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出去写意山庄的弟子并未阻拦,韩寒步程飞快,加上几名师弟也不是寻常人物,没半个时辰便走到了半山腰。
只是气急败坏地走,喉头竟涌上一股腥甜,韩寒往旁边一呸,吐出了口黑血来。
师弟们看到都吓了一跳,韩寒也愣了愣,在写意山庄里被顾得好养得好,若没吐出这口血,韩寒还真忘了自己身上还有余毒未清这回事。
白翎连忙递来羊皮水袋,韩寒喝了一口冲淡嘴内血味。
白翎小心翼翼地道:「师兄,你别生气,赵神医说你若心绪动dàng过大,这毒便不容易压住。」
韩寒咳了一声喷出些许血沫,以袖抹了,哼了声道:「谁生气了!」
「师兄你不是正在生穆……」白翎才开口,旁边立即有人把他拖到一边。
都吐血了,这回肯定是气得不轻。这节骨眼千万别提到穆襄的名字,否则韩寒又会发火的!
一旁的师弟们尴尬笑了两声,韩寒再哼了一声,手一挥,师弟们便跟在他身后趁夜赶路,将写意山庄远远抛在后头。
只是越走越远,韩寒也慢慢觉得有那么点不对。
那坛酒他喝了以后就神智不清,直把温玉当穆襄喊,依穆襄的机智不可能没发觉其中蹊翘。更何况穆襄一进偏厅就用内力bī出他体内残酒,分明晓得酒有问题。
再者穆襄可从来没在别人面前这么对他过,依穆襄的xing格哪有可能一面刻意奉承温家老爷子,一面在温老爷子面前损他贬他。
韩寒觉得不太对,穆襄那些作为仿佛要刻意激怒他一般,专找会让他无法忍受的点来挑。
渐渐地,韩寒脚步慢了下来,当他想通这一切事qíng,猛地回过头遥望已经掩没山间再也看不见的写意山庄,双眼如同要喷出火来似地,狠狠地瞪着。
那家伙真是刻意激怒他的!
穆襄太了解他,知道他的一切想法,因为察觉危险,不愿他再度涉险,于是将计就计bī他离开写意山庄。
明白了这一切,韩寒伸指遥指山庄方向,吼道:「很好,死木头,我真的被激怒了!」
他不是蠢蛋,也不喜欢被人当蠢蛋看。
穆襄明知幕后黑手是谁却不表说,摆明认为那是家务事关上门处理便好。
既然人家都认为他不够能耐也不够资格参与其中,那他何苦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自我作践。
想通以后,韩寒加快脚步,驾着轻功一路奔下山。跟在他身后的师弟们不敢多言,只能紧紧地跟着韩寒,随他离开滥沧山。
几日后回到寒山派,韩寒一行人风尘仆仆,见过代掌门师叔报了平安后,便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翌日韩寒睁开眼,便发觉双眼又模糊了几成,昨日还能见着的chuáng柱轮廓、帘幔形状,如今只剩模糊光影而已。
躺在chuáng榻上好一会儿没起身,韩寒静静地想着事qíng。穆襄太会照顾人,而他也太沉溺被那般温柔照顾,是以他都忘了男儿有志,志在四方,他肩上还担了许多事,得一一去处理。
不是说让人照顾不好,而是害怕自己过于依赖;不是说穆襄不好,而是自己过于软弱,一旦陷入了,便把所有正事都忘得jīng光。
敲门声响起,韩寒就着仰躺chuáng上翘着二郎腿的姿势,喊道:「进来。」
来人温和的气息让韩寒知道那是谁,他立即坐起,恭敬地喊了声:「师叔。」
师叔拿来了一个长木盒,笑道:「你昨日才刚回来,这剑今日就到了。」
「剑?」韩寒疑惑地接过师叔递来的木盒,打开来看,发觉竟是自己那把初次与金花jiāo手时被打烂卷成一团的无名剑。
无名剑为jīng钢所制,锋利无比,若非当时自己全力拼搏,定不会毁损这把宝剑。
拿出盒子里的剑,轻轻出鞘,只见寒光闪烁熠熠生辉,剑刃锋利平顺,完全看不出曾毁得扭曲变形的模样。
摸了摸盒子,感觉上头刻着的是赤霄坊独有的印记,韩寒即知穆襄定是将他的佩剑送至赤霄坊,jiāo由延陵一剑开炉重铸了。天下间也只延陵一剑有这功夫,断剑重生,与毁坏之前完全一模一样,手感没有丝毫不同。
只是这人何须……待他如此之好……
师叔又拿出了两个药瓶,那药瓶韩寒识得,是赵小chūn惯用的瓶子。
师叔说道:「对方说两瓶都是解毒的,一瓶为九霄五灵散的解药,一瓶是心儿怦怦一直跳的解药。」
师叔在念药名的时候,忍不住嘴角勾了起来。「这心儿怦怦一直跳是什么?名字取得忒有趣。」
韩寒取出药丸放入嘴里吞下,喃喃道:「你若中过赵小chūn的毒,就不会觉得他那药的名字有趣了!」
是说总算这赵小子有良心,玩了他将近半年,终于想到要把chūn药的解药给他了。
可怜他这阵子和穆襄搅在一起,几乎夜夜chūn宵久久难歇,心意是互通了,可被折腾得也不轻。这笔帐,都不知该向谁讨……
师叔自然不解韩寒含意,笑了笑后,再说:「浮华宫前日来了信,宴宫主已经遣人来收回碧璃珠,跟着要如何安排,你既然回来了,师叔便jiāo由你处理了。」
「师叔?」韩寒歪了头看他。
师叔从怀中拿出寒山派的掌门令牌来,jiāo到韩寒手中。「当初师父之所以会只命你暂代寒山掌门之职,一是认为你心思不定未成气候,二是因你年纪还小不能服众。你前些时候说要离开去找师父,师叔也是吓了一跳,但见你武功的确处于滞境,考虑之后这才接下掌门令牌。
你这遭出门遇险,幸好吉人天相逢凶化吉,师叔昨日见你,发现你这回回来,气息更为悠长,行事也更为稳重。历经生死,想必所有想不通的都想通了,师叔看你如此,也放心了。」
韩寒愣了愣,说道:「有吗?」他昨日不是气呼呼的回来,脸上面无表qíng?莫非师叔把这看成了稳重的表现?
师叔揉揉韩寒的头发,笑道:「有!」
韩寒想了想,便重新接下寒山派的掌门令牌。
而后听得师叔道:「从今日起,你便正式接掌寒山派,成为寒山派的新任掌门。」
韩寒一抬头,只见这个长他多岁的师叔撩起下摆单膝跪地,放声说道:「寒山弟子尹卧溪参见掌门!」
隔着一道门,师叔声音一落,门外跟着也响起众弟子们的雄厚嗓音。「寒山派弟子参见掌门,弟子等誓死效忠掌门、忠于寒山派。愿掌门带领寒山派厉jīng图qiáng。万世千秋一一」
韩寒打开门,房门之外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所有寒山弟子均跪于他的门外,立誓之声一波接过一波,一声dàng过一声,回绕在山林里的声响,久久不散。
正午时分,白翎端着盘包子一路吃一路找他家掌门师兄。
师兄接下掌门之职后一连几日都没怎么休息,好不容易下午没什么事了,师叔要他告诉师兄回房歇歇,可走来走去就是遇不着师兄,不知师兄上哪儿去了。
白翎步过几个小园子,在寒山派错综复杂的庭院中穿梭。
寒山派采江南小筑建筑,庭园颇多,各异其趣,由这处入,那处出,初来乍到者颇容易迷失方向,前些年的武林大会就总有这派弟子晚上起来上茅房,结果隔日清晨发觉自己睡在别派弟子chuáng上的趣事。
出了江南小园,来到一处怪石林立奇峰异石盘据的广大庭园。
这园子筑于绿水之上,远望山峦青翠,抬头云烟渺渺,岸边苍树成荫,亭阁楼榭两三,风景悠远,叫人畅然。
其中有一假山矗立湖心,山顶巨峰石笋之上一抹淡蓝身影舞剑其上,那人手中宝剑剑芒耀眼,出剑或快或慢皆是凝聚威力,剑式收放得宜,随心所yù剑指四方,一招一式完全心到剑发,再无雕琢痕迹,浑然天成。
白翎肩上停了两只白蝶,蝶儿扇动两下翅膀,而后在他肩头歇了。
他赞叹地看着自己的师兄,师兄这些时日来仿佛一下子通了心窍瞬间悟道,以往就算qiáng练也无法到达的境界,竟在短短半个月间便超越了。
这一日千里的神速进展虽叫人钦羡,但白翎却也更加自豪。
他寒山派的掌门年纪轻轻便跻身高手之列,不仅武功高qiáng,人更是长得俊美。师叔说前日师兄才下山处理一些事罢了,媒婆们隔日便如同雨后chūn笋般冒了出来,几乎踩坏了寒山派大门的门槛,个个是眉开眼笑地说道:「韩掌门回来了啊,有没有时间看看姑娘们的丹青啊!」
而且师兄当上掌门以后果然也不一样了,以前二话不说立即赶人的,如今却是让人招呼媒婆们坐下,丹青一幅一幅看了,看完还叫弟子送媒婆们下山,叫那些媒婆们感动得热泪盈眶,直说:「这回挑不中意没关系,下回带更多身家好、人又善良的姑娘们来给韩掌门选!」
假山上的韩寒也许练累了,收了招式足尖点地,便轻易跃开几丈,落到湖上一艘画舫之上,随意在甲板上躺了休息。
白翎隔着青碧如镜的湖水朝韩寒喊道:「师兄,师叔说下午没事,要你好好休息。你吃不吃包子啊?我扔几颗给你。」
韩寒坐了起来,歪着头看了白翎一眼。纵使隔着湖水之遥,韩寒那双眼睛仍是粲然如星、清澈如镜,看得白翎心里便是一跳。
「白翎。」韩寒说道。
「是!」他紧张地答道。
「你有没有发现自己的脸越来越圆了,」韩寒说:「还吃什么包子,那盘包子全给我扔上来,你到厨房吃白菜去!照你这般吃下去,都成包子脸了,明年还怎么娶媳妇儿?连前些时候媒婆来时都说,若寒山派的白翎大侠那张圆脸可以减掉一半,早一堆姑娘爱慕,生出一箩筐娃娃出来了!」
「师兄你拐弯骂我肥!」白翎说罢气呼呼地将一盘十五颗的大包子一颗一颗往韩寒身上脸上砸,砸得韩寒唉哟唉哟地叫了好几声,笑倒甲板之上。
第七章
过了几天,派内事务大致妥当处理好后,韩寒心放下大半,与宴浮华相约的日子也快到了,心里掂了掂便招了白翎,先往汝阳水月楼而去。
到汝阳的时候天色已暗,水月楼前冠盖云集车马喧嚣,小倌们在门口送往迎来,大冷天里穿的还是那般单薄。
这些年轻貌美的小倌底下穿着一条料子若隐若现的丝裤,上头罩着件根本掩不住chūn光的外裳,身段比女子妖娆,面容比姑娘姣好,让第一次从大门进入的白翎都愣住了。
白翎上回单纯是翻墙而入急yù救他师兄,也没来得及看这水月楼到底是什么地方,如今跟在韩寒身后迈入满是chūn色的水月楼,竟是同手同脚,僵硬得不会走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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