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饭,成青云便随南行止一同出门,前去看望自己的一双弟妹。
本以为南行止会将一双弟妹以及楼三娘安置在隐秘的地方,但一路行来,两旁街道皆十分热闹繁华。
马车辚辚穿过川流不息的朱雀街,隐约可见挹秀楼等繁华兴隆的酒楼缓缓后退。
成青云隐约蹙眉,待热闹喧嚣的长街终于要走到尽头,马车停了下来。
这也是一家京城比较著名的酒楼,虽不至于如挹秀楼等那般招摇红火,但也算是兴隆。
南行止带着成青云上了酒楼,立即有小二迎了上来。
“一间上房,清静些的。”南行止将银子jiāo与小二,说道。
小二立即安排了最好的房间,带着南行止与成青云进入。
在房中小坐了片刻,便有人敲门。
成青云警惕,听得那敲门声很有规律,似眸中暗号般。敲完之后,南行止才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女人风韵俏颜,莞尔一笑,向南行止行礼。
“爷,便知道你会来,已经安排妥当了,请随奴婢来吧。”
南行止示意那女人带路,回头对成青云使了个眼色。成青云狐疑地跟上。
没想到这不起眼的酒楼后院别有dòng天。
后院中安静得如寂静深处的平常院落,而这院落看似寂静,却与朱雀街大多热闹的酒楼教坊相邻。
成青云捉摸了片刻,就明白了这宅院的妙处。
生活在这院中的人,看似都是普通的酒楼做工的人,但仔细观察,就能看出与众不同之处。
这女人领着两人到了一处门前,轻轻扣门,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位老嬷嬷,门一开,紧接着跑出一对小孩儿。
成青云愣了好一会儿,才敢相信那对小孩儿真的是她的弟妹!
她立刻抱住一个,“小妹!”她捧着小妹的脸,“还记不记得我?”
女孩儿定定地,又懵懂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抱住她,“小云!”
站在一旁的男孩儿也上来抱住她的腿,叫她:“小云!”
南行止屏退了其他人,只带着成青云与一双弟妹入了屋子。
屋子很gān净,也整洁明亮,可见这里的人将弟妹照顾得很好。成青云眨了眨湿润的眼睛,悸动而沉默。
“这里都是我的人,你放心好了。”南行止轻声道:“就算有人怀疑瑞亲王府,也不会怀疑到这里来。”
成青云点点头,“嗯,小妹和小弟在这里,我很放心。”她让两个不消停的孩子自己玩儿,待他们都跑出去之后,轻轻地倚在南行止的肩上,“世子……”
千言万语萦绕凝结,几回yù言,都化作无声。
南行止不置可否,也并未追问她到底想说什么。就算相对无言,也能明白无声的言语。
门扉半掩,榆柳映堂,熹光流转。
成青云与南行止静静地看着院外,一双弟妹正欢快地玩蹴鞠,将照顾他们的嬷嬷累得气喘吁吁,想要制止,又无可奈何。
她轻叹,弟妹已经快六岁了,父亲去得早,庶母又目不识丁。他们启蒙开化较晚,也不知她离开成都这些时间,庶母有没有好好地教育他们。
好在,他们心思单纯,又好玩,就算到了这京城,好似也没什么不适应。
不过一会儿,小妹就跑累了,满头薄汗的跑进屋来,扑倒成青云腿上。
“小云,我累了,我困了……”小妹打了个哈欠,抬起一双如小鹿般的眼睛,期盼地看着她。
成青云拿出手绢为她擦汗,估摸着快到午时,弟妹的确有午睡的习惯。
正yù安排两人休息,南行止忽而叫了嬷嬷过来,说道:“让嬷嬷照顾她,你随我去看楼三娘。”
成青云顿了顿,见一旁的嬷嬷已经上前来,将小妹抱走了。
弟妹迷迷糊糊地睡下了,成青云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现在放心了吧?”南行止轻笑,见她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气色似比前些天好了许多,也不由得舒展了眉眼,“你当初离开成都时,就没想过放不下他们。”
离开成都那晚,山黛雾霭,夜色长街,如今还历历在目。
怎么可能舍得?她当时的qíng绪,只怕是决绝又愤然,满腔的倔qiáng与决然,已填满了胸膺,就算再不舍,让她再选择一次,也依旧会离开。
南行止见她发呆,伸手捏了捏她的手,“想好没有?若是再选,是留还是离开?”
成青云不由得挑眉,没想到他能看穿自己的心思,便也没有隐瞒,说道:“离开,再说,如今还能重来吗?”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抿唇笑道:“我也不后悔我的选择。”
第308章 故人归来
垂柳轻拂,光影疏漏,两人临风而立,画廊楼阁,宛若图景中。
南行止笑了笑,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也为避讳他人,直接换了方才领路的女人来。
这女人一见两人紧握的手,红唇轻启,唇红齿白,如裂开小口的荔枝,笑得娇妍而妩媚,连眼中都是揶揄兴味。
成青云蹙眉,只觉得这女人好生招摇婀娜,那双眼睛修长风qíng,能勾人魂魄。
“世子爷,请随奴家来。”女人娇俏地笑道。
成青云将南行止的手握得更紧,不悦地蹙眉。
“媚娘,”南行止声音微沉,带着几分警告与威严,“带路。”
媚娘冷哼一声,修长的眼神如钩子一样,挖了成青云一眼,曼妙地一转身,轻拂衣袖而走。
这个叫媚娘的女人对成青云有些排斥,成青云能够敏锐地察觉到。
可那又如何呢?她都无法接近南行止三尺内。她或许对南行止有意,可依旧只能保持上下的距离和身份。
转了几处游廊,拐到了西厢房,厢房很小,但明亮清静,往来的人较少。
媚娘将西厢房的门打开,说道:“世子爷,就在里面。”
才不过刚刚开门,成青云就察觉到房门的气息稍稍起了变化。
媚娘先入了门,径直走了进去,娇柔的声音似水一样婉转,“楼三娘,有人来看你了。”
成青云与南行止随即而入。她一眼就看见了半躺在chuáng上的楼三娘,见有人进来,她微微抬起眼皮,愣了愣。
媚娘转身出了房门,jiāo代小丫鬟上茶。
小丫鬟上了茶点之后,便阖上了门。
成青云走近了,审视地看着楼三娘。她模样变化很大,虽然成青云可根据她面目的骨骼轮廓判断她就是楼三娘无异,可她的五官改变很明显。
南行止也微微眯了眯眼,凝了成青云一眼。
成青云蹙眉,问楼三娘:“你现在是易了容,还是……”
“成大人,奴婢如今没有易容,这就是我的模样。”楼三娘说道。
成青云忽而想起当日在白司琪手中看见的画。画中有楼三娘,也有青鸾,可画中的楼三娘在作舞,只露了侧面,的确只能根据作舞的神态来推断,却不能完全认清画中楼三娘的模样。
如此想来,自从在杭州相遇起,楼三娘的模样就是伪装过的。
如今的楼三娘,不施粉黛、素然清丽,似染了锦霞的梨花,虽已年长了不少,但那几分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是痴怨的清愁,楚楚可怜,风qíng妩媚。更是病中,平添娇柔。
“既然如此,楼三娘的名字,是真名还是假名?”成青云追问。
楼三娘丝毫没有躲避成青云质问的眼神,说道:“假名。”
南行止在一旁的桌前坐下,随手也将成青云带着坐下,为她斟了一杯茶,递给她。
原本一肚子急切,见他不紧不慢地递了茶过来,成青云蓦然平复下来。
她抿唇,许久没有说话。
回想她被楼三娘带走,在那处密室里,遇到的人,应该是青岚。
而如今,楼三娘能被去蜀郡的南行止属下带回来,也应该是青岚的意思。
“楼三娘,你去成都,是所为何?”平复了心qíng之后,成青云整理好思绪,不紧不迫地问楼三娘。
楼三娘抚着胸口,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奉命保护一对孩子。”
成青云的心微微蹙了蹙。她知道楼三娘此时恐怕也想与她jiāo换条件。她先摆出自己保护成青云弟妹的功劳,再与成青云讲条件。
“你保护的,可是成家的一对龙凤弟妹?”成青云问。
“是,”楼三娘点点头。
“奉谁的命令?”
楼三娘蹙眉,“成侍郎。”
果然是青岚。成青云捏紧杯盏,呼吸也微微顿了顿。
询问的时间很漫长,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骇làng一样拍向成青云。她甚至难以接受难以面对楼三娘口中的真相,那些事实,就如千丝万缕一样,jiāo织错落,形成一个巨大的网,庞大而复杂。
再顺着这千丝万缕理下去,就是一个看不到尽头的,盘根jiāo错的秘密。
为了不让她死死地捏着杯子,南行止为她倒了好几次茶。
“楼三娘,若是你所言为真,你可知后果?”南行止按住成青云僵直的肩膀,抢了一句。
楼三娘苍白的唇勾了勾,“世子,若是你身上背负血海深仇,你会考虑后果吗?”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冰冷如雪,“杭州画舫沉没、天牢失火、蜀郡太守的罪行,杭州巡抚的恶xing,甚至更多更多,这一桩桩,一件件,难道你就不想知道答案?或者,问一句更直接的,你难道就不想为瑞亲王殿下报仇吗?”
南行止不动声色,只是轻轻地摩挲着袖口。
成青云皱眉,忽而起身,拉住南行止的手,转身就往外走。
她走得很急,带起的风将衣袂chuī得凌乱,南行止轻轻地按住她的肩膀,为她理了理衣襟。
“楼三娘的话可信吗?”成青云很不确定地问南行止。
南行止轻笑,有些不甘,“我只恨三年前,我还在父王的荫蔽之下,京城里的许多事qíng,我办起来,其实很是掣肘。”他轻叹,“楼三娘的话是否为真,你还得去问问成青岚。”
成青云正有此意,闻言点了点头。
“世子,”她抿唇,“庶母刘素芹被掳走了,只怕……只怕我与青岚的身份,都藏不住了。”
南行止好一会儿没说话,带着她慢慢地往外走,“只怕这一次,会是一场硬仗,对方来势汹汹,而且筹谋多年,青云,不要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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