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神的刀_荷兰船长【完结+番外】(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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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死吧!野种!和你的贱人娘一块去死吧!”

  ——死是什么?

  罗笙静静地蹲在墙角捂着流血的额角,向饕餮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饕餮伸出舌头舔净了罗笙掌心的血,望着罗笙迅速愈合的伤口。

  ——死就是……消失了了吧。

  ——那么,怎样才会死掉呢?

  这个嘛……

  饕餮想,人是很脆弱的,很容易就会死。

  直到几天后的月色下,满手是血的罗笙踢了踢脚下的男人的尸体用无害的眼神看向饕餮时,饕餮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他死掉了吗?

  绿衣少年的脸上没有一丝恐惧和紧张,只是执着地问着问题。

  饕餮嗅了嗅男人,已经闻不到生人的气息。

  果然是死透了。

  ——为什么杀掉他?饕餮的脑子里没有善恶是非的念头,它只关心动机。

  绿衣的少年脸上第一次有了笑容,他的神qíng出人意料地温和。

  ——欺负娘的坏人都应该消失。

  饕餮猜得到罗笙目睹了什么,这个男人是村子里出了名的流氓恶棍,以骚扰妇女调戏小姑娘为名。瞧上了女人之后,就动了歪心思,三番五次上门对女人动手动脚。

  流氓在女人的水里下了蒙汗药企图不轨,撞见了恶行的少年用厨刀从身后如同宰割一头牛羊一般料理了他。

  女人还在熟睡之际,少年和饕餮处理了尸体。

  饕餮很久没有吃过人ròu了,它几乎不加思考便囫囵地吞了下去。

  ——你吃了坏人,会变坏的。

  罗笙近乎偏执地用水反反复复地冲洗着那把杀过人的厨刀。

  饕餮愣了愣,它猛然间这才想起,自己本来就不是什么善类啊。

  罗笙抱住了饕餮,歪着头喃喃地补充道。

  “哈,是我叫坏人消失的,现在我和你一样坏了。”

  祸患悄然埋下了种子。

  番外(四)

  女人被闯进家中的村民绑起来,押至村口的时候人人都是群qíng激愤的。

  “吃人的妖怪!”

  “烧死这个狐狸jīng!”

  那被罗笙处理掉的男子在失踪几天以后,一无所获的村民们最终将罪名扣到了女人的头上,那些平日里‘不检点’的行为成为了最好的证据。

  长期以来‘伤风败俗’被村中所有妇女视为眼中钉ròu中刺的女人,沦为了村民口中人人喊打的妖怪。

  女人的脸被扇的红肿,jīng致的发髻被打散,头发一缕一缕地垂下来被人们扯来扯去。漂亮的绿杉被扒下来,踩在地上成了破布。

  愤怒的村民们将女人处以极刑,用当地最残忍的刑罚折磨。他们拔下她的指甲,削掉她的头发,将泥土塞进她的嘴里,用灼热的碳铁在她的脸上烙字。

  他们将女人装进猪笼推下了河,河中的生灵怜悯她不愿这可怜的女人被淹死;他们将这不畏水的‘妖女’捞出来准备施以火刑,呼啸的狂风和骤来的雨水熄灭了大火,女人只被烧焦了半边身子。

  最后他们将这被视为不详的‘灾星’用石块活活砸死。

  罗笙跪在地上望着母亲的尸骸,他感到一种叫做痛苦的东西在胸膛间游走却无法用匮乏的语言形容。如果他是个人类的话,他的双眼理应当流下透明的液体,然而他没有!他没有眼泪以排解痛苦,只有他挥起刀连连向自己的手臂和大腿砍去,自残是他唯一宣泄和表达痛苦的方式。

  他挥舞着厨刀冷静的双眼地看着自己的快要发疯灵魂尖叫嘶吼,他不知道那是一种名为悲痛的感qíng,说到底他并不是一个广义上的‘人’,爱是什么?恨是什么?他没有正常的七qíng六yù,但他知道自己失去了很重要的人。

  那么……那么,罗笙停了下来扔掉刀,蹲在地上捂着疼的要炸开的头。

  那么就都去死吧!那么就都消失吧!

  去死去死去死!一个也不要剩!

  饕餮听到了少年的心声,它用毛茸茸的爪子拍了拍少年单薄的肩。

  ——这就是你的愿望吗?

  饕餮一口啃下了他的左臂,幼龙的血ròu带给了它久违的力量。

  好吧,那么就放开手大gān一场吧!

  愤怒咆哮的巨shòu显出真貌,密布的乌云遮盖了天空。

  饕餮张开血盆大口开始疯狂的吞噬,被吸入旋涡中的人类源源不断地补充了体力,它不断膨胀起来化作百丈高。灾难笼罩了村庄,高山崩塌树木拔地而起,河水逆流灌进了田野。人们哀嚎,人们惨叫,但一切皆无济于事。

  整个村庄,妇孺老少无一幸免。

  数十万天兵天将下凡镇压凶shòu,那场血战整整三天三夜,最终以饕餮被打至魂飞魄散为终。

  只剩下孤零零的罗笙,从此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

  他剔净了母亲的白骨,用筐子装起来背在了背上。

  “你爹他可是全天下的大英雄,总有一天他会来接我们娘俩到长安去——”

  那是母亲念念不忘的话。

  这个女人等了十余载,等到死,都没有忘掉那个根本不知姓名的男人。

  他背着母亲的骨,继承着未了的愿望,摇摇摆摆,跌跌撞撞,向着某个方向走去。

  罗笙靠着一双脚独自在这条路上走走停停近六十年,沿途风景看遍,万里山河踏尽,却始终还是少年的模样。

  当他将那锅用母亲的骨熬成的汤端到那个人的面前时,看到的是一张苍老而饱受折磨的脸,于是他带来了这份迟到了太多年的责问。

  他至始至终没有叫过那个人一声父亲,或许huáng泉之下的母亲会原谅那个不可饶恕的人,但罗笙面对着这个和自己流着同样血液的男人却只有漠然。

  再后来,天下第一楼的牌匾高挂在百味楼前,鞭pào声响彻长安。

  “我发誓!总有一天我会成为全天下最好的厨子,到那时候我就去这天下最繁华的地方,开一家酒楼。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怎么样?”

  恩,我的诺言兑现了。

  可是……

  年轻的厨神黯然垂下了头,饕餮和母亲,却都不在了。

  他就这么孤零零地,孤零零地,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百余年。

  chūn去秋来,花开花落。

  一年又一年,厨神用那双不再年轻的眼睛,坐看风起云涌代代才人

  默默地等待着,身旁不再是一个人的那一天。

  番外(五)

  女人是厨神和凡人的后代。

  神与人结合有违法度,厨神为了保全妻女,自愿放弃神的身份跳下九十九重天。

  女人从小生长在桃源中,被保护的很好,如同温室里的花朵。厨神将手艺传给了她,母亲则教给她人间诸如真实、善良、守诺这些美好的品质,却唯独没有告诉她何为‘恶’字。

  他们活在世上的时候,隐居在山中与世无争。没有叫女儿看到一丝一毫肮脏丑陋的东西,没有叫女儿听到一点俗世的污言秽语。

  瘟疫和饥荒并行的年代里,厨神和母亲相继死去。

  成为了第二代厨神的女人,此时还尚是个少女。用双手一点一点地挖着墓坑,将父母合葬进去。她埋着埋着眼泪渗透进了泥土里,最终泣不成声哭得昏天黑地。

  就在她哭得撕心裂肺之际,门前的小河将男子冲了下来,送到她的面前。

  少女用袖子胡乱地抹了抹眼泪,起身将那被河水冲到自家门前的男子拖了过来。瘟疫使得很多人丧命,门前的河水也变得浑浊不堪。每天都有或饿死或病死的尸体浮在水面,少女嘤嘤嘤地哭着想挖一个坑是挖,挖两个坑也是挖,顺手做件好事将男子埋起来好了。

  好不容易费了大劲挖出来一个坑,少女的指甲都开裂了。她蹭了蹭手上的泥把男子搁了进去,发觉坑有点浅,男子的身子埋上了浅浅一层土,脑袋还露在外面。她犯了难,于是跳起来思考了一下决定踩一踩叫泥土再下陷一点。

  不踩还好,一踩效果真是糟透了。只听见一声哀嚎,年轻男子虚弱的声音从脚下传来。

  “疼疼疼疼疼……姑娘我们商量一下不要再踩裆了好不好?”

  谁知道少女的表qíng更纠结。

  “你你你你你……大叔我们商量一下不要再乱动了好不好?埋死人很辛苦的好嘛?就不可以尽量配合一下吗?扭来扭去还能不能好好地去死啦!”

  少女一脚踢着男子的胯,一手cha着腰哀怨道。

  天哪这是谁家的姑娘啊?反应居然迟钝的这种地步,难道一般人这时候不应该跳起来尖叫着大喊‘诈尸了’吗?!她居然还好像啥都没意识到的在心安理得地埋着脚下会说话的‘尸体’?

  “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了……”男子疼得直吸冷气,“问、问题是,姑娘你难道就没看出来……在下还、还没死呢吗?”

  “啥?你没死啊……呜呜呜不早说,害得人家白挖了这么半天坑!嘤嘤嘤你知道我的手有多痛吗?”少女心疼地揉着手肘两只脚还踩在男人的肚子上。

  “……难道你认为我不痛吗?”男子额头上直冒冷汗脸色惨白惨白,声音有气无力,“就是刚才没死现在也马上快被你踩死了喂……”

  男子用尽了力气,直接昏了过去。

  当他醒来的时候,饥饿感环绕了他的全身。那时少女手中端着的一碗骨头汤,成为了萦绕他一生的记忆。

  也许是因为太饿了,他甚至都无从思考在遍地荒芜树皮都被刮尽了的山庄里,如何会有ròu来做汤给他呢?

  少女活动着新长出的手臂,端详着她捡来的这个人。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活物了——瘟疫和饥荒使得整座山只剩下尸体。埋葬了父母之后的她,环顾天地间只感到无尽的凄凉和被抛弃的孤独。而此刻的她感到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欣喜,她总算不是一个人了,她找到了可以弥补悲伤和空虚的填充物。

  “你救了在下一命,想要多少报偿,恩?”

  男子盘腿托着腮问她。

  “我得给你多少钱?”

  “钱?你这人真奇怪,”少女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了,她生活在男耕女织自给自足的小山庄里,完全不需要货币jiāo易,因而也不知道钱是个什么东西。但本能地,感觉到自己被轻视了,“别人救了你,你不说声谢谢,反而开口闭口就是报偿,好像人家图你什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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