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想起小五的伤和小六受到的惊吓,小三就忍不住想,cao──他聂家上下一家老小,还有那没天良的孽畜!
肚子破那么大一个dòng,害他差点以为打小苦心养到大的儿子……不──是师弟,就要没了。要不是身上还留了点药,小五死了他真不知要找谁哭去。
「那大夫打哪来的?信不信得过?」小三问。
小五说:「我和小六把你带回岳家村后,招了你留在这里的人手,让他到最近的回chūn堂请的大夫。病症也没说,只让他把脉写药方。」
小三点点头。「你肚子没让他看?」
「我知道师兄担心什么,」小五一字一句缓缓道来,语调平稳,有种让人说不出的意味,从容平静。「那种九死一生的经历要是被知道,定会出乱子。回chūn堂后头有小chūn和大师兄留下的人管着,嘴巴也紧。我考虑了这些才会让那个大夫过来。
师兄的人蔘须有奇效,几日而已,我和师兄的伤几乎都已痊愈,那大夫也不过是开了滋补的方子。而且最主要的是,小chūn在每间回chūn堂几乎都放有顾本培元丹和血见愁,我要的是这两样药。」
小三听了听,点点头,啃果子。
小五继续道:「那日我们出来时,聂夙他们的马已被冻死,而我们的马车和马被他们偷走了,师兄你的几本食谱包括金玉馔也都在他们身上,等迟些回到京城,我和小六会替你讨回来。」小五笑着说:「连带咱们这仇。」
小三听着小五说话这调调和态度,忍不住上上下下来回瞟了他好几眼。
「师兄怎么这么看我?」小五问。
「我一觉醒来,怎么觉得你们两个都变了个样?」小三狐疑地道:「你是小五?刚刚跑下楼叫你的那个是你弟小六?你们真的是百里五和百里六?不是将军冢里哪个早死了不去投胎的苏家混蛋趁机qiáng占夺舍的?」
「我听不懂师兄你说什么。」小三的模样倒让小五看得笑了。
小三招手,站在chuáng边的小五遂靠了过去。
小三一手抓住小五的下巴,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最后注视了小五的眼睛好一会儿,发现真的是小五时才松手,而后道:「长大了。」
思虑周全、会想了、不用人指方画圆去做事,真的长大了。
小三突然间仰望chuáng顶,长长地吁了口气。以前怎么教都教不好,甚至已经打算就这么看着这两个小兔崽子一辈子的,哪料到将军冢这一行让他有了盼头。
奈何桥这一遭,真是走得值啊!小三心想。
「对了,师兄,关于我擅自支使了天gān地支一事……」小五这话才说到一半,小三立刻摆了摆手,一付无关紧要的神qíng道:「你做得好。」小三说:「他们以前本是我用来盯着你们的,你们两个啊,小时候血气方刚,满江湖乱跑乱闹,叫人不得安生。现下好多了,天gān地支也用不着了。以后有事qíng就招他们去做吧,反正苏家的事一完,我便什么也不管了,这留下的还不都是你和小六的,咱几兄弟,分这分那的没意思。」
「我们以后不会再让师兄担心了,这次差些失去师兄,才知道你比我们以为的更加重要。」小五说。
小三闻言,伸手撸了撸小五的头发,将小五整齐梳好的头顶弄得一团乱。
小五喜欢这样的小三,也喜欢小三这么对他。这是小三给予信赖的方式。
小五在小三chuáng沿坐下,把小三收回的手又拉了回来,放在双掌手心中,脸上带着一抹浅浅温柔,用彷佛叹息般的语调,说:「以后,你就由我与小六来守护,再也不让谁伤你半分。师兄你要记得,我和小六是应誓为你而活、为你而生……你要记得,一定要记得。」
小三对小五的话觉得莫名其妙,但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他放在小五手掌心中的手始终没有抽回。
温暖却不炙热,缱绻缠绵的qíng意一点一滴在掌心接触间,慢慢地渗入了他的肌肤里。
这已经超过了师兄弟的qíng谊,也跨过了小三死守的那条线。
爱一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三想,难道就是当那个人跟你说一堆恶心巴拉的qíng话,你不但可以忍耐住不把他踹开,还觉得这样本来就理所当然吗?
「……」三爷翻白眼。
怎么感觉好像要变天了。
☆☆☆
小三在岳家村休息了几日,也不急着赶回京城。
既然小三不急,小五、小六自然也就不急。
这天,村子里的早市在太阳出来后显得热闹起来。
小三一双腿搭在茶棚的栏杆上,边吃着核桃仁,边有趣地往外头摊贩看。
小五则是专心地在桌上一堆的硬壳核桃上,两指两指捏碎核桃壳,仔细地把里头的核桃仁挑出来,递给小三吃。
外头,小六左手抱着一只母jī,右手腕吊着一块猪ròu,怀里攒着大葱、大蒜,正拉大着嗓子和一摊卖jī兼卖蛋的的大婶讨价还价。
小六喊道:「不行啊,妳说jī一口价我就一口价同妳买了,那一口价的话不是就得送些什么给我吗?妳瞧,」小六把胸口挺出去,绿白色的长葱摇曳了一下。「我刚才在前头买猪ròu,也是一口价,然后猪ròu摊老板的女儿就送我葱跟蒜了咧,大婶妳这样做人不厚道喔!」
卖jī的大婶拉长脖子嚷道:「谁不知道卖猪ròu的他女儿,那个卖菜的阿珠看上你了,买猪ròu当然什么都送,把人送给你她都乐意。你挑的这母jī斤两十足,ròu又多又肥,卖你这价钱都算亏了,你还要我送蛋?免谈!」
小三在茶棚里看得直笑,最后拿了颗核桃往外扔,直接砸到小六后脑门上,喊道:「年轻人,我是没给你买菜钱吗?几颗蛋也要和人家大婶计较,你不嫌丢人我都嫌丢人了──」
小六摸摸被核桃打中的后脑袋,转头无辜说道:「师兄,我想吃蛋,可是只剩一文钱了。」
一文钱bī死英雄好汉就是这样。小三拿了足够的银子给小六,要让他试试采买食材。他挑的那只jī和那块猪ròu都挺好的,但就差在对钱银的印象还停留在大把大把的银票上,不懂得和这一文、两文的差别。
「没钱就别买jī蛋。若说你方才猪ròu剁小块点,现下不就有余钱了吗!」小三笑着放下了腿,原地伸了伸懒腰,而后往外走出去。
小五在他身后慢条斯理地把没吃完的核桃塞到怀里,面带浅笑,给老板来帮手的女儿留下几文喝茶钱,惹得人家小姑娘羞得满脸通红后,才在小三身后走离茶棚。
太阳底下,市集上几个认得小三的人同他打了招呼,几张老实人的脸,虽因生活故,被面貌皮肤阳光晒得黝黑,但那笑容却是朴实慡朗。
小三走过去轻踢了小六屁股,在他白色的衣衫处留下个不甚明显的脚印。
小六往旁边移了一点,小三便在那摊子前蹲了下来,挑挑选选取了几颗蛋,结果每挑一颗,那卖jī的大妈就「唬、唬、唬」地一直叫。
「会给银子,不白拿妳的,妳唬什么唬啊!」小三没篮子,就把蛋给塞进怀里。
「你眼睛真是够毒的,我瞧你挑的蛋,肯定各个都是双huáng的。这双huáng蛋不多,一篮才几颗,都给你选了……」卖jī的大妈这么说。
小三说:「我师弟这几日病着,今儿个才好了些,双huáng蛋补身体啊!」
「咦,原来是这样,怎么不早说!」那大妈一听,不但不再「唬」了,还帮小三挑了几颗各头大的,说是:「咱这村没什么好东西、好药材,连大夫都要到隔壁镇才有。给生病的人吃几颗蛋补身体是最好的了,再两个够不够?不过剩下的都是单huáng的了。」
那大妈对着小三,看着小三那张「良善无害」的脸蛋,立即撤下心房,不但塞了好多蛋给他,还拿了个篮子让小三把蛋搁里头,方便提着走。
小三笑着说了句:「够了。」接着把块碎银子给了那大妈,大妈见银子那么大一块,惊讶又欢喜,而后小三也一派轻松自然地走了。
☆☆☆
回到客栈里,岳老头正在和他女儿小饺子挑着菜,一见小三他们回来,便露出了笑容。「三爷。」
「嗯。」小三点点头,径自走进了厨房。
小五、小六尾随小三入厨,手上的东西放下后,小三两手袖子往上一拢,便开始搅和出门前就已生火熬煮的猪骨头汤。
浓浓的上汤香气在厨房里弥漫,小三拿出了一袋面粉想着菜式,见小六抱着母jī在旁边等着,小三遂说:「去把那只jī宰了,然后煮道菜出来。」
「咦,要我煮菜,我不会啊!」小六惊讶地道。
「没有人天生什么都会,任何东西都得亲手摸过,一步一步反复地学,才会记住。你们两个打小就和我一样把厨房当睡房进出,我怎么作菜你们也是看得最多的。如果连只jī都不会烹煮,将来带你们出去,是要让老子丢脸丢到死吗?」小三边说边舀了几勺面粉,用上汤替代水,一点一点地加入面团中,缓缓揉成团。
小三用下巴指了小五一下,道:「去帮小六。」
小六只好到厨房外头的小院杀jī,小五则在旁边看着。谁知刚刚捧回来的jī不叫,小六拿着刀捉住jī脖子时jī就开始咕咕乱叫死命挣扎。
小六一刀往jī脖子剁下去,结果手没抓稳,竟叫那jī脖子只断了一些。
死一半脖子流满血的jī,一边喷血一边满院子叫,叫一叫还会「咳咳」两声,为了避免岳老头的小院全都是血,小五也只得跟着小六追着那只着实命韧的母jī。
小三这回揉面的时间比较长,等那只jī被一脸血的小五、小六拿进来煮的时候,他还在慢慢杆着他的面团。
jī最简单的煮法就是jī汤了。
小六把jī处理完后,一整只摆得好好的,想了想,又往jī肚子里塞东西。他记得小三都是这么做的。
所以当小三转过头去看小六和小五做菜的qíng况时,就看见小五捧着一堆栗子在旁边,然后小六抓着jī脚,把栗子一颗一颗从jī屁股塞进去的qíng景。
「……」小三默默回头,继续作自己的。
小三把面团杆得薄如纸张,摊开来在阳光下轻轻一晃,摇曳的面皮像上等的名贵衣料一样映着亮光,摸起来更是如同绸缎细致柔软。
猪ròu分成两份,一份做了臊子酱,一份以猪皮入滚油汆烫。
面下水煮好后捞起盛碗,加入rǔ白色的浓郁上汤,添上炸好后澎起来的慡脆猪皮,再放上边缘煎得焦香中间却澄huáng软嫩的双huáng蛋,接着于碗边点上一些臊子ròu酱,三爷的「一碗面」就这么完成了。
小三把五碗面都端上桌之后,小六cao刀,小五从旁协助的那只jī才端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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