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嗝!」韩寒觉得头有些晕。满室尽是浓浓果酒香,一些儿甜、一些而酸、还夹带着一些儿说不清的苦涩味。
「小寒,我们好好谈谈。」穆襄突然开口了。
「谈什么?」韩寒扶着头,开口的语气不太好。
「你是不是……」穆襄犹豫了一下才开口。「你是不是喜欢玉儿?」
他这句话问出口,韩寒猛地抬头,一脸震惊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你今天在房外和玉儿讲的话……我听见了……」穆襄仍自顾低着头,看着不知有什么好看的酒杯。他淡然地道:
「也许,我做错了,明明便和玉儿有了婚约,却还带着她去见你。我不知道原来你喜欢的……是像玉儿那样的姑娘……小寒……她已经要是我的妻,你能否断了那种念头,看在我们多年的jiāoqíng上。」
穆襄话才说完,韩寒一拳便朝穆襄而去。那拳头几乎是使尽了全力,穆襄虽即时挡了下来,但扣住韩寒手腕的虎口一阵剧痛,而后他抬头,见到的是韩寒一张退得没有半点血色的脸。
「你也会说这么多年的jiāoqíng!阿襄,这么多年的jiāoqíng,你却是这样看我的!」韩寒怒道。
「你和她的事,我看在眼里。」穆襄依然平静。「我没关系,只是这事传出去对你和她的声誉都不好。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再者老爷子也不可能不顾写意山庄的面子,让她入门……」
韩寒爹娘死后,寒山派掌门之位便回到他爷爷韩齐身上,只是韩齐长年在外,又觉得韩寒不到年纪,便先让韩寒暂代掌门之职,掌管寒山派上下。是以韩寒身分在寒山虽高,却还是得听从那被称了一声「老爷子」的寒山之尊韩齐命令。
「住口!」韩寒气得发抖,他死命扭着手腕想挣脱穆襄的桎梏。
韩寒的力道大得让自己的腕处发红,穆襄皱眉心疼,但他还是不想松开,今日没同这人说明白以前,他不想退让。
「小寒,说你会离开她。」穆襄说:「只要你把她忘了,我们还是好兄弟!」
韩寒一僵,不敢相信穆襄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咬牙道:「若是我不说,你便打算为了那个女人,就此断了我们十多年的qíng谊?」
穆襄没有说话,他只是用那双如墨漆黑深邃的眼,定定盯着韩寒。
答案是什么,肯定或否定,韩寒毫不怀疑穆襄会选择哪一个。
「你这死木头,气死我了!」韩寒大喊一声跳了起来,愤然挣脱了穆襄的手,出招朝他打去。
穆襄对于韩寒的怒气只守不攻,他明白两qíng相悦却要人分开,韩寒心里该会有多痛。只是,韩寒双目红得像兔子一样,眼眶里弥漫着水气,穆襄突然想,是自己让他伤心了。让这个打从幼时认识起,便一直伴在他身旁的人,因为自己的缘故,几乎快哭了。
打斗间掀翻了桌子、撞倒了屏风,穆襄原本想让韩寒出出气也好,没有制止韩寒。然而却在看见韩寒的脸越来越白,被他卸去的拳脚也越来越无力时,才猛地想到这人身上还有伤,根本禁不得这般折腾。
穆襄扣下韩寒挥来的拳头,眼里已透露一丝担心。「别打了,你的伤还没好,先停会,待我替你换药……」
「换什么药!」韩寒凶狠地说着:「不需要你假惺惺!」
「小寒,」穆襄拧起眉,「你知道我不是。」
「不是什么?」韩寒冷哼了声。「不是想骗我停手?因你招架不住了?」
穆襄实在无法承受韩寒这等嘲讽的语气,他身形一滞,原本护在胸口郁挡下韩寒出招的双手一慢,韩寒完全没收势的一拳便重重打在他胸膛之上。
震得人耳朵发疼的闷响传来,穆襄的身躯晃了晃,嘴角渗出了些许血丝。
韩寒整个人愣在当场震惊不已,穆襄明明能够躲过他这拳,却故意捱他拳头做什么?
「你傻的吗?」韩寒发疯似地大喊。「你知不知道我的拳头有多重,这拳肯定将你打出内伤来了!死木头,想死也别死在我手下!」
穆襄问:「你消气了没?」
「什么气,都一肚子火了,哪还有气!」韩寒又是一阵乱吼。
「没气了,那就让我帮你换药。你的伤口经你这么扯,肯定又要拖上个几天才得痊愈。」穆襄这般说着的时候,一手牵过韩寒的手。
韩寒本想挣扎,却在穆襄淡淡地说了句「我的内伤也禁不起你继续扯」时,整个人像院子里头那株千年老松一样,僵得一动也不动地。
穆襄将韩寒带到chuáng旁坐下,从内侧矮柜内将伤药拿出。他解开韩寒的衣衫与缠绕胸膛之上的白布,露出那道看起来仍狰狞万分的长长伤口来。
那道让韩寒昏迷两日的剑伤浅处已经收了口,中间较深的部分还是渗出了血丝,穆襄目不斜视地为韩寒重新上药包扎,神qíng认真非常。
赤身luo体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让韩寒十分不自在,但他才扭了一下想逃开便又叫穆襄抓了回来。
心里头七上八下地,好不容易伤口终于裹好了,如坐针毡的韩寒正想跳开,没料忽地天旋地转,他整个人又给穆襄压在chuáng上,动弹不得。
穆襄压制着韩寒,带着酒气的身子几乎贴在他身上,他扣住韩寒双腕不让他挣脱,胸膛略略抬起以免压疼韩寒伤口。
两人之间的距离过近,近到韩寒能够感觉穆襄呼出的气息拂在他脸上。韩寒打了个寒颤。「阿、阿襄你做什么?」
穆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如同桃花花瓣落到碧水深潭里,那般地浅、那般地美,漾起涟漪一圈,dàng入了韩寒心里。
「我有话想对你说。」穆襄这般道。
「说、说、说便说,压、压着我gān啥?」韩寒紧张得咬到舌头好几次。
「不压着,你会跑掉。」穆襄语气万分温柔。
浓浓的酒气从穆襄嘴里传出,韩寒一愣,想起来之前穆襄不知已喝了多少酒,这才试探问道:「阿襄,你是不是醉了?」
穆襄没有回答,还是那般看着他。
韩寒徒劳无功地挣扎了几下。他几乎绝望地想,贴得这般近,自己可千万别有什么该死的反应,否则让这人发现自己隐瞒许久的心思,那他便要去投江了。
穆襄望着身下的人好一会儿,而后才用放得极轻的声音,像怕吓着小鸟似地慢慢开口,说道:
「小寒,我们自幼qíng同手足,你和我一起长大、一起练功、一起行走江湖、一起喝第一坛酒、一起在腥风血雨中走了过来。当年兰罄几乎灭了八大派,寒山上下死伤最多,我收到消息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奔到寒山知你逃过一劫,劫后余生见你那一眼起,我便暗自告诉自己要好好守着你。
比起玉儿,在我心里你更为重要。你受了伤便直奔写意山庄来找我,我很开心。可当你陷入昏迷怎么也叫不醒,被你所保护的玉儿却在庄里头活蹦乱跳个不停,我又自责不已。但是小寒,怎么你醒来以后对我却比以前更加陌生,仿佛玉儿才是和你qíng同手足的童年玩伴一样……」
穆襄的话语仿佛qíng人呢喃,在韩寒耳边温柔说着,韩寒从来无法真正抵抗这人,只是这般靠近、这般亲昵,便叫韩寒全身苏得几乎骨头都要没了。
猴儿酒的香气仍在弥漫,韩寒恨恨别过脸去,他的脸颊已经红到不行。「你gān什么说这些话?你就是这样,胡乱对我好,什么玉儿比我重要,去你奶奶的我才不想被你认为重要!」
「小寒,」穆襄一掌扣住韩寒双手,空出来的那只手将韩寒的脸扳了回来,正对住自己的视线,「你还没回答我方才的问题。」
「什么问题?」今日的穆襄似乎不可理喻,韩寒的下颔被握着摆弄来摆弄去,耳边还尽是穆襄那略微低沉的勾人嗓音,他觉得自己体内骚动不已,被碰触的部分热得如同着了火,已经有些无法忍耐。
「你是不是喜欢玉儿?」穆襄不知为何又重新绕回这问题上。他的眼神十分专注,直直望入韩寒的眼底。
「才不是!我、我、我喜欢的人……我喜欢的人是……」韩寒无法逃避这人忽然锐利起来的目光,他心里想倘若自己说谎,这人一定会立刻知道。
「是谁?」穆襄问。
无处可躲的韩寒不知如何回答,而穆襄得不到答案又不肯放人,韩寒心里怒火又生了起来,还带着许多不甘心。
他趁着穆襄认真等着答案时奋力挣脱,而后狠狠一击打在穆襄颈项上,穆襄身子一软双眼一闭,立刻让他手忙脚乱推到chuáng榻内侧去。
韩寒跳了起来,带着鼻音哽咽地说:「我喜欢的人不就是你,你这生火烧了都不开窍的死木头、死醉鬼!」
洗了把脸、收拾好细软,再拿着那两张得来不易的面具挑了一张仔细覆到脸上。韩寒望了眼看似睡得安稳其实是晕过去的穆襄,咬了咬牙,转身离去。
胸口已经不太痛了。也许是穆襄包扎时用的药好,也许是方才那番话安慰到了他。其实只要穆襄心里还有他这个好兄弟便行了,若太贪心摊出一切,怕是连兄弟也没得做。
在这场变故之前其实他已经想好了一切,老爷子如今人在huáng沙滚滚的关外,他要前往关外找他。
自己实在停滞太久,或许到那地方去,暂时忘了这里的一切,能够让自己专心一志于武学之上。只是哪料千辛万苦说服师叔接下代掌门一职,以为可以无牵无挂地离开了,却在途中遇到这事,整个耽误了下来。
越过写意山庄的高墙,韩寒驾起轻功郁直奔山下,叫自己别再去想那个躺在chuáng上的人。
「别去想、别去想、别去想!」就当韩寒这般专注念着时,脚下却被一丛纠结的野糙所绊,猛地让他摔了个狗吃屎,整张脸朝地滑了出去。
深夜时分周围万籁俱寂,韩寒这么一趴一滑,弄出了好大动静,本想洒脱离开的他,更因这差错而惊飞林中一窝睡鸟。
「欸……」脸贴在糙地上,韩寒长长叹了口气,失去了起身的郁望。
想他堂堂寒山派少主,前些日子未卸任前更是万人景仰的寒山派代掌门,怎如今为了个qíng字竟变得如此窝囊了。
正当韩寒自我嫌恶之时,林间树枝上传来了一阵笑声。
那孩童独特的软糯声传来,奶声奶气地道:
「我说小寒儿啊,怎么这么多年了,却不见你有点长进。亏我还叫我家云倾去给穆襄灌酒,明明一推一压亲个几下便能成事,你却白白让机会溜走。小爷我看啊,比那木头更木头的,是你才对!」
随着声音渐歇,树上的人跃了下来落至他身前,韩寒见到眼前一双银花勾勒的月白小靴,往上一看,竟是个穿着素白华服的小小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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