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
这位将军一起个头,一群人全去看李信的脸了,然后纷纷点头“是白了”“我早就觉得李二郎白了不好意思说哈哈哈”“有么我怎么没看出来”。一众人不去看歌舞表演,都瞪大眼睛欣赏李二郎的脸。直到李信的脸沉下来,“我说……”
他忽听到旁边噗嗤一声笑。
李信无表qíng地转头,看到自家小表妹灿然含笑的眼睛。她捂着嘴,之前的那声充满欢喜的笑,乃是不由自主发出的。她当然开怀啊,因为这么多人夸表哥白了,他们都不知道,这是她的功劳啊!
闻蝉心中有一种自豪兴奋感。
然又被李信盯着,她不好意思表现得太激动。
于是,矜贵无比的闻蝉心qíng激dàng,低下头当做之前根本没有乐得笑出声。她又喝了一杯酒,然后喝酒时把自己呛了一口,忙小幅度地自我补救。
青竹:“……”
李信:“……”
对怜人爱的小翁主简直无话可说了。
李信看她半天,也忍不住笑起来了。他伸手给她拍肩,忍俊不禁中,跟其他人说要送闻蝉回去。众人几乎被李二郎那个柔qíng款款的眼神给闪瞎,再看李信扶着面颊绯红的少女起来,又让翁主的侍女拿斗篷。李信随意用斗篷裹住了女孩儿,他站得很巧妙,挡住了其他人觊觎翁主美貌的目光。李二郎带着翁主出席,侍女们忙跟上。
到这时候,机灵一点的,已经反应过来,李二郎倾慕的那位女郎,九成可能就是舞阳翁主。
夜幕中,女孩儿走得似乎绊了一下,便被少年拉住了手。他以表兄之礼待她,心中却当她是心爱之人。女孩儿仰脸对他一笑,郎君低头,伸手拂去她斗篷上的尘埃。
他们在寒夜中走远。
同去同归,恍有岁月静和之美。
第105章 001
上午的时候,天有些yīn。李信想去高地看看地势气候,研究下海寇可能会有的反击战。半道上碰到在侍卫牵领下玩水捡贝壳的舞阳翁主,李信站在不远处,旁观了半天。看cháo水一阵阵起落,几个女孩儿蹲在地上玩耍,而闻蝉走到哪里,年轻俊俏的护卫们就跟到哪里。
他的心上人不把俊俏护卫当男人看,这是贵族女郎的通病。然而李信当啊!
李信暗地里嫉妒了半天后,走过去,故作随意地问了问闻蝉的日程,再随便提了提自己的日程。闻蝉琢磨着似乎不会给表哥添乱,再在表哥的邀请下,她就痛快被李信领走了。当然,侍女们和护卫们也尽职尽责地跟上。不过他们远远吊在后头,不去打扰翁主与李二郎。
李信带着闻蝉爬坑坑洼洼的高地,山林陡峭嶙峋,水击拍岸,不时听到下方水的哗哗声。在一重重绿林中行走,闻蝉被李信拽着手,却还努力从怀中掏东西给他,“表哥,你累不累?歇一歇吧?”
李信奇怪她体力怎么这样差了?他尤记得闻蝉以前跟他满会稽地晃悠时,一点儿都没有疲态。才短短几年,她连山路都爬不上了?
李信停下步子,想看看闻蝉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事。然后他怀中被塞了一盒冰凉的东西,一看到熟悉的物件,李信脸刷地黑了。闻蝉犹自未觉,喜滋滋道,“表哥,你擦擦汗,涂涂药膏吧。”
李信:“……呵呵。”
原来她要歇息,不是因为她累了,而是要他涂什么药膏?
哦,这什么“雪肌膏”。如有可能,李信想要远远丢掉啊。
这大白天的,后面还有一堆吭吭哧哧爬山的侍女护卫跟着……李信脸黑黑的,“不涂!”
闻蝉:“表哥……”
李信:“烦死了!”
闻蝉:“白天太阳这么大,你走这么多的路,出了汗,要擦擦,再补补……”
李信:“睁大你的眼睛看看!哪里有太阳!我哪里有出汗!你再说什么‘补妆’的话我就不管你了!”
闻蝉:“……”
少年郎君威胁她:“把你丢去山林里喂虎!”看她要张口说话,又yù盖弥彰般加了一句,“我心如铁石,别以为我做不出来!”
闻蝉没被纸老虎似的二表哥吓住,她凝视着他棱角分明的面孔,看他神采如飞。她喜欢极了他这种充满棱角的男人气概,但是他脸变白了,确实是她的功劳啊。闻蝉勇敢地往前走,手中还端着李信砸过来的药膏。她心想表哥比较幼稚,我再哄一哄他肯定就屈服啦。
李二郎在闻蝉眼中十分的幼稚。
这句评价,若让整日与李信厮混的一gān将士们听到,得被吓哭——辣手狠毒什么的,才该是李二郎应有的评价吧?
“表哥……”山林中,女郎婉转如莺的喊声紧跟其后。
少年郎君自我询问:我到底为什么非要把她带过来?她是不是不把我打造成小白脸不甘心?
是的,李信已经有这种认知了。
闻蝉以前没这个觉悟,她嫌弃他的面貌不类她的审美,她就爱温润儒雅那一挂。李信长得太像坏人,太过邪魅狷狂,闻蝉从来就对他的面孔免疫。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现在尝到把人美白的乐趣所在了……李信后悔早些时候在此事上的投降。
然而他又能拿她怎么办呢?
其实要真对付闻蝉,李信还是有办法的。他冷寒起来,气势拔起来,十个闻蝉加起来,也要被他吓哭。但是他自是舍不得那般对付闻蝉,他花了那么久的时间才让闻蝉不害怕他……而且怎么说呢。以前闻蝉从不缠他的。
闻蝉是很自得其乐的一个人。她不为任何人任何事所动,她不染尘埃,她自由自在、自我沉浸的样子,让李信最为心动。
总是他缠着她。他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百般逗着她,把自己的优点在她面前放大,让她眼中看到他,让她的目光移向他跟着他走。
闻蝉以前从来没主动跟他怎样过。既有她习惯被人追捧的原因,也有她自身xing格的缘故。他们能走到这一步,靠的完全是李信的自我争取。
李信总患得患失,怕她不够喜欢他,怕她和他这么久还是不染红尘、还是可以说走就走……闻蝉好不容易有点儿追随他的样子,李信心中雀跃万分,小心哄着捧着,就怕不小心吓走了她。
现在李信耐心地引着闻蝉多来关心关心自己,她追着他要他涂什么胭脂,李信心里其实慡得很。
这对表兄妹在山林间一追一赶地玩耍,李信走得也不快,偶尔还要停下来等等闻蝉,拉她一把。他到最后也没涂她那个药膏,闻蝉正蹙着眉,想别的法子。李信目中噙笑,想看她又要怎样。
蓦然间,山地间响起马蹄声。李信走在前方一山石旁,耐心地等着提着裙裾小心翼翼跳跃的女孩儿。马蹄声从闻蝉的身后响起,越来越近。闻蝉愕然回头去看,李信眸子骤缩——“急报!”
少年少女看到几匹马从下冲了上来,几名骑士跃马而下,跑向他们。
他们高喊道:“二郎!下面有军qíng!快快下山!”
闻蝉本能地追随着他们的目光,去看她身后几步外的表哥。李信身子绷如弦,闻蝉一下子察觉到他气势的骤冷骤锐。他像突然变了个人,之前带着一脸坏蛋笑等她,这会儿他眸子黑沉沉的,一望无底。
少年郎君身形高瘦,并不魁梧。他站在天地山林间,其实是没什么优势的。可他没什么表qíng的样子,眸子幽幽静静看着靠近的骑士的样子,所有人都心中发寒。
步子都不禁软了下,在他面前低下头颅去。
几个骑士疾步到李信身边,说了些话。隔着几步的距离,闻蝉大约听到他们说什么“海寇来袭”“军令如山”之类的字眼。
李信表qíng淡淡地听着,他眸子太静太黑,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在众人紧张焦急中,等的时间十分漫长,李信颔首,“好,下山。”
李信的目光看向闻蝉,声音平静,“今天就到这里,你先下山,我和他们边走边说。”
闻蝉惊愕看他,看他与她说话的态度如此公事公办。
李信待她,向来是就算十二万分的狠,他也要折一半后再折一半……
闻蝉忽然间明白了什么。她看着他身边包围着的数名骑士,咬下唇后,点下头。她和他尚有几步的距离,但闻蝉也不过去了,她转身就走……而就是这转身就走的片刻时间,身后骑士们也不给她!
身后冷风向她袭来。
同时间,李信身边围着的几名骑士也一起动手。
一名骑士纵向那下方的舞阳翁主,其余人皆不敢大意,包围着李二郎,便拉开阵势动起了手。虎腾龙翔,掌风声声震耳。
李信怒喝一声:“罗木!”
最先动手的骑士,正是罗木。其余人去围攻李二郎,他则直接向舞阳翁主动手。听到身后少年的厉喝声,他也丝毫不滞,身形如电般攻向转过身去的那个年轻女郎。
就是今天!
就是这个时候!
再不能等下去了!
李信好不容易落单,不光落单,还带着舞阳翁主!
其他人他们都不知道,但是罗木知道——他知道,李信有多喜欢这位翁主!
罗木心中愤恨,当年就是因为这个女孩儿,李信抛弃了他们,将他们推入了绝路!这位翁主是李信的牵绊,让李信从十五岁到十七岁,一直念念不忘。李信爱极了她,才不要他们,不要做匪贼。他为了她杀了李江,为了她装模作样地做什么李二郎……
李信日日听着这位貌美翁主喊他“表哥”时,他心中毫无愧疚么?!
他没有一时一刻想到昔日陪伴他的同伴们么?!
李信的软肋就是这位翁主!
罗木心中知道,他们都不是李信的对手。李信少时武功就极好,过了这些年,他只会更好。他们打不过李信……但是只要有翁主在手中,想要杀掉李信,易如反掌!
事成后,李信伪造身份的事qíng呗揭穿,这些贵族女郎们,哪里会真的喜欢一个山里混混呢?翁主大概只会厌恶地看一眼李信的尸体,转身就走!
现在,只要拿下这位翁主就好!
罗木想得很完美,但当他的手碰到闻蝉肩头时,竟像是被滑了一下,手下触感瞬间消失。闻蝉肩膀一缩,身子一旋,她身形曼妙又轻盈,以极古怪的角度,绕开了他的擒拿。闻蝉瞪大眼睛看着这个要拿她的陌生青年,她喘得很厉害,心中既有几分胆怯,又有一点儿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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