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听不到叶悔之答话,季沧海低头去看,喝了太多酒的叶悔之已经醉倒在了他的怀里,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yù落不落,难得安静下来才让人觉出他确实生得极美,应该真是随了他母亲的,只不过平日咋咋呼呼的反倒让人忽略了他的相貌。
随手将叶悔之打横抱起,又送进屋子收拾了一番,好在叶悔之酒品好没再添乱,季沧海几乎没耽误多少时间,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将伤药和兵书在桌子上摆好,屋子里的酒却直接抱走没收了。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屋子里的人却睡得安稳。
作者有话要说: 正直的抱抱
☆、16
年关将近,虽然老天爷赏面子接连给了不少日子的好天气,可高阳暖薄,就算是晌午时候也是冻得人不得不捂得严严实实,一张嘴全是白花花的哈气挡在眼前,入口的冷风冻得牙齿都直打颤。路人倒是还好,但此时正吊在皇城北门城墙上挂灯笼的几个护城军士兵就辛苦了,硕大的灯笼两个成年人都未必抱得过来,他们拎着大灯笼被绳子系住下到城墙半腰处,需要找到往年挂灯笼的铸铁大挂钩将灯笼挂上去。
“黑瞎子,你是不是真瞎,往左,再往左拉。”
“哎呦李大个子你是不是耳朵不好,是胖墩那边喊往左拉,你拽着我往左gān嘛,右啊,往右!”
“喊什么喊什么,再喊爷直接给你拖到南城门去。”
“你才耳朵不好,你是命不好,打赌输了的下去挂灯笼,哪那么多废话!”
城墙上一片嬉笑怒骂jī飞狗跳,来往的路人瞧见了有不着急行路的也停在原地跟着看热闹,要过年了大家伙心里都喜庆,护城军骂人都带着股欢实劲儿,路人也七嘴八舌的蹲在下面跟着乱指挥,让本来就乱哄哄的场面乱上添乱。
叶悔之晃悠到北城门的时候,护城军连一个灯笼都还没挂好,他也在下面跟着笑哈哈的看了会儿,见他们配合的实在让人看不下去,稍一提气凭空跃起,又踩着城墙借力再一跳便到了一盏灯笼旁边,拿灯笼的护城兵只觉得手中一轻,便见大红灯笼一纵一跃已经稳稳挂在了铁钩子上,而一身天青色棉袍的俊朗男子如飞絮般缓缓落回了地上,连声音都不曾发出半分。城门口的人群先是静了一下,待到人们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随即发出铺天盖地的叫好声,叶悔之笑着朝大伙拱拱手,显然心qíng也十分不错,又一派轻松的将另外一边的大红灯笼也帮忙挂好了。
护城兵连忙将那两个打赌输了的倒霉蛋拉回城墙上去,黑瞎子反倒是眼神最好的那个,朝着叶悔之喊,“龙骧卫的小兄弟,谢谢啦!”
胖墩听见也趴着城墙用力瞧,“我说谁这么厉害,这不是常跟着季江军那位小兄弟吗,好身手啊,有兴趣去东南西门把剩下六个灯笼也挂了吗。”
叶悔之喊你信不信我把这俩摘下来?
墙上一排护城军一起摆手,“别别别,开玩笑的。”
见没有热闹瞧,城门口的人群渐渐散了,叶悔之假装无意的扫了一眼城墙内门方向,一抹身影迅速消失在了门后。绯夜拿握着炭笔的手拍拍胸口,心说季九武功这么高,被他发现就完蛋了。
“gān嘛呢?”叶悔之凑在绯夜身边,将人吓得像炸了毛的猫一般浑身一抖。还没等绯夜回神,叶悔之抽出绯夜拿在手里的本子翻看,绯夜抬手去抢,但哪里抢得过叶悔之,只听见叶悔之一边看还一边念,“腊月十五,季九从高树直接跳出墙外,身怀武功,甚疑。腊月十八,季九在墙上追黑猫,轻功了得,甚疑甚疑。腊月二十三,季九练箭,蠢极,非朔北人身手。腊月二十七,季九城门口当众显露轻功,过于高调,排除督敬司。”
叶悔之将本子拍在绯夜脸上,绯夜把本子抓下来瞪叶悔之,“别以为你功夫好我就怕你。”
叶悔之笑着问,“你跟了我这么多日子就为这个?”
绯夜快将一双凤眼瞪成了杏眼,“你现在告诉我,我酌qíng考虑要不要帮你,不然咱们直接去见将军。”
“将军知道的。”叶悔之看着绯夜难得呆愣的模样,伸手掐他脸蛋,“你说谁she箭蠢极?”
绯夜拍飞叶悔之的手,将信将疑,“将军知道?那你到底什么来历?”
“反正不是坏人。”叶悔之说完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又瞧了瞧开始偏移的太阳,“洪大哥怎么还没到。”
两个人重新走回城门外,城外除了主路稍微清理gān净了些,其余全是白茫茫一片,连点打发时间的看头也没有。之前的几个护城军挂完灯笼早奔着下一个城门去了,只余下当值的八个,也不好同当值的攀谈坏了规矩,无聊之极的两个人只能靠斗嘴打发时间。
大约等两人都吸了满肚子凉气,远处终于有一骑飞奔而来,快到城门处才略有减速,叶悔之瞧见用力挥手,“洪大哥!”
洪修见到叶悔之和绯夜利落的翻身下马,虽然快马加鞭的一路赶回人消瘦了些,但jīng神还很不错,笑哈哈的迎上来,“这是chuī得什么风,还能让你们两个老实的在这儿等我?”
叶悔之帮着洪修牵马,洪修的马同人一般是个好脾气的,见叶悔之来牵它还拿马脸往他身边凑了凑,叶悔之抬手摸了摸枣红色的大马,等一人一马亲昵够了才和洪修抱怨,“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冷的天跑出来挨冻,现在将军只要在府里就捉着我读书,刚开始还让我在自己屋子里读,后来发现我偷懒,天天让我坐在他书房里盯着我,我这才找借口出来的。”
绯夜在一边嗤笑,“别不懂好赖了,那是将军抬举你。”
叶悔之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回问,“昨日我瞧见有个人在先生讲课的时候偷偷溜了,那人你说是谁?”
绯夜张了半天嘴,哼了一声扭脸不搭理他了。
洪修笑呵呵的说季九现在脾气也大起来了,以前不是挺怕绯夜的么。绯夜说现在不一样了,将军喜欢他,走到哪儿都带着,他现在整个人都抖起来啦。
叶悔之闻言,边走路边夸张的浑身乱抖,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洪修厚实的手掌不轻不重的拍在叶悔之背上,“好好走路,以后做了龙骧卫就是将军的脸面,不能这么乱来。”
“还以后什么啊,”绯夜接话,“刚刚护城军的兄弟以为他是龙骧卫的,他解释都不解释一句。”
叶悔之理直气壮,“反正早晚也会是龙骧卫,有什么好解释的?”
三个人说着已经行到了之前遇见有人闹事的那个名字叫做一家书铺的书店门口,因为店名有趣印象还算深刻,叶悔之突然福至心灵,将缰绳递给身边的洪修,“洪大哥,你们先回去,我要去书铺买几本书。”
绯夜将信将疑,“你会主动买书来读?”
叶悔之一脸痞笑,“chūn宫图,要不要帮你带一本?”
绯夜一脸嫌弃,“滚蛋。”说完指着书铺迁怒,“你瞧瞧这叫什么名字,还一家书铺,这种名字的书铺也就能卖些chūn宫给你这泼皮看。”
“非也非也,”此时一个年轻的男声cha了进来,“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在下书铺这名字并非浅薄,过繁不若至简,公子实在是没有理解其中深意,大隐者隐于市,看似平常实则因过于平常反而并不平常。”
叶悔之站在一边惊呆了,第一次见人这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上次聊天时候这个店老板明明告诉他自己懒得想名字所以店名就这么将就了,这是当谁傻骗谁呢。
然后只见傻绯夜拘谨的行了个礼赔不是,“是在下出言莽撞了。”
傻洪修跟在一边诚恳的点头。
目送洪修和绯夜离开,叶悔之同店老板一起往书店里走,店老板名字叫做左chūn秋,虽然上次被女扮男装的柳龙骧刺激过度看起来有些呆愣,但其实是个有见地也很有趣的妙人,最最重要的是,他们家卖的chūn宫图别的地方买不到,那才是好东西。
一脚迈进书铺,叶悔之愣了一下,没料到郁弘和柳龙骧居然也在这里,柳龙骧似乎正在找什么书,郁弘拿了一本递给他让他辨认是不是。感觉到门口有人,两个人一起抬头,郁弘认出是叶悔之刚要张口打招呼,只见叶悔之像见了亲爹一般扑向柳龙骧,“小柳大人,我是季九啊,被季江军的马撞失忆了留在他府上养伤顺便请你帮忙重新办了户籍的那个季九,”说着还扫了郁弘一眼qiáng调,“季沧海的季,一二三四那个九。”
柳龙骧不解的默默退了一步,“我记得你,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郁弘在一边似笑非笑,“哦,这位小兄弟叫季九啊。”
叶悔之硬着头皮赔笑,“是。”
打过招呼不疑有他,柳龙骧去找店老板询问有没有自己要找的一本书,郁弘站在叶悔之身边低声说,“一坛神仙醉,不然拆穿你。”
叶悔之ròu疼,说你也太狠了吧。
郁弘嘴角微微一扬,“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说完啪的将手中描金扇一开一合,已经朝着柳龙骧去了,“小柳,找到没有?”
柳龙骧拿了书点点头,付了银子又和叶悔之打过招呼便同郁弘一起走了,徒留下叶悔之站在原地,不知道是先悲伤自己被敲诈了一坛神仙醉还是嫌弃郁弘大冬天拿扇子还是吐槽那句小柳让自己起了一身jī皮疙瘩。
左chūn秋送走了小柳状元,又去内间取了本书递给叶悔之,“新出的。”
叶悔之接过一看,装订jīng美纸质优良,书名叫做《颠鸾倒凤谱》,作者还是三禾书生,叶悔之疑惑的看左chūn秋,“这个系列的chūn宫不会都是你自己画的吧。”
左chūn秋闻言矢口否认,“您真会说笑话,呵呵,呵呵呵。”
☆、17
将新买的书往衣服里一塞,叶悔之没事人一般的晃悠回了将军府,走到大门口还同门房李叔一起品评了一下承安花柳界各位美人之特色这种深奥问题,要不是后来李婶举着大擀面杖打的他俩抱头逃窜,两人没准还能继续研讨一下各个楼子里的公子们。
回了自己住的客房,叶悔之先倒了一大杯子茶水喝,因为出去的久早上沏的茶早就凉掉了,好在屋子里的炭火一直未断,倒也不是特别难下口。刚刚放下茶杯准备去大厨房讨些吃的,却被白夜堵在了房门口。玄夜严肃、绯夜傲娇,倒是白夜同叶悔之的脾气像一些,此时他也不进屋,就靠在门口传话,“将军遣我来看你回来没有,他叫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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