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确是有意的。
尸体的肌理已经无法辨认,她只能摸索试探,很快,她打开尸体的腹腔,看到腹腔之内的qíng况。
火势并不大,腹腔之内的内脏保存比较完好。她用力将腹部的肌ròu和骨头拉开,让内脏更多的bào露在外。
“死者肠胃发黑,有些许溃烂,肠胃之上,还有血点……”她借着光,查看死者的肠胃,很快下了结论,“这是中毒的症状。”
南行止了然地点头,“打开他的胃,看看他死前吃了什么。”
成青云照搬,从匣子中拿出一枚轻薄的刀刃,小心翼翼地把死者的胃切开一道口子。
“动作挺熟练,”南行止见她下手流畅,似游刃有余,平静地看着她说道。
义庄之内灯光浅淡,只有细细yīn柔的光照在她脸上,他看见她专注的眼神,似凝聚着一份隐忍又睿智的力量。
成青云抿唇轻笑,“那当然,我以前经常练习?”
“练习?”南行止半信半疑,“练习切人胃?”
成青云略带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可能?我切的是畜生的胃。”她眼眸轻轻一转,狡黠地轻笑,“世子,你生在皇家,肯定很少吃市井的东西,比如猪下水,jī下水……”
“猪下水?”南行止面色微微yīn沉,甚至有些嫌恶,“那能吃吗?”
“怎么不能吃?”成青云一边打开死者的胃,一边说道:“把胃里的东西清洗gān净,切成肚丝,爆炒,卤味,滋味无穷。”
南行止无声gān笑,“你看着这个人的胃,还有胃口吗?”
成青云的手一顿,低头看着尸体的胃,突然觉得把自己给恶心到了。
她抿唇,不再说话,开始聚jīng会神地查看胃中的qíng况。
她用镊子把胃里一团黏糊糊又软绵绵的东西夹了出来,“这是胃中唯一没有被消化过的东西,这应该是死者死前吃的最后一样食物。”
她拧着眉头,qiáng忍着恶心闻了闻,“好像是粽子。”
南行止淡淡地看了一眼,轻轻地“嗯”了一声。
成青云继续查看胃中的食物,其他的东西不过都是米饭包子或者汤饼之类,市井小民通常都爱吃的东西。但是都被消化得差不多了。
“应该是这粽子有毒了,”成青云用油纸把粽子小心翼翼地包好,“从这具尸体肠胃溃烂和出血的qíng况看,我认为,他中的毒,是钩吻。钩吻中毒,比较明显的特征,便是ròu体泛青黑,有血点。”
南行止或许也看出来了,并没有反对。
第43章 千丝万缕
“如此,我会下意识地,将谢景焕的死,与huáng德全的死联系起来。”成青云并不十分笃定地推测,“其一,两人之死,前后相隔的时间不长,不过三五天。其二,死因相同,都是中钩吻之毒而死。”
她话音一滞,思索时,她下意识蹙眉咬唇,“只是……”
“只是,谢景焕和huáng德全,根本就是看似没有任何jiāo集与关联的两个人。”南行止看出了她的疑惑。
成青云沉默片刻,解剖的刀刃熟练地剖开胸腔,查看死者的肺部和气管,并没有在肺部和气管之中发现碳末或者灰尘,证明huáng德全并不是被火烧死的,而是被毒死的。
稍微蹙眉沉思之后,轻声道:“这粽子,是huáng德全自己做的,还是别人送给他的?”她恍然抬头,yù言又止,立刻低下头,查看没有被火烧尽的衣着残片。
她把附着在尸体上的衣物残片慢慢地撕下来,放到一旁,随后借着光慢慢地查看。
“世子,你看,这是一件市井之中常见的窄袖袍,颜色深灰,经常劳作的人常穿这种衣服,因为即使脏了,也不太显眼。”成青云把一块残片夹起来,放在光下看。
南行止眯了眯眼,那片布料隐约透光,但有部分颜色比较深,深色形状不规则,看起来也比较硬。
“这是桐油,”南行止说道,“有桐油的气息,而且,桐油防水。”
“这么说来,或许是有人,在毒死huáng德全之后,往他身上泼了桐油,烧了他。”成青云说。
“可能xing比较大。”南行止点头。
“可是凶手为什么要在毒死他之后,还防火烧了尸体呢?”成青云下意识摇头,“难道是想掩盖死者中毒的死法?”
她喃喃自语,南行止并没有回答她。
验尸完毕,成青云收拾好东西,与南行止一同离开义庄。
成青云骑上马,轻轻地夹了马腹,并没有拉着马缰驾驭着马走。
可是这匹马十分的自觉,默默地跟随着南行止的蹑景,这一路沉默地下来,竟然是到了瑞亲王府。
成青云抬头看见王府的大门,倏然一愣,懊恼地咬了咬牙,“世子,我该回去了……”
南行止打断她的话,“这一路上你都没出声,我还以为,你是自愿跟我回王府的。”
“不是……”成青云百口莫辩,她思索案qíng太入神,没想到自己的马会跟着他的马回王府。她狠狠地,瞪了身下的马一眼,轻轻地踢了踢它的马肚子。
“我一路都在思索案qíng,忘了看路。”她轻声细语地解释,十分的没有底气。
南行止轻声一哂,“你觉得我会信?”
成青云无奈地看着他,迎上他噙着深切笑意的眼睛。
“世子相不相信,我又能如何?”她抿唇。
“既然是分析案qíng,就把案qíng说出来听听,否则我怎么会相信?”南行止缓缓地勾唇而笑。
成青云愕然了一瞬,“在这儿说?”
“进王府说,”南行止眼中掠过淡然的狡黠和得逞,翻身下马,顺手拉住她的马缰,“还坐在马上gān什么?要我亲自抱你下来吗?”
“不用!”成青云一骇,立刻自觉地翻身下马。
南行止把马jiāo给门房,径自进了府。
秦慕铮看了看南行止的背影,若有所思。
成青云见秦慕铮也进了府,只能无奈一叹,亦步亦趋地跟了进去。
进入星驰楼,却没有看见南行止,成青云略微疑惑,却见一绿衣侍女走了进来。
这侍女她认识,似乎是南行止院子里的大丫鬟,领头的侍女,地位还算不低。
“先生,世子为你准备了浴汤,请先生先回房沐浴。”侍女轻言细语、恭敬地说道。
“沐浴?”成青云困惑,“为什么?”
侍女yù言又止,依旧恭敬地说道:“世子说,先生身上,有些臭……”
成青云一怔,脸上立刻火辣辣的,一瞬间觉得无地自容。她抬手闻了闻衣服,果然有淡淡的尸臭味。
她为难又窘迫,绷着脸说道:“好,我这就去。”说完下意识退后几步,离这香喷喷的侍女远一些。
进入她前些天一直住的房中,屏风之后隐约飘出繆繆的热气,还有温软滋润的暖香。
她关上门,脱了衣裳,进入水中,用皂角和jīng油涂在身上,狠狠地搓双手。
洗了片刻之后,放在鼻尖闻了闻,好像没有尸臭味了。
她在水中放松,思索着反正没人催促她,gān脆闭上眼睛休息。
迷糊之中,突然听见房门被人推开的声音,她警觉地起身,心跳猛地一停,抓起一旁的衣服胡乱地往山上套!
有人慢慢地走了进来,脚步轻盈缓慢,没有危险的气息。片刻后,在屏风后停下——
“先生,这是您的换洗衣物,奴婢放在屏风后了。”
“好的好的!”成青云心都要跳出来,“你快点出去吧!”
屏风后的人走了出去,关上房门,成青云立刻松了一口气,浑身无力地滑入水中。
为避免又有人悄无声息猝不及防的进来,她gān脆起身,走到屏风后,换上gān净的衣裳。
衣服细腻柔软,熨帖着肌肤,很舒适,大小尺寸正合适。她一瞬间觉得神清气慡,抖擞了jīng神,出了房门,去找南行止。
可惜南行止并不再庭院之中,侍女让她先行等候,并为她安排了晚膳。
成青云原本焦急的心慢慢地安静下来,等一时也是等,等一刻也是等,或许今晚,回不了卫宅了。
果然,这一等,等到南行止将所有的事物办完回来,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王府之中灯火阑珊,宫灯点缀,犹如零星的天幕,勾勒着起伏错落的琼楼玉宇。
她在亭台中,等得百无聊赖,终于等到南行止回来。
南行止看见她,稍微愣了愣,蹙了眉,“你怎么在这儿?”
成青云一怔,“我……我还没向你jiāo代案qíng,所以不能离开。”
她话音一落,南行止便知道她误解了他的意思,他深吸一口气,说道:“这里临水,风大,又冷,你应该去屋内等候。”
南行止转说完转身进入星驰楼,成青云跟了进去。
“好了,你说说你对案子的想法。”南行止借着光端详着她。
成青云抿紧唇,斟酌着说道:“我细想了很久,认为,谢景焕之死,卷宗丢失,还有huáng德全之死,其实有关联。”
南行止不置可否,听她继续解释。
“目前,最难以解释的,便是谢景焕之死与其他两件事的关联。但是,他的死因,却与huáng德全相同。所以……”她蹙眉,“先查明huáng德全的死因,再层层剥茧,或许就能明白谢景焕为何而死。”她打算,将整个事件倒过来调查。
“而查明huáng德全死因的关键,在于那份丢失的卷宗,卷宗之上,提到过huáng连翘,而我发现,huáng连翘的死,有些不寻常。”成青云咬唇,“huáng德全的邻居说,在长乐巷时,huáng德全对huáng连翘其实并不好,而在她死后,他甚至得到一笔钱,这笔钱来得蹊跷。若是能查明huáng连翘真正的死因,或许能知道这其中的关联。”
南行止点头,“若是huáng连翘的死因没有问题,卷宗也不会丢失。有人怕huáng连翘案子的破绽被发现,所以偷走了卷宗。”
他沉默片刻,拿出户部的卷宗,递给她,“你看。”
成青云翻开卷宗,略微晃神,她诧异地看着他,“huáng连翘并不是huáng德全的亲生女儿?”
“户部登记的,huáng德全并不是京城本地人,而是从南方迁过来的。早年南方陵州一带洪涝,许多人离开陵州往北方逃难。huáng德全和他的妻子,就是那时候进京的。或许,是在逃难途中,他的妻子发现了同样逃难的幼女huáng连翘,同qíng她年幼孤苦,就认了huáng连翘为女儿,带她一同入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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