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行止忍俊不禁,“若是不习惯,以后都穿男装吧。反正本朝的女子,也有不少崇尚男儿装的。”他定定地看着她。
她忽而想到什么,拿出一瓶细腻的油膏来,涂在脸上。南行止吩咐人去弄了些水来,成青云将水扑在脸上,用手绢擦去,脸上的伪装渐渐地消失。
似云销雨霁,云开雾散,原本英朗被伪装修饰过的五官和容貌慢慢露出本来面目。
南行止目不转睛地看着,倒让成青云十分不好意思。心底的惶恐不不安,蓦然间化为羞涩,她不太敢直视他,只好低下头去,无声地擦脸。
南行止曾想象过成青云卸去伪装之后的模样,可那些幻想,都在这一刻幻灭。只有真的触及,真的目睹,他才真实地感受到,心底的那份悸动与期待,是那样的砰然又qiáng烈。
她比他想象得更加美好,这一刻,值得他花更长更长的时间去等待。
待所有的伪装都褪去之后,他才端详她的模样。若说她男装英气十足,那么她真实的模样,就有英气六分,另外四分,是无法言说的清姿气宇,是难以描绘的卓然芳华。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似写意的丹青,分明是轻描淡抹,却jīng致而清绝,丹青画笔难以诉说,清歌诗词无法描述。
这才堪是玉竹清卓,这才堪是碧玉年华。只怕是穷尽世间之词,也无法诉说南行止看到她真实容貌时的悸动。
“世子,”屏风之外有人催促,成青云转头,隽眉轻蹙。
南行止这才恍然清醒,轻轻地握住成青云的手,与她一同转出屏风。
第311章 凤凰涅槃
屏风外的两个嬷嬷本准备上前去执行圣意的,甫一见到南行止带着一个玉竹般的女子走出来,瞬间瞪大了眼睛,浸yín的眼光瞬间呆滞痴傻,惊怔地看着成青云,嘴巴越张越大,直至成青云与南行止偕同走出偏殿。
殿外阳光正好,光影似霰,照得巍峨的皇城熠熠辉煌。
成青云放开南行止的手,还未走进含元殿,便见殿内的人煞那间死寂一片,众人纷纷转过头来,目光一瞬呆滞凝固在她身上,不可置信,又惊羡又愕然。
她稳步入殿,在众目睽睽之下,欠身向皇帝叩拜。
皇帝瞬间沉了一口气,看着成青云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
李元昌依旧背对着成青云跪着,暗哼一声,转过头来,目光微微一闪,怔愣惊愕地睁大了双眼。
“你……你、你……你是成青云?”李元昌失魂般伸出手,指了指成青云,一脸不敢置信。
成青云倨冷得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
满堂的寂静之后,便是满堂的哗然,满朝文武在惊羡过后,发现成青云的确是女儿身,顿时愤怒、排斥,甚至有人一想到这么长时间,竟毫不知qíng地与一女子为伍,甚至这女子功劳风头远远盖过自己,怒火便更加qiáng烈。
李元昌也快速从惊讶之中清醒过来,趁机说道:“皇上,成青云的确为女子之身。自古以来,女人便不可为官上朝,她竟欺上瞒下,扮作男人上朝,欺君罔上!若非有所图谋,又怎么敢做出这样的惊人之举?”
皇帝僵直的脊背缓缓放松,他眯了眯眼,神色凝肃。
“李舍人,”南行止似笑非,“莫须有的罪名,只怕随口就能编造出来吧?”
李元昌见南行止神色凌厉,原本qiáng硬的气息顿时灭了一半。他咬牙,“世子,下官所言句句属实,哪里有什么莫须有?”他轻蔑地看向成青云,说道:“下官检举成青云女扮男装欺君罔上可是莫须有?”
南行止沉沉地bī视着他,轻柔而yīn冷地说道:“你一个小小的中书舍人,竟然还知道这么多?谁给你的权力和途径?”
李元昌顿时一梗,张口语言,却不能辩解。
南行止蔑然一笑,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人群,“不过,既然你能查出来,也算是你能耐。但你也得弄清楚,有些东西,是你不该去查的,你一旦查清楚了,就算是越权,以你如今的官位,你查得了吗?”
李元昌脸色顿时一白,qiáng撑得跪着,说道:“下官……下官自有门道和方法……”
“什么门道什么方法?”南行止倒也不急,“不然,你先说一说,你是如何知道成青云的图谋的?”
事已至此,李元昌握紧拳头,一咬牙,说道:“成青云与成青岚这对兄妹,并不是普通的人,而是逆贼之后!”
霎时一静,众人纷纷侧目,惊然寂静,不敢妄言。
“逆贼?”皇帝沉了脸色。
李元昌如同抓到了最后一缕救命稻糙,连忙说道:“皇上,成青云与成青岚进入朝堂,居心实在危险!因为他们二人,都是逆贼禹王之后!”
“说得好!”在众人惊讶之前,南行止抢先打断,厉声道:“众所周知,禹王一案,是先皇亲自审判,审判之后,为皇室颜面顾虑,考虑到禹王为皇室血脉的尊严,便将禹王一案的所有痕迹尽数抹灭,就算禹王有后,就算禹王还有部下残留,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李元昌哑口无言,惶惶不安地看向皇帝。触及到皇帝的目光,他全身一颤,低下头。
南澈冷笑,“只怕,有人把李舍人当刀使了,”他就温和平静地看着李元昌,目光循循善诱,又语重心长地说道:“李舍人,你背后的人,这是在利用你,说不定将你利用完之后,你就成为了一枚弃子。”
李元昌yù言又止,似被说中了心头的顾虑和惶恐,他眼底一瞬闪过挣扎与矛盾。
他哽咽,咬着牙,说道:“下官不知道世子和王爷在说什么……”他垂着眼,一字一顿说道:“皇上,微臣只是一心向着皇上,绝对不容许有危害皇上危害江山的人出现在朝廷之上?请皇上三思,请皇上查明真相,除去乱臣贼子!”
成青岚立即执笏而出,重重地跪地叩首,“皇上!皇上若是要治微臣与青云之罪,臣无话可说。臣是青云的长兄,小妹无知,长兄之过!若有罪,臣愿一人受罚,更愿替青云受罪。”他修长俊利的眼眸将李元昌一扫,说道:“但李舍人所言,什么逆贼图谋,臣认为不过是yù加之罪!否则,就请李舍人拿出证据来!”
李元昌倏然对成青岚怒目而视,“成侍郎,要证据,刘素芹就是最好的证据!”他转头,看向在一旁畏缩着的刘素芹,厉声问道:“刘氏,把你所知道的一切统统说清楚!”
刘素芹面色苍白,恐慌不已,她支吾几声,语无伦次地说道:“皇上,大人,民妇……民妇只知道,老爷是京城当官的,似乎是在大理寺为官,官职并不低。叫……民妇只是后宅妇人,并不懂得官场上的事qíng,只是偶尔听夫人说起,老爷是少丞……或者又是其他的,民妇不懂,民妇也不清楚。但是……但是民妇敢肯定,老爷因为得罪了先皇,所以满府被查抄了,夫人……夫人也因为此事而自杀了,府上的其他人,有的被老爷遣散,有的变为奴娼。老爷,老爷也是在此之后,带着民妇和……和一双儿女南下到成都的……”
刘素芹一声声,一字字,如锥子一样,狠狠地捶打在成青云心头。
她从来都不清楚,原来自己的母亲,是因为父亲的牵连,而自杀的。她死死地咬着唇,双眼泛红。
“你既然只是一个下人,又怎么如此清楚当时的qíng况?只怕是你记错了吧!”有人质疑。
“不!”刘素芹摇头,“民妇记得很清楚。皇上的人来府上查抄的前一晚上,夫人……夫人还偷偷出了府。”她哽了哽,“她临走前,还告诉我,说是要去一位皇亲家中求qíng……我知道,夫人去了之后,便没再回来。可第二日,皇上就下旨,抄了府,查了老爷。老爷本来是要被治罪的,但夫人去求了qíng之后,老爷只是被革职,贬为庶民……不久之后,老爷便带着儿女下成都,我也跟着去了……”
“这么手来,你一直都知道,成侍郎与成青云,根本就不是亲兄妹!”李元昌咬牙切齿,yīn冷地笑着问道。
成青云豁然转头,死死地盯住刘素芹。
“……是,”刘素芹怕极了,也不敢去看成青岚与成青云。
成青云死死地拽着拳头,险些控制不住冲上去追问。南行止回头飞快扫了她一眼,制止了她。
“既然你一直都知道他们二人不是亲兄妹,也知道成青岚并非你丈夫亲生,为何从不怀疑,也不向任何人说清楚?”皇帝审问。
刘素芹摇头,“皇上,这不怪民妇啊……民妇也是被bī的!”她佝偻着脊背,磕头匍匐着,“老爷……老爷也是看在我曾经伺候过夫人的份儿上才肯带着我……他娶了民妇,若是民妇敢透露任何一个字,他就要休了我,并且要将我打发去流放。”她祈求地看着站在她身前的人,悲怜地哭诉着:“而且……而且他还说,若是我透露半个字,就不会将家产留给我……”
成青云嫌恶地闭眼,对刘素芹简直厌恶到了极致。
“那你可知,成青岚的身份?”皇帝冷漠地问道。
“民妇不清楚啊……”刘素芹仓皇地摇头,“民妇一开始虽然知道他与那个谋逆的王爷有关,可是并不知道他就是……那个王爷的儿子。”她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老爷只是告诉我,成青岚是他同僚的儿子……那同僚因为禹王一案被牵连了,所以将儿子给他收养……”
成青岚蹙眉,霎时间,眉宇里透出杀意。
南澈转身,向刘素芹走了几步,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冷然问道:“那你又如何知道,成青岚是禹王之后?你有什么证据?”
刘素芹被南澈周身冷戾威严所震慑,立刻低伏下去,“民妇……民妇不知……”
南澈冷笑,不再理会她,转身面向皇帝,行礼说道:“皇上,这民妇所言,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还未可知。说不定,她就是受人威胁,胡编乱造说出这一通话来。仅仅凭多年前的模糊印象,就能断定成家兄妹是禹王或者禹王余党之后?说到底,也不过是她的一面之词而已!”
“皇上,”南行止不紧不慢地上前,朗声说道:“臣与王叔看法相同。就算这刘氏真的是成家兄妹的庶母,那她所说的话,也并不可信。”他微微挑眉,眼尾余光掠过刘素芹,笑道:“这刘氏,所言到底是真是假,恐怕得细细审查才好?”他顿了顿,若有所思,继而道:“皇上,不如就将此人jiāo给微臣,臣让大理寺或者刑部连夜审查此人,就不怕她吐不出一个真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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