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悔之吃着焦大人的饺子顿觉不好意思,“孟营将怎么不解释。”
吕亦看向季沧海,季沧海开口,“军法就是军法,解释了也照打。”
这道理季沧海知道,孟斑知道,吕亦知道,其实叶悔之又何尝不知道,只不过他总是先下意识从感qíng出发,然后才会想到军法,叶悔之顿了顿答了句也是,忽然就懂了那句忠孝难两全哪里是戏文里唱的那般铿锵豪迈,这五个字,字字透着的都是忍痛割舍和无可奈何,叶悔之是真正来到了边疆才感受到,这军营里从兵到将,个个都是值得敬重的铮铮汉子。
不知为何心头忽然就有些憋闷,叶悔之轻轻把头抵在季沧海肩上,看着地面不说话,季沧海给叶悔之夹饺子的动作一滞,侧头去望叶悔之,却只看得到一个后脑勺。
叶悔之低声说道,“我大概是带不了兵的。”
季沧海自然知道叶悔之心中在想什么,慈不掌兵,叶悔之在锦绣堆里长大的,终究心软,季沧海揉揉叶悔之的脑袋提点,“先有国才有家,待你不得不去抉择的时候,自然不会心软了。”
一旁的吕亦轻轻咳嗽了两声,待到季沧海掀眼皮子看他才开口,“季将军、小侯爷,您二位可能没发现,其实下官还坐在这儿,并且觉得有些尴尬。”
叶悔之想了想,扭头说不然你把孟营将找回来吧,这样你们就可以做个伴一起尴尬了。
吕亦被叶悔之逗笑了,叶悔之自己也释怀的笑了起来。
比起边关小小营帐里的其乐融融,皇城诸人的年过得都算不得好,皇宫里太子主动求娶西戎公主给皇上添堵,而南面又传来消息,丰州城非但久攻不下,小小的南红国似乎也在蠢蠢yù动,而同丰州永州接壤的南陂国则是以提防丰州为由大兵压境,就连东面素来同南溟jiāo好的东闻国也默默增兵不少,更不用说北面还有个常年虎视眈眈朔北国,皇上终于知道西戎为什么有底气带着公主来当太子妃,因为此时南溟已经算得上是四面楚歌腹背受敌,同一个两个国家也许还有一战之力,可如果这么多个国家都想借机讨些好处,那便难以应对了,此时南溟根本没法同西戎撕破脸。
大年初一清早照例是百官进宫朝贺,祭典上皇上瞧着倒与平日无异,只不过祭典结束众臣出宫后,又有好几个大人被悄悄的请回了宫中。御书房里皇上面色严肃的端坐着,几份各国增兵的qíng报由督敬司主司王渊大人详细作了介绍,柳龙骧年纪小官职低很守礼的站在最远处,他打量了一下御书房里的朝臣,兵部尚书、户部尚书、刑部尚书、礼部尚书、督敬司主司、昭武候、定东候,这几位大人有文有武平日里都是颇受皇上恩宠的,而最主要的是,他们皆不是□□。
皇上叹了口气,本是端直的身子有些疲惫的松了下去,他靠着宽大龙椅的椅背望向自己的近臣们,语气带着些许薄怒,“战报你们也都看到了,这种时候太子想着的不是如何守我南溟寸土不失,而是为了皇位勾结外邦,为得西戎支持他竟将皇后之位允于西戎公主,联合他国一起bī迫朕,将来南溟若真传于他手,只怕这数百年的基业也要跟着断送了,是朕糊涂,才到了如今这步境地。”
皇上在位多年,虽算不得开创盛世,却也勤政爱民严守疆土,可以说的上是位明君,不料只因选错储君,竟然使南溟落得如此被动的局面,众臣瞧出皇上这次是真的和太子离了心都暗暗吃惊,刑部尚书贺株兰一向敢言语,他上前一步开口劝道,“照如今的形势,储位只怕不可妄动,若西戎真的有心助太子登基,只怕储位一动便要引来gān戈。”
“朕忍了这要挟失了颜面是小,”皇上望向贺株兰,“可南溟真的要落在那不孝子的手中,将来这南溟是姓温还是跟着西戎姓卞?”
昭武候和定东候当年都是赫赫威名的战将,后来年事高了,小辈里面季沧海和夜惊澜能征善战也算是后继有人,于是两位老将便渐渐放了兵权,如今皇上动了开战之心,首先发声阻止的却是这两位战将,昭武候行礼说道,“启禀圣上,如若真的同西戎撕破脸,万一闹起来只怕其它国家也会趁机占便宜,若只是坚守城池,咱们南溟大军勉qiáng够用,可良将却是不足,这gān戈只怕是起不得。”
定东候也附和到,“末将戍了一辈子的边,从不畏惧打仗,可却不愿轻启战端,如若城池失守,倒霉的定是边民,当年南海渔村被占发生屠村惨案,末将至今想起都夜不能寐,那是咱们南溟的百姓啊。”
户部老尚书也开言进谏,“圣上,如果全线皆战,军需是笔庞大的开销,而开了战边境的赋税也不能再收,老臣稍稍算了算,这仗只要拖上一年,只怕便国力难支了。”
几位朝臣说的皇上又何曾没有想过,众人进谏皇上都没露出什么不悦的神色,反而是点了点头开口,“诸位爱卿说的也有道理,为今之计是先想办法解了合围之势,西戎那边的婚约倒也可应下,日后再慢慢想办法,西戎公主自然可以做太子妃,可到时若没有其它国家牵制,朕换个人做太子,单单一个西戎又能如何,到时那公主也不过是个废太子妃而已,休想左右我南溟局势。”
众臣齐齐开口,“皇上英名。”
御书房中的众人都是跟了皇帝多年的,此时心下已经明白,皇上只怕是早有此意,不过是怕允了这门婚事朝中清流们站出来反对,是以才让他们自己开口,皇上见没有人有异议又继续说道,“这合围之势也并非不可解,朕想了想,可先用太子婚事稳住西戎,而东闻国素来与我们南溟jiāo好,可以派个使臣前去示好谈和,若东西稳住,南北即便同时开战我们也足以应付,诸位大人觉得如何?”
皇上的想法可行,并没有人提出异议,见大家都赞同,皇上点了点头开口,“诸位觉得,出使东闻国,派谁去比较适合?”
到了此时,柳龙骧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有会有资格同朝中一品和各位侯爵立在一处了,皇上话音一落,众人目光便都望向了站在最后面的小柳状元,柳龙骧颇有自知之明的一甩袖子跪地叩头,“微臣恳请为圣上分忧出使东闻国。”
皇上满意的点点头,“允了。”
☆、81
定亲和出使的事qíng敲定之后,皇上便让众臣都散了,唯独留下了定东候和昭武候两位武将出身的侯爵,皇上带着两位老臣移步雪晴阁,三人一边赏雪吃点心喝茶一边聊南面之事,因着人少气氛便也不如在御书房那般拘谨,皇上亲自给两位侯爷斟了茶,将一份战报摆在了桌子上,“刚刚在御书房朕没讲,前几日平叛军攻城又失败了,虽说临阵换将是大忌,可朕瞧着那彰武怕是没本事攻下丰州城了。”
“彰武?”定东候不屑的笑笑,“圣上,您别嫌老臣讲话难听,就凭彰武那点心胸气量,打起仗来他能有多宽的眼界,此人成不了大事。”
皇上也有些无奈,“朕自然知道那彰武平庸,可如今朝中实在寻不出什么善打南面的良将,如今南陂国和南红国皆是蠢蠢yù动,我心下已有了换帅的意思,可南面换帅需慎重,不止是个能攻下丰州城的,还要善守城善水战,当年有林老将军在保我南境无忧,后来夜惊澜习得林老将军一身本事也将南面守得滴水不露,可现下哪里还有此等将才。”
昭武候垂眸静静抿了口茶,语气颇多叹息,“惊澜那孩子可惜了。”
“作孽!”定东候怒气冲冲的想再多说,忽然想到面前的人是皇上,而他想指责的再怎么说也是太子,定东候将后面的话硬生生忍在喉咙里,哼了一声没再言语。
皇上自然知道定东候的意思,如今这种境地他又如何不恼,可人已经不在了说再多也解决不了当下的问题,皇上开口相询,“两位侯爷俱是我南溟军中基石,南面急需良将,你们可有什么人能举荐?”
定东候和昭武候相互看看,将朝中的武将们在脑中过了一遍,能征善战的大多已经到了他们这个年纪打不动了,年富力qiáng的又实在没有什么惊才绝艳之辈,季沧海自然是个好的,可惜他还要守着北疆,昭武候沉思许久才犹豫开口,“不知道皇上可知道林老将军有个外孙女叫柳半君,虽是女子,却是将林老将军的一身本领都学了去,当初老臣曾同叶惊澜聊起过,叶惊澜说南境军务他经常同柳半君商议,柳半君于南面想必也是熟的。”
定东候闻言恍然大悟,“那个女娃娃使得,当年我同老林防区挨着见过,才十四岁敢做先锋,凶得很。”
皇上闻言摇了摇头,“柳半君,朕知道,她不行。”
昭武候劝道,“皇上,事急从权,还望您不要在意男女之别了。”
皇上继续摇头,“朕何曾是那迂腐之人,只是柳兢与朕君臣相伴几十年,之前太子让他的女婿枉死,今日朕又将他的儿子派去出使东闻,若再说让他的女儿去南面统兵,这口朕如何开得了。”
定东候和昭武候想了想,觉得是有些张不开嘴,只得再想其它的人选了,定东候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好一阵子才停下,“圣上,臣听说叶老将军还有个二儿子,臣久不上朝没见过,不知此人怎样?”
提到叶悔之,皇上满意的点点头,“此人芝兰毓秀进退有据,朕很是中意,年前朕派了他去北疆跟着季沧海学打仗,过几年也许会是个人物,可现下却是嫩了些,还不能独当一面。”
滚滚风雪中,叶悔之连续打了几个喷嚏,白白吃了好几口的雪,季沧海在寒风中抿紧嘴唇望向叶悔之,叶悔之摇摇头表示无事,一行人继续赶路。本来按照之前的计划,季沧海还要再在居门关呆上三五日,可皇城传来了消息,南溟周边几国皆是蠢蠢yù动,而此时远走朔北的王祎也传来消息,说是朔北已经增兵,兵力驻扎在白口关附近,季沧海得了消息不得不顶着狂风bào雪立即前往白口关。
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居门关不同,白口关平坦开阔,除了地势较高几乎无险可依,前几年季沧海曾联合兵部上书,想要在白口关修建防御城池,可那时候季沧海还不如现今这般在军中地位举足轻重,是以皇上也并未太过重视,而以户部为首的许多朝臣都是加以反对,毕竟朔北国历来最喜欢gān的事是寻找边境村落偷袭掠夺,图的就是抢些物资过冬,可白口关周围并无村落也从未受到朔北滋扰,虽说是什么兵家必争之地,可朔北又不是真的有吞并南溟那么大的胃口,比起耗费巨资在白口关修一座防患于未然的城池出来,怎么看都是拿银子开河运、修堤坝、垦荒田、设官学更于民有利。户部、工部、礼部虽是反对在白口关建城池,可也确实是为着民生着想,当时兵部和季沧海便未在坚持,再后来南溟同朔北开了互市,至此朔北连抢夺之事也鲜少发生了,是以建城的事就耽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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