸绝不可能不第一时间亲自下去察看。
作为搜捕指挥者的永逸下去地窖,暂时离开了林中的伏兵,一旦有骤然变故,伏兵的应变能力就会减弱。
余làng非常清楚,唯一可能逃出生天的机会就在眼前。
月夜下,他毫不犹豫地张弓拔箭,以最靠近这山坡的四个火把为目标,四支黝黑劲箭如流星一样划破风声,闪电she出。
黑剑劲道十足的穿越小土坡到山村外围的远距,无一失准。瞬间,四名大汉应箭而倒,两个火把恰好掉到山村里处处可见的乾糙堆上。
烈儿在一旁看得脊梁恶寒。
每一箭都是穿喉而过,四人连死前的惨叫都没有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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