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图腾_淮上【完结】(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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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云停住了脚步。

  他冷峻的面容看似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在思索什么,又仿佛头脑放空,什么都没有想。

  不知为何这一幕让马鑫有些心惊,连单超都瞥了过来。目光中只见谢云胸膛微微起伏,继而猛地一抬手——

  从这个角度他正冲着单超,仓促间单超也没闪躲,下意识反手扶住了他冰凉纤细的手腕。

  紧接着,谢云痛苦地忍了下却没忍住,一口猩红带黑的毒血终于猝然咳了出来!

  单超愕然僵住,马鑫失声道:“统领——”

  谢云整个人无声无息软倒下去,单超兜手一扶,只觉满手湿冷,才意识到谢云整个后背,都已经被冷汗完全浸透了!

  第4章 白绡衣

  三日后,谢府。

  单超从打坐中睁开眼睛,望向雪白的牢房墙壁。

  自从三天前谢云在慈恩寺门口昏迷过去后,他就被大内禁卫点了全身上下八处重xué,qiáng行“请”到谢府拘禁至今,内外音讯完全隔断,每天唯一能见到的就是来送饭的小丫头。

  除此之外既没人来探他,也没人来审他,似乎所有人都突然之间把他遗忘了,谢云更是连面都没露。

  单超一度猜测谢云中毒后xing命垂危,所以现在才会出现这bào风雨之前短暂的平静局面;但他向送饭小丫头打听的时候,却发现那丫头一问三不知,原是个哑巴。

  唯一能观察到的就是——谢府豪奢,确实罕见。

  且不说他被半押半“请”进府时一路上看到的垂花拱门穿山游廊,就说这座关押他的地下暗室,都是宽敞整洁、被褥gān净,甚至石地上还铺着厚厚的红色毛毯。除了原本应是大门的位置被一道木栅栏紧紧锁住了之外,这间牢房甚至比他在慈恩寺住的僧房都好些。

  至于饮食也没人刻意nüè待,顿顿皆有三菜一汤,只是没有避讳荤腥罢了。单超虽然现在是僧人,本能却不抵触吃ròu,且为积攒体力挣脱xué道而计,这三天来一直不言不语,给什么吃什么。

  他第一天被关进来的时候还有人不时来门口监视,但单超似乎身处任何环境都非常冷静。这个黑衣僧人每天除了饮食、睡觉便是打坐,在外人看来如同一尊沉默的石像,甚至一连几个时辰都不会移动丝毫。

  看守也知道他周身八处重xué被封,根本无法提气动武,因此也就松懈了。

  第二天第三天牢房外都没人巡视,除了小丫头准点来送饭之外,地下室周围静悄悄的,半点声息不闻。

  第三天傍晚,门口传来钥匙打开铁索的声响,单超睁开了眼睛。

  小丫头提着食盒走进来,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见这个年轻jīng悍的僧人像往常一样沉默打坐,便轻手轻脚走到案几前,背对着单超放下了食盒。

  就在这一刻,单超骤然起身——谁都没想到他何时已将xué道挣开大半,只见他悄无声息身形如电,第一步下榻,第二步踩地,鬼魅般来到小丫头身后,一掌便切到了她后颈上!

  小丫头杏眼圆睁,连声都没出便软软晕倒在地。

  单超快速检查了下,确定她只是昏过去了,遂放心将她抱到chuáng上盖好毯子,伪装成自己在睡觉的模样。

  木栅栏上铁锁已被打开,单超走出牢房一看,只见外面长达数丈深的走道上空无一人,尽头有一把木梯直通楼上,可见看守和送饭丫头平时就是从这里进出的。单超登上木梯顶端,头顶是一扇活动暗门,刚打开fèng隙便只见一线烛光透了进来。

  逃出来了?

  就这么简单?

  单超僵在木梯上,刹那间几乎有点进退两难,正迟疑要不要推门而出,倏而听见外面传来一个浑厚低沉的男声:“谢统领不愧是暗门死士出身,寻常百毒不侵。太子至今在东宫xing命垂危,而你竟然已经差不多恢复了。”

  ——宇文虎!

  短短瞬间单超心念电转:为什么外面竟然是谢云和宇文虎在会面,难道地下室直通谢府书房?

  再者什么是暗门死士,宇文虎上谢府拜访,究竟是想说什么?

  单超轻轻将暗门虚掩,即让fèng隙不会轻易被人发觉,又确保外面的声响能传进地道。果然片刻后只听谢云开了口,不知为何声音有些沙哑:“谢某只是偶感风寒罢了,宇文将军有话直说,不要làng费时间……若是来探病的话,你在我这jiāoqíng远不到那个程度,现在就可以走了。”

  ——这拒绝的态度,简直可以用冰冷来形容。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宇文虎竟然没有动怒,甚至连半点不忿的意思都没有:“谢统领不必误解我,若是光为探病的话,在下的确看一眼就会转身走了,不会厚脸皮在此纠缠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

  “今日登门拜访,乃是皇后指使谢统领你下在慈恩寺酸果汤中的剧毒,被验出来了的缘故。”

  地道内,单超扶着暗门的手一紧,手背登时青筋bào突!

  只见外面烛光摇曳,静了片刻,谢云懒洋洋道:“你这话我更听不懂了。太子中毒乃是被刘旭杰喂了鹤顶红的缘故,这点人证物证俱在,跟酸果汤有什么关系?”

  富丽堂皇的谢府书房里,宇文虎负手站在中堂,目光炯炯bī视着谢云——后者侧坐在华贵的金丝楠木书案后,白银面具、宽衣广袖,未戴冠束的头发从颈侧垂落胸前。

  从宇文虎的角度,只能看见被头发挡住了大半的,柔和的下颔。

  “酸果汤原本确实应该无毒,刘旭杰等东宫党人利用猕猴桃的特xing策划了投毒案,本来的目标是为了嫁祸武后;而原计划中令太子中毒的,应该是已经被清水稀释了很多倍的鹤顶红,在太子驾临慈恩寺之前就已经服下了。”

  宇文虎挪开盯着谢云的目光,转而望向书案上跳跃的烛火,说:“如果此计顺利的话,太子饮用酸果汤后毒发,银针测出汤水有毒,刘旭杰用雪莲花救活太子,再从僧人房中搜出皇后之物……圣上原本就隐有废后之意,再加上这起天衣无fèng的嫁祸投毒案,便可彻底将皇后党人掀翻下马,从此不可翻身。”

  “然而,刘旭杰千算万算,偏偏算漏了一条。”

  “投毒案在实施之前就已走漏了风声,皇后和你于是将计就计,在酸果汤中下了猛毒,打算假戏真做,置太子于死地。”

  谢云一哂,随手将茶杯咚地放回桌案:“胡说八道。证据呢?”

  宇文虎道:“证据便是你虽然摔碎了玉碗,佛堂金砖上酸果汤gān涸的痕迹却还在。你匆匆离开后,我让人牵狗来舔了痕迹和碎片,片刻狗即毒发bào死……”

  “但那和尚没事,我也安然无恙,这又怎么解释?”

  宇文虎上前一步,反问:“僧人如何我不知道,你真的安然无恙?”

  谢云瞬间抬头,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宇文虎箭步而上,闪电般已至近前,谢云抬手格挡,动作却慢了一瞬。

  电光石火间两人jiāo手数招,谢云气力不继,整个人被宇文虎抓着衣襟硬生生拎起,随即——

  呯!

  撞击又重又响,谢云整个人被按在了墙壁上!

  两人面对面相距不过数寸,宇文虎似乎也没想到竟这么轻易,一手按着谢云衣袍前襟,刹那间就愣了。

  谢云面具之后的面孔毫无表qíng,顺手抓起身侧桌案上一壶冷茶,兜头往宇文虎脸上一泼!

  整个动作是连贯发生的,宇文虎猝不及防被泼了满脸冷水,整个人一哆嗦,条件反she放了手,紧接着被谢云一脚踹出了半丈远。

  宇文虎踉跄退后站定,喘息数下,缓缓起身道:“谢云,你……”

  谢云整整衣襟,慢条斯理地系好腰带,动作和声音都是波澜不惊的:“如何?”

  “……你真气损耗,内力虚空,明显已经毒入丹田,你现在——”

  “就算是吧。”谢云不耐烦道,“就算酸果汤中有毒那也是慈恩寺僧人下的,关我什么事?有本事御前奏对去,把整座慈恩寺僧人杀了为太子赔命,谁拦着你了!”

  他径直走到桌案后,袍袖一拂将所有杯盘纸笔扫落在地。只听哗啦几声脆响,碎片甚至溅了宇文虎半边衣裾。

  这模样让宇文虎有点无计可施,骁骑大将军咬紧牙关,半晌才稳定心神:“在下也是没有办法,谢统领!”

  他吸了口气:“如今太子在东宫xing命垂危,朝野内外风雨飘摇,武皇后又趁机提出等中秋节过后要随驾去泰山,以一介妇人身份进行亚献,和当今陛下同封‘二圣’……牝jī司晨,旷古难闻!若太子真的在这个骨节眼上出什么意外,我只能把所有一切和盘托出,届时皇后、太子两败俱伤,连你也……”

  谢云冷冷道:“你去啊。”

  地道中,单超心内微微诧异。

  不是因为谢云不敌宇文虎,谢云毕竟余毒未清,内力虚弱也是有的,一时输赢不算胜败——而是因为宇文虎那“连你也”三个字竟声调不同,乍看只是低沉,仔细一听,却格外有……有qíng意。

  那也许只是错觉。

  但不知为何,单超本能中突然升起了一丝敌意。

  他来不及分辨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本能,紧接着又觉得谢云不对劲。虽然他只见过谢云两面,但此人行事风格游刃有余且带着很重的邪xing,怎么也不像是带着赌气跟对手说“你去啊”的人——简直就跟落入下风无计可施,只能耍无赖似的了。

  “我并不想……并不想这么做。”书房中宇文虎道,声音似乎有些嘶哑:“这么多年来我做的,都是尽力维持朝局的稳定,像我们这样的前朝遗贵,只有在武后和太子双方均衡的角力中才能求得喘息之机,而不是真正扳倒某一方,任由另一方无限制坐大……”

  “与其一斗到底,不如扬汤止沸。”

  “谢云,”宇文虎说,“我知道是你盗走了刘府上的雪莲花,你把它jiāo出来救活太子,我保证此事消弭于无形,世上再也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那天慈恩寺发生的一切。”

  书房里陷入了久久的静寂。

  半晌才听谢云的声音幽幽响起,说:“迟了,我怕酸果汤毒xing太qiáng撑不住,事先自己服了……”

  宇文虎大出意外,当即哽在了那里。

  “世上应该不止一朵雪莲花吧?”紧接着他反应过来,立刻追问:“ 我听说江湖传言莲花谷、锻剑庄,百年前引天山雪莲花水,才锻造成了龙渊太阿双剑……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雪莲花便不可能只有这一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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