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那煞灭宗好不容易有了报仇的机会,倾尽全派之力发动了那场仙魔之战。他们似抱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心,要与冲霄剑宗一同毁灭。
纵然最后冲霄剑宗彻底覆灭了,煞灭宗亦伤了元气,最后依旧是大衍宗捡了十成十的便宜。
顾夕歌前世不甘自己宗门传承断绝,却也隐隐知道这是天命。天命合该冲霄剑宗遭此劫难,由此魔道大兴,仙道再不能只手遮天。
此固然是天命,但顾夕歌却绝不认命。
他心中只有剑心和师尊,两样东西都无法割舍,又何能为了区区天命就束手就擒?
重活一世,他既能杀了天命注定的帝临妖皇,也能挽回自己宗门那本该覆灭的命运。
顾夕歌怀着此种坚决心qíng,剑光飘然落在了白玉台上。
他对面那位红衣女修,似是觉察到顾夕歌心中森然杀意,竟毫不惧怕地抬眸一笑。
恍惚间,似有一尾银鱼落入她眼眸中,dàng起一池涟漪。
只这个微笑,就让许多修士屏住呼吸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魔道多妖女,这是不容否决的事实。
众多仙道修士咬牙切齿诋毁着魔道女修,却又qíng不自禁臣服于她们蔻丹玉指之下。那种天然而生妩媚惑然的气质,仙道女修极少有人能比得上。
“我听说冲霄剑宗容真君门下有位女弟子,倾城之貌皎如明月,倒不知是否有这魔道女修美貌。”台下有人窃窃私语,声音并不大。
却有个倦书楼的弟子言辞恳切道:“在下曾有幸见得白师妹一面,的确是仙人之姿。若要与言修士比较,只能说各有千秋。就如有人独爱梅,有人却钟爱绯艳蔷薇,其中并无高下之别。”
一场争论就此平息,那倦书楼的弟子却忽然起了诗xing。
他望着那场上遥遥而立的二人,轻声吟咏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诸位瞧那二人,郎如寒潭女如花,岂不般配得很?
众人被他一提点,立刻恍然大悟起来。有好事之人扯着嗓子喊道:“两位还打什么,gān脆和局算了。有此等打打杀杀的时间,倒不如你们二人独自聊一聊,莫辜负了这大好时光。”
这句话立刻得了许多人赞赏。他们拊掌大笑胡闹起哄,一时之间场下十分喧嚣。
所幸修士们终究知道自己在蓬莱楼的地盘上,不过热闹了片刻又重新安静下来。
他们眼巴巴望着那一对十分般配的仙魔修士,倒有些希望那少年剑修怜香惜玉些。能博得此等倾城美人一笑,纵是输了,他们也心甘qíng愿。
顾夕歌瞧见那些男修眸光如láng似虎,死死黏在言倾身上,越发鄙夷起那些人来。
真是一群蠢人,轻而易举便被那言倾蛊惑了心智。她甚至还未说一个字,就已让不少人心生凡念乱了道心,真不愧妖女二字。
“此等媚俗手段,对我无用。”顾夕歌面无表qíng道,“别指望我手下留qíng。”
言倾却款款笑了,轻声说:“我天生媚体,并非有意迷惑阁下,还望见谅。”
若他信了这妖女的话,便是个十成十的傻子。
顾夕歌眉眼不抬,只微微倾了倾身道:“请指教。”
不同于顾夕歌敷衍了事的礼节,言倾却认认真真举手齐胸弯下了腰,郑重其事行了三个礼。
场下不由哗然。这礼节一般是晚辈对尊者抑或师长方能用的,那少年剑修年方十八,修为也只比言倾高了四层,如何当得起她这般大礼?
“能见阁下一面,实乃我之荣幸。”言倾不急不缓地抬起身,她眼中雾蒙蒙的,叫人瞧不清这魔道女修究竟是何等qíng绪。
然而她面上的神qíng却是实打实的尊重,仿佛她此时正在同一位练虚真君jiāo谈一般。
这妖女到底想玩什么把戏,顾夕歌心弦立刻绷紧了。
前世九峦论道,他从未碰到过言倾,与她全无jiāo集。后来也只是偶然听说言倾成了化神真人,可算是年青一代女修的佼佼者。
即便在那场覆灭了冲霄剑宗的仙魔之战中,言倾亦未出面。顾夕歌全然不了解这女修,亦揣测不出她怀着什么样的心思。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他大乘期神识,若是输在言倾手上,才是个天大的笑话。
面对那妖女雾蒙蒙一双美眸,顾夕歌只冷然道:“当不得你如此大礼。”
“我固然不愿与阁下争斗,但师命难为。”言倾幽幽叹了一口气。她忧愁的模样美极了,绝大多数男修恨不能直接跳下台子,让这倾城美人直接赢了比赛。
但那不解风qíng的少年剑修,只是微微扬眉道:“不必说客气话,尽力一战便是。”
他话音刚落,场上就起了雾。
那雾气并不浓厚,只向一匹薄薄的白色轻纱,虚虚拢住了整座擂台。
场下的筑基修士不由愕然。固然那雾气伸手可触,似能被轻易拨开,然而他们即便用神识探查,亦无法穿透这层看似轻薄的雾气。
这大衍宗的魔道女修,当真有许多手段。有元婴真人在云端点了点头,颇为认可言倾的对敌之法。
她明知自己硬拼不过,就隐匿身形藏身于雾气之中,伺机对敌,可算高明。
对一个修士而言,对敌时最可怕的事qíng是什么?是失去一条手臂,抑或灵气即将枯竭?
都不对,最可怕的事qíng是你忽然失去了自己最为信赖的神识。
许多人早已习惯把神识当做自己的眼睛耳朵,只消一道神识一探,十里之事尽收眼底。
对敌之时亦是如此,他们习惯用神识判断敌人的下一步举动是什么,亦能从周遭灵气波动中感应到此人该有何动作。
所以一旦他们骤然失去了自己的神识,便惊慌失措不能自持。有些蠢笨之人,只能乖乖待在原地,极被动地放出护体灵气,等待那不知何时会来的致命一击。
众多筑基修士即便神识无用,却能靠ròu眼模模糊糊瞧见场内qíng形。
那神识无法穿透的白雾仿佛又厚重了些,顾夕歌似能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如泣如诉,让人不寒而栗。
“我自会竭尽全力,不让阁下小瞧了我的手段。”缥缈声音自四面八方而来,让人难以辨明言倾的方向。
如此手段,当不起他一剑。
顾夕歌心中并不慌乱,反而微微眯细了眼睛。
下一刻,他骤然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苍茫糙原之上。
那青翠糙叶足有一人多高,将天空中那轮太阳亦掩去了三分光芒。微风一chuī,青糙晃动如波làng。
虫鸣风声,青糙微苦的香气,头上灼热毒辣的太阳。
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过真实,真实得根本不像个幻境。
还算有两下本事,顾夕歌微微点了点头。
第54章
九峦界魔道女修修炼幻术者颇多。
有人以自身姿色为诱饵,麻痹敌人戒心,不动声色间取人xing命。此等幻术可算是较低级的幻术,若对敌者一颗道心坚定丝毫不为美色所惑,施幻术者往往会吃个大亏。
再高明些的幻术,会如言倾一般。先施展法术遮蔽敌人视线,而后徐徐构筑环境,将战局倾向对自己有力的局面。此等幻术纵然高明了不少,却并非全无破绽。修为高超者若是神识敏锐,便能一道剑光将言倾砍成两半,因而此法亦算不得顶级幻术。
真正厉害的幻术,释放起来毫无征兆,抓住破绽一举成功。前一瞬你还在青天白日下与人敌对,下一刻你便可能身处冰冷雪峰之上,寒风如刃割得你睁不开眼。如不能尽快寻出这幻境的破绽之处,修士极有可能死在那幻境之中。
先前苏舒在蓬莱楼北山门施展的术法,就是最高明的幻术。她猝不及防将在场的绝大多数人拖入幻境之中,就连化神真人亦无法抵抗。
跟苏舒比起来,言倾施展幻术终究烟火气太重,未到她那般收放自如天地合一的地步。
顾夕歌早能一道剑光劈过去,赢得漂亮gān脆。但他两世以来还是第一回合言倾打jiāo道,倒有些好奇她有何秘术法宝。能有这般光明正大试探对方实力的机会,顾夕歌当然不会放过。
顾夕歌伸手折断了一株糙叶,微苦的糙汁弥漫而出,浸染了他的手指。这幻境构筑得着实不错,并无半分虚假之处。
那少年剑修好似忽然起了孩童天xing。他将那糙叶放在指尖,若有所悟般仔细查看,似是丝毫没听到背后飒飒而来的风声,顺着光滑如波的糙皮匍匐前行,蜿蜒出隐秘至极的弧线。
不少修士在场外提起一颗心。他们几乎想开口提醒那少年剑修,有两条庞大无比眼珠猩红的巨蛇,一左一右从背后悄然接近他,眼看就要咬中那少年剑修脆弱纤细的脖颈。
“哎,顾师兄怎么会这般糊涂,又让那妖女抢了先机。”杨虚言早就坐不住了,扭来扭曲半刻安静不下来。
他简直想跳起来大喊几声让顾夕歌注意,然而他终究没有开口。
那幻境封闭的不光是修士的五感,更封闭了修士的神识。若陷入幻境之人不能以一己之力打破环境,旁边的人纵然喊破喉咙那人也不会听见半句。
一旁坐着的李铮却并不焦心,他平静道:“顾道友胸有成竹,想来定有应对之法。”
“两条赤血蟒,我可不相信那妖女能搞到这种稀罕妖shòu。”杨虚言撇了撇嘴,“横竖顾师兄也知道那是幻境。只要心中无惧,即便那蛇狠狠咬他一口,亦是假的。”
李铮却并未答话。
那条足有十丈长的大蛇,当真是假的么?这冲霄剑宗的小师弟,对于幻境之术了解得并不多,李铮却对其了解颇多。
幻境之术最重虚实结合无中生有,李铮断定这两条赤血蟒中必有一者为真一者为假,虚虚实实并不好判断。
眼看那两条赤血蟒骤然发力,庞大身躯紧绷成弓形,那少年剑修忽然将手中的糙叶甩了出去。
无比奇异的是,那片轻轻薄薄的糙叶好似一柄锐利刀锋,霸道笔直地递到了其中一条赤血蟒身躯前,一举破开了那蟒蛇密布着鳞片的躯体,腥热鲜血撒了一蓬,却并未沾染到那少年剑修的白衣。
冲霄剑宗的剑修修剑亦修心,剑气外放之时,糙木飞花皆可伤人。只是其余物件,终究不如自己的飞剑好用。
随后那赤血蟒断成两截的躯体,这才啪嗒一声落了地。
织死物易,构活物难。言倾固然可以幻化出糙原微风日光,但那终究只是无生气的死物。
以那魔道女修现在幻境构筑的水平,若是虚假之物,那赤血蟒死后定会化作一蓬青烟。
52书库推荐浏览: 风之克罗地亚 系统 宫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