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话音一落,南行止脸色却似更yīn冷了几分,他清淡的目光,分明不含任何qíng绪,可那份无形的压抑,总让人难以承受。
“既然如此,那你以后吃饭都在别人家吃好了……”南行止yù言又止,让侍女将她的药碗拿走,自己回到桌前默默地用完了饭。
正厅内寂寂无声,南行止修养得当,行为容止端然得体,吃饭没有任何声音,连碗筷都不曾撞出声响。成青云gān脆躺在软榻上,拿起一旁的药方,静静地研究。
可惜她不通药理,这药方她一知半解,只看得懂药物,却不知这些药配在一起的疗效。
南行止用完饭,将她在刑部整理的卷宗拿出来看。
她在刑部整理卷宗时,因为胃中难受,故而写的字也虚浮无力,难得南行止看得认真无比。
“如此,你认为,凶手是将朱吉毒死之后,趁蒋府的人将寿礼运入库房时,将尸体混入库房的?”
成青云轻轻地点头,“除此之外,便也没有什么可以明目张胆地将尸体送进去的办法了。”她回忆着蒋府库房的布局和门窗的qíng况,以及当晚库房周围看守的人,又审慎探究地看着南行止,问道:“世子,你认为呢?”
南行止放下碗筷,依旧冷淡地说道:“你推测得没有错,只是,没有证据。”
缺少作案动机,缺少作案方案,缺少作案证据……
如今只是推测,他不能率先肯定她的想法,否则就会误导她,也会误导案qíng。
第114章 扑朔迷离
成青云靠在软榻上,无意识地咬着唇,说道:“寿礼、磷火、毒药,利用这三样东西,将尸体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入蒋府的库房烧掉……能办到的人,的确有许多。”她微微蹙眉,伸出手来,一一数着手指。
“这几日,我去过了朱吉家。”她顿了顿,继续说道:“那日,蒋府库房发生火qíng,发现库房之中的尸体之后,蒋府的人立刻清点所有的人数。所有的人都在,唯独朱吉不在。你可还记得,当时兵部尚书说的话?”
南行止说道:“记得,兵部尚书说,朱吉因为身体有恙,他便让朱吉回家养病了。朱吉那两日,都没有在蒋府中。”
“可是我问过朱吉的嫂子,”成青云正视他的双眼,认真谨慎地说道:“朱吉地嫂子贾翠娘告诉我,朱吉根本就没有生过病,蒋老夫人寿宴那两日左右,朱吉也并没有回家养过病。”
“哦?”南行止稍稍蹙眉,对一旁的侍女挥了挥手,侍女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安静地退了出去。
“不仅如此,蒋府还在寿宴的第二天,就让一个叫做蒋福的人送钱到朱家,想用钱息事宁人。或许,蒋府送钱,一是想用钱补偿朱吉,而是想让朱家人安分些。”成青云微微抿了抿唇,一整夜加上半天不曾进水吃饭,她的唇gān裂起皮,她用手按了按,继续说道:“但是,刑部的人将朱吉的尸体带回去之后,也是在第二天仔细验尸时才得知的死者身份,蒋府的人,又是如何这么快就知晓那人是朱吉的呢?”
南行止倒了一杯茶,将茶盏握在手中,说道:“所以你有何猜想?”
成青云不敢妄自下结论,可以无法按捺住心底的猜测,说道:“所以我认为,也许蒋府的人,一开始就知道那库房中的尸体是朱吉……而兵部尚书,接下来如此配合刑部和大理寺的人调查,也许是在混淆视听,装作无辜,好让人下意识地认为他置身事外,认为他与此无关。”
南行止不置可否,却轻轻扬了扬手中她写的卷宗,“若依此推断,凶手……是蒋府的人,或者凶手,就是蒋尚书?”
“不,”成青云苦恼地摇头,“没有证据,这一切都没有证据,没有证据的推论,根本无法支撑。”
南行止将卷宗收好,问道:“那日从朱吉腹中取出来的东西,你可带了?”
“没有,”成青云说道。
“平王叔这几日,应当是在皇家荐福寺之中,为他去世的母妃祈福,前些日子,我让人去给他送信,都被他的人挡在门外了。”南行止起身,走到软榻前,仔细看了看成青云的脸色,她的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jīng神比方才好了许多。
她见他微微俯身垂眸看着自己,不自在地低头,抿了抿唇。
“现下好多了吧?”南行止问。
“嗯,”成青云点点头。
“你方才吐过了,胃中没有食物,怕是会难受。”南行止转身,走到桌前,用gān净的碗为她盛了一碗汤,“喝碗汤垫一垫。”
成青云的确饿了,吐过之后,胃中却是好受了许多。邹大夫的药也见了效,胃渐渐暖了起来,指尖也不如方才那样冰凉。
刚才喝汤时,就觉得其实这汤的滋味不错,现在慢慢地喝着,才尝出这汤虽然素淡,可有火腿ròu粒,煮的苏烂,汤中有切碎的豌豆尖,很嫩,都容易消化。
喝完之后,她把碗放在小案上,忍住食yù,没再问南行止再要一碗。
“想要见平王殿下一面,真的那么难吗?”她喃喃地问道,忽然转念一想,说道:“其实,那鱼眼睛,说不定有其他的人认识,平王殿下虽然见多识广,可非要让他来看,未免太曲折了些。”
南行止眸色渐深,只是无声地摇头,“平王叔,虽然与先皇jiāoqíng不好,但是与我父王jiāoqíng还算不错。将来,若是有事,多少还能找他帮衬。”
话虽然说得浅显,可成青云听出了几分深意。
平王,只是先皇几个兄弟之中的其中一个,因为为人淡泊,并不曾过多的参与党争与朝政。当年,与先皇争夺王位的诸王,要么俯首称臣,要么下场惨淡,却只有平王殿下和年幼的安王殿下置身事外。
这其中的隐秘波折,不是成青云这些后来人可以探究清楚的。但想到禹王殿下的惨状,成青云也不由得喟叹一声。
伴君如伴虎,若想生平安然,便学学平王,与世无争,淡泊一些才好。
若非如此,试想禹王,再想南行止的父亲瑞亲王……身居高位,却终身隐忧,甚至连累家人子女。
“连皇上也见不到他吗?”成青云心底执拗起来,南行止非要见他这位几乎隐居的王叔,到底有何深意?
“并不是,”南行止目光辽远,却透着几分苍幽,“平王叔逢年过节,还是会去宫里看看,皇上偶尔也会给他送些贡品之类。”
“平王殿下,难道一直一来都这样?”成青云好奇地问道:“难道他生在这样的帝王之家,就不曾想过权势和名利?”
南行止修长的手指摩挲着骨瓷茶盏的杯沿,神色依旧平静如水,“王叔随他母妃。”
“如此,”成青云并不曾深究,平王殿下的名声,在朝中和市井之中,实在听得太少了,她对平王的认识,也不过是淡泊与神秘而已。
“若是非要见平王,可有什么特殊的办法?”成青云隐隐察觉出南行止的失落,不由得问道。
南行止蹙眉,俊利的容颜微微一凜,“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他放下茶盏,冷淡地笑了笑,说道:“既然平王叔一直谢绝见客,那么我不请自入,他总不会赶我出去吧?”
成青云看了他几眼,眼神很是陌生,她没想到,原来南行止是这样脸皮厚的人。
不多时,门外有人恭敬地声音传来。
绿黛将那人带了进来,南行止认出这人是邹大夫的得意弟子——夏侯静。
夏侯静将一剂药方恭敬地递给南行止,说道:“世子,这是师父与在下这几日研究的药方,主治半身瘫痪与脑伤。”他说完,再递过来一剂药方,“这是针灸的方法,师父说,若是配合此针灸,或许见效会更快些。那白姑娘所服的药方,虽然能够见效,但是却是虎láng之药,若是长期服用,必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若那白公子想让白姑娘健康,还是服此温和的药物较好。”
南行止淡漠地点了点头。
成青云腹诽,若是白家兄妹与这案qíng无关,南行止定然也不会多事去关心白思雨的病qíng。
她下了软榻,将南行止手中的药方拿在自己的手里,“我得再去一趟白司琪家。”她略微蹙了蹙眉,“这几日,白司琪为世子做的磨喝乐也该好了吧?为何他还不送过来?”
“也对,”南行止起身,“不过我没空去见他,他或许在锦云教坊,或许是在自己家中,你去时,记得让胡柴跟着。”
“白司琪看起来也不过是个文弱书生,我好歹会些功夫。”成青云摸了摸腰间的短剑,“我可不怕他。”
“越是容易让你掉以轻心的人,才越是可怕。”南行止警惕地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依旧苍白,便说道:“你今日好好休息,等明日再去。”
南行止吩咐绿黛带成青云回房休息,成青云刚出房门,便见秦慕铮站在门外,似乎是已经等候多时了。
她停了停,南行止已走了出来,看向秦慕铮,问道:“有何事?”
秦慕铮轻轻地点头,“世子,安王殿下昨晚去找钟灵郡主了。”
“哦?”南行止微微挑眉,“如何?”
“安王殿下,昨夜是宿在钟灵郡主府上的,今日才出来。”
南行止舒展眉头笑了笑,“这两人关系还是一样的好。既然如此,就安排他们好好聚聚。你让人告诉他们,有空就来瑞亲王府玩玩。”
秦慕铮怔了怔,随即笑道:“是。”
成青云见秦慕铮离开,才好奇地问:“安王殿下和钟灵郡主相处得很好吗?”
“嗯,”南行止笑道:“他们年纪相仿,可辈分不同。按理,钟灵应当喊安王殿下一声王叔。安王此人,也很是不知好歹,明明年纪不大,却喜欢倚老卖老占人便宜,所以总爱让钟灵当众叫他王叔,好尝一尝当长辈的滋味,过过gān瘾。”
成青云轻笑,促狭地看着南行止,“若是如此,安王殿下也是世子的王叔。他若与钟灵郡主年纪相当,可就比你小了好几岁,难道他也bī迫你叫他王叔过?”
南行止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地说道:“他不敢。”
“为什么?”成青云心头一惊。
“呵,”南行止漠然一笑,“他幼时打架打不过我,所以下意识认为,我比他厉害些。虽然他是我的王叔,可在他和我的心里,我更像长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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