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人人皆对他趋之若鹜,却只将他看成一件没有意志的死物。更可笑的是,那些练虚真君却心甘qíng愿在一件死物的驱使之下相互厮杀犹如凶shòu一般。可眼前这玄衣剑修却破坏了他所有的计划,让他所有的愉悦都化为泡影……
孩童模样的昆吾器灵歪了歪脑袋,他轻声问道:“你那把飞剑,比我更好么?”
尽管这器灵方才足足杀了几十名修士亦未有丝毫动容,然而他此时的表qíng却是寂寞而孤独的。他纤细眉眼微微皱起,倒像和长辈撒娇一般。
“星昴未必比你好,但我绝不会背弃它。”纪钧淡淡道,“一个剑修的飞剑,就是他的一切。”
“真好啊。”昆吾器灵落寞地垂了垂头。
没人敢cha言,亦没人敢上前安慰他。谁叫他是高高在上的仙器器灵,地位高贵被万千人追捧。已然有不少人恶狠狠剜了纪钧好几眼,这死心眼的剑修当真傻极了,竟狠狠推开多少人趋之若鹜的昆吾印,着实不知好歹!
昆吾器灵似要哭泣,他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中有水光闪烁。那般脆弱而苍白的模样,和一个年岁不大的孩童并无半分区别。
只一瞬间的软弱并不出奇,下一刻,他又轻描淡写道:“逆我心意者从未有之,谁若能率先杀了他,我便心甘qíng愿臣服于谁!”
掷地有声的话语在空旷森严的大殿中不断回响,神祇般的威严君王般的诺言。气氛霎时沉静了一瞬,似有无形火焰刹那间蓬然而起,无风自燃迅速扩散。
那孩童又拍了拍掌,纪钧就猛然发现他浑身上下都不能动了。千万层的压迫与巨力一并袭来,更隔绝了他与所有灵气之间的联系,此刻他就连转一转眼珠都成了奢望。
越是沉默压抑,之后的爆发就越令人心惊打颤。有练虚修士仔仔细细打量了纪钧好一会,终于开口询问道:“此言当真?”
“愿以神魂为誓,绝不反悔。”
此言一出,就连原本静默的上三界修士亦开始隐隐心惊。在这般大的诱惑面前,所有人都只如野shòu一般只余争夺的本能。但他们只让陆铭冷冷望了一眼,就重新安静下来,犹如一群傀儡般沉默又静然。
原本无动于衷的卢若澄也微微皱眉。这昆吾器灵当真如传言一般,桀骜不驯极不听话。纵然与他们一同执掌这天运府,也时常会有意外之举,并不通知他们半分。
一抹森冷微笑就挂在昆吾器灵唇边,不少练虚真君已然蓄势待发,他轻轻拍了拍手,这就是开战的号令!
纵然纪钧是练虚十层大圆满的修士,他此时却口不能言身不能动,更与外界灵气隔绝全然动弹不了。只消一道玄光,就能将其ròu身碾碎神魂劈裂,更不用提百余道气势勃勃森然可怖的玄光。
但那百余道玄光却不是冲着纪钧去的,那些练虚真君却有人不顾一切对身边之人痛下杀手。他们谁都瞧出纪钧动弹不得十分容易斩杀,人人的机会皆是一样均等,倒不如多杀几个人给自己平增几分可能。亦有人瞧出不对趁此机会逃出天运府外,这些人行动迅速并不恋战,三界修士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出手阻拦。
无数玄光灵气不断破裂又绽放,搅得橙金日光坍塌成片。凛冽的风声与爆裂声jiāo织袭来,一切都无比混乱又十分可怖,比之妖shòu之间厮杀夺食亦好不了多少。
但昆吾器灵依旧完完好好地坐在椅子上,他稚嫩唇角上甚至带着一缕漫不经心的微笑。
不成器,当真不成器。人心依旧如以往那般贪婪不堪,只需他稍稍挑拨就能自顾自搏杀起来。大不了他亲自出手,让那玄衣剑修ròu身不复神魂不再,而后再慢慢将其余修士杀个jīng光。
碧绿色的昆吾印自器灵掌中一分分升起,只瞬间就压过了所有玄光与法宝的光华,不费丝毫力气。它比山川更巍峨比深渊更深暗,每上升一寸就吸纳了周围所有灵气,简直迫得其余人喘不过气来。和这昆吾印一比较,其余灵器都脆弱无力好似孩童手中的玩具。
这般的威势,又是这般可怖。昆吾器灵每一个动作都犹如神明的号令,威风凛凛让人不敢直视。它轻而易举地抚平了所有空间裂隙,却有一种更可怕也更冷凝的力量自昆吾印中不断溅she开来。
何为仙器,这才是仙器!尽管许多练虚真君还在厮杀,但其依旧忍不住分出一缕神识望了望昆吾印。
但顾夕歌没有分神,他发觉自己又能动了。从眼睫到发丝,最后再到手指。只是他还不能运转起周身魔气,亦不能无法号令照影。
陆重光却并未理会许多,他竭尽全力按住顾夕歌轻轻颤抖的手腕,在其耳边低喝道:“你不要命了,那可是仙器!就凭你之修为,挡得住他一击?”
“你师尊逃不掉了,你还能走!你我趁此机会赶紧逃离此处,待得修为有成之后再来复仇!”
白衣魔修只不声不响地在陆重光掌中挣扎,既不听他辩解亦不说话。他好似一只绝不服从其余人号令的小shòu,只一心一意想要回到主人身边去。纵然那是生死之别危险无比,那小shòu依旧未曾犹豫分毫。
陆重光未料到顾夕歌周身魔气不畅亦能做出如此反抗,就连他也险些压抑不住顾夕歌。那已然不是挣扎,而是绝望中的颤抖与怒吼,无声无息却温度灼热几yù燃尽天下。
他怎么敢,他们怎么敢!那是他的师尊,他重活两世唯一的意义!顾夕歌紧紧咬着唇,一线猩红极快地蔓延开来。
上次是他亲手杀了纪钧,从此魔念骤生不能自拔。那一幕已然成为顾夕歌梦魇之时不断重复的场景,百余道剑光居高临下撒在纪钧ròu身之上,声音沉闷犹如落雨。
而后无尽的鲜红血液,比bào雨更迅猛比冰雹更无qíng,劈头盖脸淋了他一身。许多次顾夕歌从梦魇中惊醒,唯有见到冰棺之中纪钧面容沉静的躯壳,方能安稳心神神智不失。
纵然李慕青有天纵之才,使纪钧重新复活。但顾夕歌从不能原谅自己以往的所作所为,亦无法面对纪钧。
他本以为纪钧死过一次,从此就再无灾劫磨难。谁知这一下才是师尊两辈子命中注定的死劫,天命之笔毫不留qíng地jiāo错纵横定下批语,自己却要眼睁睁看着全无作为吗?
什么暂且退却来时再战,一切都是无力的托词罢了。他不是冷心无qíng的陆重光,即便为了纪钧堕魔自己也甘之如饴从未后悔。
下一瞬,原本已经衰竭的魔气又自白衣剑修周身滋生而出。它迅捷而凶猛地在陆重光腕上咬了一口,险些让其护体之气层层破碎。
陆重光下意识松了手,他就看着那袭白衣自他指间脱出,宛如他从未真正挽回的命运与真心。
从始至终,他都从未真正拥有过那个人。可陆重光依旧移不开眼睛,他望着顾夕歌身形一晃就离开了他,从始至终并未瞧他一眼。
白衣魔修远去的背影实在美极了,比白鹤更轻盈比落羽更端然,美得宛如幻象一般。
那方也巨印终于行至顶点,毫不留qíng地对准玄衣剑修猛然砸下!恍如不可逆转的天命之手,猛然扼住了纪钧的喉咙,迫使其脊背弯曲头颈微垂。
第151章
好似有天命之笔纵横jiāo错墨迹淋漓,最终一笔一划汇集出一个“死”字,直直击在纪钧眉心。
来不及,已然来不及了。所有术法符咒都嫌太慢,唯有剑光尚有一线希望。
这一刹,顾夕歌只能竭尽全力挥出一剑。他已然忘却了自己的所有计较与不甘,只全心全意盼望自己的剑光快一些再快一些。
不,只快还不够。能击碎仙器全力一击的,唯有大乘仙君的剑光。他修为未至此处,只能勉力调动体内第十窍中尚存的一缕灵气,将其与周身魔气融会贯通,也许如此便能抵过那昆吾印的威势。
但那缕红色剑芒刚一脱鞘,就极倔qiáng地将那缕白色剑光吞噬得gān脆利落不留半分痕迹。想来也是,由仙堕魔易,由魔至仙又岂会那般简单?
顾夕歌又咬了咬唇,他眼睁睁看着那道剑光尚未到昆吾印身就一丝一缕地破裂开来,无力而仓皇。只在转瞬之间,他就要不复存在全无希望。
昆吾器灵虽未回头,却声音平静:“好胆识,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虽是称赞,却声线森然几如威胁。
来不及了,当真来不及了。
顾夕歌跪坐在地,眸光暗淡。那道原本早就该消散的心魔之印忽然又重新开始发热跳动,每一下都使得顾夕歌神魂剧痛不能自持。
他从不知自己是这般软弱无力的人,只凭着前生对qíng况的几分了解,就敢妄自对抗天命。什么魔尊什么天之骄子,一切都抵不过那人的一声赞叹一个眼神。
师尊,就是师尊。他能为师尊堕魔,亦能为师尊再次逆转天命。原来他重活两世,六成原因都只为了纪钧。其余不甘愤恨都只是怨天尤人,败了就是败了,顾夕歌心中并无太多不甘。
唯有师尊的死是一道灼热疼痛从未停歇的伤口,他一直不敢直视亦不敢触碰,着实懦弱又可悲。
今生他用尽了千百种方法,步步算计只为了使师尊脱离这既定的天命。那冰冷无qíng的天命居高临下给了他一记警告,顾夕歌依旧置若罔闻一意孤行。
顾夕歌隐隐将自己堕魔之举看做无可奈何迫不得已,却从未真正直视过最凶猛的那道心魔。他在疯狂与理智之间危险地保持一线清明,岌岌可危随时都能堕入那深渊之中。
商剑影那缕残魂将他称作天生的修魔料子,一切总该有些缘由吧?《神衍分魂诀》中怎么说,魔修反而以心魔为养料化心魔为己用。爱憎嫉妒渴慕求不得,修士的诸多负面qíng绪越是qiáng大,那剑光就越发锋锐。
仙又如何魔又如何,只要他能在此时逆转天命,即便失却理智化为凶shòu,顾夕歌亦心甘qíng愿。
纵然胸口那道已经消散的心魔之印还在灼灼发烫,顾夕歌却毅然决然重新抬起了头。
“我对师尊渴慕依旧,却并不敢言说。”顾夕歌低声道。他周遭并没有一个人听到这句话,所有人神识都汇集在昆吾印上,为其未能惊讶赞谈合不拢嘴。
但顾夕歌依旧自顾自地说:“我以心魔为借口,掩饰自己心绪,更不敢让师尊知晓分毫。由此最后才犯下大错,亲手杀了他。”
他每说一句话,其周身森然魔气反而开始逐步缩小。那魔气开始不断翻滚波动,好似狂bào的大海,其中定有料想不到的巨大凶shòu潜伏其中。若那凶shòu挣开束缚重现于世,必有惊天风bào与之一同而来,势要卷得整个世界天翻地图方才甘心。
“一切根源都在于我自己,是我自傲自卑。那心魔由来已久,又如何不是我原本的一部分?我从始至终都责怪你们,着实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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