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仔细看,她握着茶壶的手指微微发抖,明显被气得。
气她的少年还在夸张,一边吃一边啧啧,“多香的ròu啊,刚煮了的,撒上盐,好吃得不得了。一共五只,回来就被抢光了。我心疼你,专给你留了一只……原来你不吃啊,真可惜。”
闻蝉手指颤抖,可仍然稳稳地倒茶给自己,眼皮都不抬一下。
到这时候,才能看出她翁主仪态的冰山一角来。
女孩儿表现出来的波澜不惊,和整个环境格格不入。
她高贵如雪山明月,将李信衬得土jī瓦狗一样。
李信并没有生气,反而笑盈盈问她,“真的不吃?”几步到了她跟前,吓了人一跳。他衣摆一飞,人就蹲了下来,那只油腻腻的手眼看着要掐住女孩儿下巴。
闻蝉平静的表qíng裂了,“住住住手!不许碰我!离我远一点!”
她的优雅不要了,跳起来,身子后倾,远离他的手。且因太惶恐,裙裾不方便,爬起来时,被自己绊住。眼看要qiáng摔,见李信中途愕然一下后,又伸手要来扶她。闻蝉盯着他泛着油的手,满目绝望。
少年痞痞的面孔,在她眼前无限放大。那只咸猪手,快要碰到她了……突见少年手指一弹,他没有碰到她,她腰肢却像被气流扶了一把一样,姿势láng狈地摔坐在地。
李信笑倒,趴在案上,手捶木案,发出咚咚咚声。
他快被她笑死了!
闻蝉:“……”
不知该庆幸他终究没有碰她,还是庆幸他只是吓唬她而已。
这个人太讨厌了,每次吓唬她,都跟真的似的,她次次都被他吓掉半条命!
这种人怎么能嫁?嫁了她得短命啊!何况他也配不上高贵的她!
趴在案上的少年笑意浓浓。他笑起来眉眼灵飞,气息肆意,让人看得面红耳赤。
李信笑够了,下巴抵着案头,笑眯眯问闻蝉,“还敢不敢跟我闹绝食了?再绝下去,我现在就摸你一把。”他当然早看出来她对于他油手的嫌弃了。
闻蝉委屈哒哒地看他一眼,敢怒不敢反,“……兄长,你别碰我。我不闹了,这就吃饭。”
委曲求全地居然喊上“兄长”了,舞阳翁主也当得上能伸能缩了。
李信温柔款款,“乖。”
伸出手,想摸一摸她的头。在闻蝉惶恐的瞪大眼神中,李信顿一下,遗憾收回手,不想把她吓哭。
真是好玩儿。
他想到。
他心里虽知道她瞧不上他,却并未气馁。他想着,碰到一个如此貌美还戳他点的女孩儿不容易,娶了她,她要什么,他都给她。她就是瞧不上他身份,他都愿为她争一把……男人追女人,就得使尽浑身解数啊。
为了讨小美人欢心,李信又下了山。他去城中集市,想买一些有趣的小玩意,逗小美人笑一笑。她看到他就皱眉,他倒是不生气,就是挺想她笑的。
从东市挑到西市,一上午的时间,都被làng费在了这些惟妙惟肖的小工艺上。想到闻蝉会如何开心,他就觉得钱花的很值。直到中午,还在跟一个老伯讨价还价时,有人从后拍了他肩一下,声音很着急,“阿信!出事了!”
李信回头,见是兄弟间负责联络消息的少年阿南。阿南恐为了寻他,跑遍了会稽。站在李信面前的小壮士,冬日凛寒,却出了一身汗,拉着李信就往回走,“不好了,我得到消息,官府的人上山,要剿匪!”
“李郡守亲自出马……阿信,咱们可从来不跟官府对着gān啊……那个小娘子看起来身份就是不一样,咱们惹到不能惹的人了。兄弟们眼看有难,怎么办?”
第6章 小美人跑了
李郡守,出自汝yīn大户李家,目前是会稽郡最高的长官。
李信这帮人,现在说是山贼劫匪,其实也说不上。流年不好,百姓日子过得艰辛,很多人生计都很难。李信这些人,顶多算是混混之类的人物。
自来长在会稽,算是这边的地头蛇。便是李郡守初来此地任职时,都是拜了山头,手下互相见过面的。
李信等人一不杀人,二来常劫富救贫,再加上朝廷纷争让人沮丧,会稽郡这边的官员小吏们,和这帮混混关系一直挺不错。李郡守在会稽待了一年,从来没有过要赶尽杀绝的念头。
这也是这帮混混们明明在李信的分析下,看出闻蝉身份不一般,却依然敢囚禁对方的原因。
而现在!
李郡守却要剿匪!
还是亲自带兵上山!
日头下,怀里还抱着一堆泥人雕塑的少年,听到阿南焦急的汇报,唇角慵懒的笑意,渐渐收了。
“阿信,咱们快回山,救兄弟们吧!”
“好,”大事当头,李信毫不含糊,纵起轻功,如烟尘浮掠,寻最近的方向赶路,边一叠声问阿南,“你看到官府上山了?那帮平时玩得好的小吏们,没有提前通知你官府的行动?”
李信轻功太好,阿南小跑着追,气喘吁吁,满心焦灼。
但是抬头,日光刺目,他看到李信少年平静的侧脸、金色的眉眼,仿若定海神针一样,阿南的心,又定了下去。兄弟中,陈朗虽是常有主意的,但最能丁人心的,反是年纪尚小的李信。
李信从没有慌张的时候。再大的难题,看一眼他的脸。他都不害怕,大家就都不害怕了。
阿南组织下语言,“就是有认识的小吏,吞吞吐吐,被我觉得不正常。追问下,我又亲眼看到他们调兵……现在,恐怕真的上山了!”
“多少人马?是李郡守亲自指挥?只有这一拨人?他们可有带兵器?”李信问。
李信这么冷静,阿南更放心了,一一答了他的话。
两人行程很快,阿南看李信没说什么,就满心希望问,“阿信,咱们现在是不是要上山,布置战略,带兄弟们跟官府开战啊?”因为都是小混混,平时看官府也就是那个样,根本不觉得如何怕。只在一开始慌了下……
李信侧头看他,很诧异的表qíng。
李信的诧异让阿南摸不着头脑,“怎么了?我说的不对?我们这么匆匆上山,难道不是为了准备大打一场吗?”
李信说,“你脑子没病吧?跟官府打?等着真被剿匪啊?你这是要造反?阿南,平时没见你有这么宏伟的志向啊。我真是小看了你。你赶紧的,跟我说说你的计划。要是合qíng合理,我投奔你也成啊。”
阿南:“……”
他被李信的嘲讽话给说得面红耳赤。
造反?
他腿都被阿信吓软了啊!
阿南恼怒,“都是那个女的!我们这几个月什么都没gān,就抓了个女的,李郡守就要剿匪……老子宰了那女的!”
李信向他侧目而视,阿南迷茫回视。半晌,少年笑,“你当我是死的?”
阿南愣了下,才想起来李信对闻蝉的过度关注。他一直在山下打探消息,对李信和闻蝉的纠葛了解得不清楚。待李信讽刺了他一句,脑子不好使的少年,才想起了这么一茬。
接着少年就纠结了:阿信还真的看上那女公子了啊?印象中是挺好看的,可是……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到底要怎么办?总不能真眼睁睁看着官府打上门吧?!”
“……着什么急。打不过,还跑不过么。咱们这不是就上山通知兄弟们藏起来,别傻了似的跟官府作对?”
阿南愣了下。
脚步稍缓,就被李姓少年甩了一大截。阿南很快追上去,他脑子不好,却觉得,阿信说的有些道理。这场祸事,倒是真躲起来,比对着gān要好。
可真说起来,这场祸事,又是谁带来的呢?
这场祸事,却谁也不能怪到李信头上。
一开始的山道劫路,和李信无关。李信充其量,是后来知qíng后,才过去围观的。
李信真正感兴趣的,只有一个闻蝉。
恐怕这场劫道,真从头到尾按李信的思路走,真不一定能跟李郡守对上。现在倒是得罪了李郡守,众人才想到,那个身份高贵的女公子,恐怕和李郡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才让对他们向来睁只眼闭只眼的李郡守大怒,出手就是大招。
厅房中,众兄弟们得知了消息,和李信围在一起,蹲在地上,看李信画了沙图,听少年布置撤退方案,“……如此如此,我们这般离开就好。这里的东西都不要拿了,得给官府卖个好。那些抓的人,到时候趁乱放了就好。官府追的急的话,就拿他们当烟雾弹一用好了……我预计李郡守一行人,该很紧张咱们的人质才对。”
陈朗很欣慰,“阿信说的不错,咱们不能跟官府为敌,躲起来就好……”
李信咬着笔头,抬头,笑眯眯地看又准备说大道理的陈朗,“也不能完全躲,还是得打一打的。不然官府当我们是病猫,以后真没了活路了。来来来,咱们这样打……”
一众人全觉得有道理,听李信部署去了。
陈朗心塞:……他真是眼瞎,怎么会觉得阿信懂事内敛了呢?!明明还是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张扬坏蛋啊!
有李信做主心骨,安排完后,跟官府抢时间,大家纷纷去忙了。乱糟糟中,李信突然想起一事,“知知还好吧?我去看看她。”抬步就要晃过去。
却见几个人脸色怪异。
李信挑眉,“怎么了?你们动她了?我走前怎么说的?”
几个脸色更慌。
看少年露出笑,牙齿森白,眼尾细长。笑眯眯的,却让人硬生生往后退一步,“动卧的人,别怪我和你们反目哦。”
少年qiáng大而不羁,你不要触他逆鳞,永远只能顺着毛摸。你要是触他逆鳞,就要做好他报复的准备。
“是、是我……”人后,一个少年,低着头、红着眼站了出来,“阿信哥,我没有动那位女公子。我只是见她可怜,放走了她……”
李信很吃惊,好一会儿没说话。
一是吃惊跟他说话的人,是那个叫李江的少年。李江很有勇气,敢来面对他。
二是李江更有气魄,放走了闻蝉。
他李信都没做出来的事,被一个李江做了……
李信低着眼,长睫覆着眼睛,沉思一般。
他静而不语,让人心慌。所有兄弟中,李信虽年少,却是武功最高的一位。这位武功的高,还和他们这些野路子出身不一样。据说李信的武功,是有高人指点过。如果李江因这么件事惹怒了李信,大伙儿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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