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衣魔修又能重新抬起头来,一张端丽面容上却并未有半分屈服。他只遥遥望着陆铭,冷声道:“痴心妄想,等下你就好好瞧瞧我师尊是如何将你那位卢道友一剑斩破ròu身神魂。”
愚钝之人,当真说不清。陆铭也并未恼怒,他只抚了抚掌轻慢道:“我等着。”
这二人jiāo锋的过程虽是三言两语,过程却惊心动魄叫人听得目瞪口呆。但那垂手而立的十二名上三界修士依旧如往昔般平静,好似并未听到他们之间的争论一般。白衣的钟期却远远凝望着纪钧,好似看穿了所有胜负与成败,不言而喻的悲悯与惋惜。
“此处青山秀水风景秀丽,若是毁掉太过可惜。”卢若澄淡淡道,“道友可曾听闻神斗之法?”
“从未听过。”玄衣剑修答得坦dàng无比。
“你我二人神魂出窍,并不动用ròu身对敌,全看神识qiáng弱信念坚定来一决胜负。”明huáng衣衫的修士说,“若我败了自会放你们离开,若我胜了你们二人xing命全jiāo于我处置,如此可好?”
在已然练虚大圆满境界积淀千年的卢若澄面前,纪钧只如一个刚入仙道的晚辈般孱弱无力。但他的后背依旧是挺直的,眉宇之间也从未有半分瑟缩与后退。
“时至今日,我还有选择么?”玄衣剑修极不客气地反问道,随后他柔和目光落在了顾夕歌身上,“夕歌,你可曾怕了?”
“死而无憾,何惧之有?”白衣魔修也答得笃定而自信。
他们二人的目光隔着百丈距离相遇了,遥遥一触并不分开。其中流转的是不言而喻的qíng谊与默契,好似冰山融雪阳光灿然。
纪钧只向顾夕歌点一点头,就揽衣而坐合上双眼。不远处,卢若澄亦坐下了。他清雅面容上带着无比的自信,纵然眼前这玄衣剑修只是个最微不足道的对手,卢若澄也并未放松一分一毫。
所有人眼见那二人神魂悠悠出窍,上三界修士面容上却带着不自觉的笃定与俾睨。只区区一个练虚大圆满的六等世界修士,身为序子的卢若澄自能妥当处置。
一道庞然宏大的阵法扩散开来,将他们二人的神魂悠悠护在其中。
只一瞬,无形的剑气与蓬然云气同时而出,一者锋锐冰冷一者浩茫如海,激dàng碰撞间自有无穷无尽的森然巨力扩散蔓延开来。
尽管那二人只以神魂对敌,其剑气与术法威势反而更可怕了些。这一出手就是竭尽全力从不放松,因为没有ròu身阻碍亦无灵气护体,每一道剑光每一蓬云气都会实打实地落于神魂之上。神魂却要比ròu身脆弱许多,稍有损伤便极难修复,极有可能无法转世重修。
好比持刀者于悬崖间的独木桥上相互搏杀,脚下就是万仞深渊几不见底,脖颈边就是冰冷寒锋无匹锋锐,稍有不慎就是一条xing命就此了结。
可见卢若澄知纪钧甚深。他一眼便看出这玄衣剑修心xing果决从不妥协,便以这等危险无比的方法邀战,成者为王败者神魂俱灭,从无侥幸与例外。
卢若澄要纪钧死,亦要纪钧死得心服口服。因而毅然决然舍弃了所有法宝与符咒,只比拼起最基本的心xing与修为来。他这般jīng心算计却也不全因为拂云界主的命令,更因为若他斩杀一个心志坚定自动认输的练虚修士神魂,更胜于在那天运府中算计上百名练虚真君。
唯有这祭品足够珍贵,才能让景云系的天道欣喜与赞同。只消这一桩事qíng,更胜过他平日为了区区数千枚天运珠算计忙碌。今日纪钧必须死在这里,不止他必须死在这里,他那徒儿也必须死在这里。
卢若澄会这般笃定不止因为他天生而来的自信,更因为这本来就是一场绝不公平的决斗。他已在练虚大圆满上停留了足足五千四百七十二年,修为之深厚神魂之庞大,已非普通修士可比。
纵然他舍弃了所有仙器灵器与符咒,但他本身凝实可怕的神魂就是一件威力巨大的法宝,在此面前无人不臣服无人不认输。即便是这自视甚高的玄衣剑修,也不得不拜服。
玄衣剑修铺天盖地的剑光被卢若澄的云气一道道缠紧收拢,只消轻轻一用力,那无坚不摧的剑光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但他召唤而出的沛然云气却已使纪钧láng狈无比疲于应付,不言而喻的优势与威力。
但卢若澄却并不着急掐碎纪钧的神魂。他难得碰到了这般命格奇异修为高超的对手,自要仔细掂量考校一番。不急,他一点都不急。
“久闻冲霄剑宗是上界仙人传下,却遭天道所嫉传承覆灭,仅在九峦界中留一份传承。现今看来我倒有些失望,真是名副其实。”卢若澄轻慢地摇了摇头,眸中竟有几分失望,“这位冲霄剑宗的道友,就只有这点能耐么?”
那沛然无形又威力无匹的云气,已然将玄衣剑修bī得无路可逃。黑色剑光险而又险地破开一道云气,纪钧俊秀眉目依旧冰冷如斯:“事已至此,我又有何可言?”
此话一出,却不亚于服软与认输。其余上三界修士听了,却只认为这是理所当然毫不出奇。也只有百般无赖的陆铭,才漫不经心刺激白衣魔修道:“亏我还以为九峦界有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因而才让我那位同族之人未能一统天下。他既有我陆氏血脉,就合该天命加身俾睨纵横,简直让我失望极了。”
动弹不得的顾夕歌却只冷声倔qiáng道:“是陆重光自己无能,比不得我师尊一半修为。你倒也真厚脸皮,拐着弯称赞自己修为高超,简直无耻。”
陆铭不怒反笑,他面上表qíng平静无比:“好一张嘴,难怪他心仪于你。若非你杀了廖师弟,我合该放你一命捏断你全身经脉,再将你送给我那位远亲当做一个小玩物。你这般心高气傲的人,必定不甘心如此吧?”
紫衣修士的话语是十成十的漠视。他只认为顾夕歌浑身上下唯有那张脸是可取的,全然瞧不上他修为心xing半点,着实不能更恶毒。
他话音刚落,便觉出那白衣魔修的目光更冰冷了三分。只如淬了火的刀刃,寒光湛然不怒而威。即便身处这等láng狈境地,顾夕歌依旧未曾妥协一分一毫,他好似笃定纪钧一定会赢,一如笃定陆铭一定会死一般。
不对,事qíng不对劲。陆铭刚想皱眉,就让天边的异象惊得瞪大了眼睛。
无穷无尽的暗色雨云刹那间遮蔽了天空,周遭的微风依然化作狂风呼啸,只chuī得大地都开始颤动起来。那并不是普通的狂风,它不止卷起了众人衣袍,亦chuī得他们神识微微颤抖瑟缩,好似那把寒风能直接透过躯壳直达内里一般,森寒又可怕。
红白蓝三色电蛇不断自黑暗乌云间穿梭跳跃,躁动不安又诡异无比。纵然那闪电还未接近地面,便有一种沛莫能御的巨力当空袭来。在那浩然天威面前,所有人都是脆弱而无力的蝼蚁,无所适从只能抱头逃窜。
立时又有满天火光如雨落,当空则燃落地生根,刹那间就将这座小山化为一片森然地狱。更奇异的是,还有滔天洪水自山脚一寸寸蔓延而来,火焰遇水却并不熄灭分毫,只安好平稳地落在其上,着实诡异又可怕。
罡风雷劫,火雨洪水,这分明是练虚大圆满至大乘期才有的四大灾劫。究竟是谁如此大胆,竟敢毫无防备地在虚空界中渡劫?
陆铭霍地睁开了眼睛,他将全部神识投诸于远处的纪钧身上,心中猛然一怔。
第157章
众所皆知,练虚期大圆满的灾劫来得格外凶猛亦格外可怕。不光渡劫之人有极大风险,其所在的dòng府灵脉亦会饱受摧残。若无防备,只这四大灾劫就能毫不费力地毁坏一条灵脉。
这是天道对于修士逃脱其最后控制手段的不满与宣泄,纵然渡劫者十不存二亦难使其妥协分毫。修士若要度过这最后一道灾劫,本身心志坚定绝不动摇只是最基本的要求,其更要有应对这灾劫的手段。
可率先设下阵法驱动对敌,亦可借助法器挡去灾劫,还有浑然不畏的剑修只以自身修为与飞剑应对四大灾劫。各人都有各人的应对之法,绝无一人像纪钧一般乱来,只在神魂出窍十分脆弱之时就敢引动灾劫,这已然是不要命的无赖做法。
上三界修士只稍稍愣了一会,自然全都训练有素地铺起层层阵法,将那四重灾劫牢牢挡在外面。但纪钧与卢若澄,却全凭自己luǒ露在外的神魂应对灾劫,既无灵器亦无防护,简直和找死没什么区别。
空中已然有闪电咔嚓一声劈下,那妖异无比的红色电蛇却有着极为bào戾的气势,透过层层云光fèng隙直直坠落在他们二人中间,立时便将周遭那道防护神魂的七万重阵法辟出一道fèng隙。
疯子,当真是不要命的疯子。明huáng衣衫的修士只深吸了一口气,立时收回了原本胁迫牵制纪钧的云气。他不顾一切奔着自己的ròu身而去,生怕再晚了一会就会让那闪电直接劈中。
卢若澄并不畏惧纪钧渡劫之时所带来的闪电,却更为惧他那早该到来的天劫。若是平时,卢若澄自有千百种方法将其遮掩过去。但他却独独畏惧修士渡劫之时的天道,那敏锐无匹的天道极冷漠亦极敏锐,轻而易举便能察觉到卢若澄那投机取巧的办法。
却有一道黑色剑光正正好好横斜于卢若澄面前。它毫不留qíng地劈斩而下,硬生生斩断了前路,亦将卢若澄的ròu身推得极远极远。
那玄衣剑修的表qíng依旧冰冷如斯,却带着几分不管不顾的疯狂:“卢道友何惧之有,横竖只是几道闪电罢了。你方才还说要比拼心xing,为何又瑟缩不前?”
真是混账!卢若澄恨不能将纪钧的神识立刻掐灭,但他随后却皱眉不语。
晚了,一切已然晚了。在那六十四道闪电之间,更有百余道雷霆骤然降临。它们只一出现就压迫得天空凝固了一瞬,极霸道又极可怖。不管是什么样的云气剑光,到了那闪电面前都只能俯首称臣毫无反抗之力。
何为天之怒,卢若澄今日算是见识到了。随之一并而来的罡风更猛烈了三分,所到之处已然有细而窄的空间裂隙出现,糙木瞬间枯萎大地一开始裂fèng颤抖。
洪水与火焰越发猛烈可怖,只yù将这座小小的山峰一寸寸吞没下去。这一切宛如天地大劫末日降临,空中不断坠落的火雨与闪电一并袭来,恰巧就劈在卢若澄神魂边缘一寸,让其狠狠瑟缩了一刹。
huáng衣修士已然顾不得许多,他早将所有云气一并唤回,层层围绕在其神魂周围。他模样láng狈心中却十分淡然,越发笃定纪钧此举是故意的。
玄衣剑修眼见自己活不成了,便舍下一切渡劫拖他下水,只恨不能让卢若澄同他一起死才甘心。那冲霄剑修如此作为,可是为了那名叫顾夕歌的魔修能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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