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子逸走向楼三娘,说道:“是这样的,下月是我祖母的寿辰,我父亲准备要为祖母办寿。我这几日,一直在想,到底要为祖母准备什么生辰礼物,想来想去,也只好请三娘了。毕竟,三娘在皇上面前献舞,如今深受京城人的喜爱,身份又尊贵。二来,也顺便请成兄,也好感谢你那日送我珍珠的qíng谊。既然大家今日都在,我所幸就一起说了,如何?”
楼三娘轻笑,“既然是为王老老夫人准备寿宴,这是功德无量又体面的事qíng,三娘自然会前去。我也好在寿宴之前,请教请教贵府之中的qíng况,这样才能准备得更充分。”
钟灵郡主诧异地看着她,yù言又止。
成青云也颇为讶异,钟灵郡主曾告诉她,楼三娘只管锦云教坊营生,并不接待客人,更不会接外面的生意,为何这蒋子逸一开口,她便如此慡快地就答应了?
她看向成青岚,微不可见的对他点点头。
成青岚愣了愣,对蒋子逸笑道:“既然王兄相邀,我若是推辞便太失礼了。”
蒋子逸兴奋地双手一拍,欢喜地说道:“那太好了!我这就先回去准备准备,三娘,你一定要亲自来啊!”
楼三娘笃定地点头,“蒋公子放心,三娘一定到。”
蒋子逸还想说什么,却见这里的人太多,终究还是没说出口,连行为举止也收敛了不少。
一行人穿过风雨桥,走到教坊前楼,楼阁之中丝竹管弦之声绕梁而来,款款不绝,欢声笑语,一片歌舞,暖响溶溶。
成青云走到南行止身后,听着蒋子逸热qíng亲切地与楼三娘jiāo谈,楼三娘夸他一句,他便得意又满足,连走路都带着风一般。
待走出前楼,蒋子逸恋恋不舍地离去。
钟灵郡主在等待人去牵马的时候,忍不住问楼三娘,“三娘,当初你来教坊时,告诉我你不愿意对外接生意,为什么那蒋子逸一说让你去祝寿,你却答应了?”
楼三娘轻轻蹙眉,颇有些为难,轻声说道:“前一日,蒋公子让人送来了一对珍珠,价值不菲,我原本想推辞,可蒋公子却非要送给我,我只好接受了。如今我欠他一个人qíng,他让我上府祝寿,我也不好推辞。”
“原来是这样,”钟灵郡主歉然地看着她,“早知道,你去紫兰行宫献舞会让这么多人关注你,给你带来这么多的麻烦,我就不该让你进宫的。”
楼三娘摇头,“郡主多虑了,三娘并不觉得麻烦。”
侍者牵了马过来,成青云拉住马缰,翻身上马,正打算策马回府,却听南行止说道:“你与我一路。”
成青云愣了愣,策马跟随他。
成青岚与钟灵郡主只好先各自离去。
策马缓缓而行,慢慢离开锦云教坊,成青云不紧不慢地跟在南行止身后,等待着南行止先开口说话。
“楼三娘的话,你觉得有几分可信?”许久之后,南行止才轻声说道。
街道之上人声嘈杂鼎沸,成青云听得有些模糊,便策马上前,与他并行。
“目前并不知她说的话到底有多少可信,还得调查才得知。”成青云拉进马缰,压低了声音,“我就怕,她与杭州画舫的沉没有关。”
南行止转头看着她,她做捕头多年,经常骑马,骑马的动作十分娴熟,纤细的腰背挺立如竹,身体随着马前行的节奏轻轻起伏,纤柔中又有着英气。
“画舫沉没,只靠一人之力也难以办到。”南行止漫然说道,“只是,她所说的qiáng盗,姐妹,以及那个卖茶的意中人,都没有一个透露真实的身份,就算要查,恐怕也是无从下手。也不知道她是故意隐瞒,还是特意将话说的似是而非,让人难断真假。”
“的确如此,”成青云此刻细细思索,也觉察出几分疑惑来。
“画舫沉没,或许与我父王之死有着关联。这事牵连重大,也不是一两个人能够查清的。若是楼三娘与此事有关,也先暂时放下,以静制动,不要打糙惊蛇。”南行止轻轻扬了扬马缰,避开街道上的行人,熟练的靠近成青云,又说道:“成青云,如今我父王被害的事qíng,只有你我知道,所以……”
成青云猛地一顿,狠狠地拉紧马缰,忙声说道:“世子,我绝对没有对任何人透露过一个字!”
南行止却是审慎地看着她,似笑非笑,“是吗?连成青岚也未曾说过?”
成青云心里一沉,在她的潜意识里,并没有把青岚当做外人。虽然没有特意想过要告诉青岚,可更没有刻意地去隐瞒他。
她抿紧唇,轻声说道:“没有,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
南行止见她眼中露出挣扎与低沉,不由得蹙眉,移开目光,目无焦距地看向街道前方,“只怕你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他压低了声音,说道:“成青云,你要记住,你不能相信任何人,哪怕是你最亲的人。”
成青云无声地看着他,眼中充满排斥,明显不以为意,说道:“青岚与我一起长大,他是我的兄长!我连他也不可以信任吗?”
南行止蹙眉,“这世间,兄弟阋墙的事qíng也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尤其是在这局势变化莫测的京城,你又如何知道,你的兄长成青岚,到底是站在哪一方呢?”
京城之中,到底还有多少势力多少党派,成青云至今还没完全弄清楚。而南行止,朝中到底有多少势力支持,她也从来没有关心过。
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员外郎,连皇城都不能随意进去,更妄论参与什么党争?
而青岚,如今是兵部侍郎,官阶较高,与她自然不是同日而语。他如今属于哪派势力?若是有一天,她与他站在了敌对的一方,她该如何抉择?
虽然心底执拗的想要和青岚站在一起,可如今的她,也知道身不由己的道理。
有时候将你推向前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冥冥之中早就注定的因果。
瑞亲王之死,一定牵连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能害死瑞亲王的人,也绝对不会是简单的人物或者势力。
她如今被卷进这场亲王被谋害的yīn谋之中,便再也无法脱身了。
她若是不被南行止所用,也定会被南行止所杀!
如今南行止还没有对她动手,或许不过是她还对他有用,也或许,他有着将她轻松掌控的能力与权势。
不管是哪一点,她只能与南行止站在一起了。
手心里不由得出了汗,湿溺得让她有些拉不住马缰,马不受控制,走到前方拐弯处,竟没有拐弯,而是直接往前走。
她一惊,想要拉住马缰调转马头,qíng急之下,险些身体一歪掉下马。
南行止伸手拉住她的马缰,手臂轻轻一带,将她扶好,顺势也调转她的马头,让她的马回到正道上。
“你走神了,就这么几句话,也至于让你心不在焉失魂落魄吗?”南行止将马缰扔到她身上,愠怒又讥诮的叱责道。
成青云惊怔得吓出了冷汗,连忙拉住马缰,松了一口气之后,说道:“没有,我只是在想……我除了跟随世子,便没有别的选择了。”
南行止定了定,唇角轻轻扬了扬,说道:“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世子……”成青云为难地看着他,有些惶恐不安,“若是……若是我有一日……”她yù言又止。
南行止却仿佛猜到了她话中的意思一般,冷厉地说道:“成青云,你记住!不会有那么一天!”
第80章 牵连不断(捉虫)
成青云与南行止策马行驶了几条街,南行止先回了王府,而成青云去王府无事可做,gān脆回了卫宅。
南行止回了星驰楼,此时天色尚早,楼中有几个侍女在打扫。侍女们轻手轻脚,只清扫书房之外的房间,没有允许,不得进入书房内。
绿黛为南行止准备好了gān净的衣裳,南行止换好之后,才进入书房。
“世子,”绿黛准备好热汤和茶点,端了进来,说道:“这是王妃吩咐为您准备的,请世子按时食用。”
“放着就好。”南行止翻阅着手中一本奏书,随意地说道。
“秦侍卫在门外等候,似乎是有事qíng想要禀报,”绿黛轻柔地说道。
南行止抬起头,放下奏书,说道:“让他进来吧。”
绿黛退出门,秦慕铮便走了进来,他从袖口之中拿出一叠书信和卷宗,走到桌案前,双手呈上,说道:“世子,已经照您的吩咐,将成青云与成青岚所有的卷宗资料,包括其亲友的卷宗,一并带了过来。”
“这么快?”南行止略微蹙眉,伸手拿了卷宗过来。
下意识地,他先翻看成青岚的卷宗,户部所记录的卷宗,也不过是此人生年几许,家中几人,有几亩地,几间房,生平有和事迹,如此寥寥几句,似一笔带过,根本没什么可查的。
他再看成青云的卷宗,也是如此。
他轻轻地摩挲着卷宗纸页,薄薄的纸张泛着淡淡的huáng,字迹清晰。
“除了这些卷宗之外,可还有查到其他的信息?”南行止问道。
秦慕铮蹙眉,脸色肃然,“世子,这只是他们二人在蜀郡的卷宗,而他们是昭熙十八年去的蜀地,那是成员外郎已然五岁,成侍郎也有九岁。可他们在昭熙十八年之前的信息,查无可查。”
南行止不由得捏紧手中的纸张,微微眯了眯眼,“你是说,他们在蜀郡之前的所有事迹,都没有?也无法查证?”
“是,”秦慕铮轻轻地点头,“就像是昭熙十八年事前,他们从来都没有出现在世上过一般。凭空就出现在蜀郡了。”
“就算他们突然出现在蜀郡,那蜀郡官府也应该有记载。”南行止目光深沉。
光影从窗棂之中筛漏而来,将房间照得晦明晦暗,南行止半身轮廓隐没在yīn影之中,五官轮廓沉毅锋利,却冷峭俊利。
“没有,”秦慕铮摇头,“我让人查了蜀郡太守府之中的记录,可从昭熙十八年到如今景泰十二年,这十二年期间,蜀郡换了三任太守。成员外郎在蜀郡时,蜀郡的太守在她当上捕头的第二年便病逝了,第二任太守因杀害蜀郡官员,于牢中畏罪自杀,如今蜀郡的太守,与成青云,已无太大的关系了。”
南行止蓦地沉默,慢慢地一页一页地翻阅,动作轻缓沉肃,每看一页,便轻而沉地放在桌上,直到将所有的卷宗都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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