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景华说完,向后退了一步,楚归鸿听他这口气就知道必有下文。不过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他也说不上什么怕字,索xing豁出去与他大gān一场,就算不能嬴也拼个同归于尽。自己好不了,当然也不会让夕景华逍遥自在。
“今日我来,除了想劝小侯爷收手之外,还给小侯爷带来一个人的消息,不知小侯爷有没有兴趣知道。”
楚归鸿闻言,心底不由一动。他隐隐猜到了什么,可是又不便立刻发作,只能qiáng忍下来,故作淡然道,“本王终日幽禁于此,少与外人往来,能有什么非知道不可的消息?你也不必故作姿态,想说便说,不想说便罢。”
“小侯爷果真不担心那个人的安危?”
夕景华言毕便将藏在怀中的两封信故意拿出来摆在楚归鸿面前的石凳上,那两封信楚怎会不认识,他只匆匆看了一眼便周身一寒。信封上的字迹便是出自他之手。只是这两封信本是他命人暗中送出城去调兵保护孙昊阳的,现在居然落在夕景华的手中,那么……
“你!”
一想到此时孙昊阳可能有xing命之忧,楚归鸿不禁攥紧了手,细长的指甲已经陷入血ròu之中。但这种疼,比起自己对孙昊阳的担心则实在是不值一提。既然信已经被夕景华截下,那么就意味着不会再有人去接应孙昊阳了。这种qíng况下,他根本是必死无疑!
“小侯爷对这个鬼门叛徒似乎甚是挂心啊,难怪他最后会选择背弃我而投向你。只可惜,他犯下的罪,最后还是要拿命来赎,小侯爷,当初你将他送到凤怀璧的身边,这步棋走得实在高明,虽然你只是把他当作棋子在用,不过对这个即将被吃掉的废棋,你当真一点感qíng都没有?”
“既然是一步废棋,他的生死早已无关全局。你要杀便杀,何必故意来告诉本王。你夕景华何时也学会玩这种感qíng伎俩来?”
楚归鸿背过身去,他怕自己再和夕景华对视下去会真的忍不住现在就和这个人拼命。他已经触到了自己的软肋,就像他当初看准了夕景华对凤玉吟的在乎一样。这场赌局唯一的赌注就是他们的真心,若能嬴,便是大获全胜,若是输,就是一败涂地。
他险些就能让夕景华败得乖乖臣服……
“小侯爷说得不错,我正是要用孙昊阳的命跟小侯爷赌一把。我不瞒你什么,经过这次的事,凤玉吟绝不会因为凤怀璧对孙昊阳有qíng而留他一命,白氏那里我不知道他下了什么样的命令,单就我鬼门这里,不出二日必定会有所行动。我想来告诉你的是,想救孙昊阳,你就得来求我。否则,神仙也保不住他。当然,如果小侯爷真是冷血绝qíng之人,那也是孙昊阳命该如此。我好话歹话就说到这里,一切还凭小侯爷定夺。”
把话撂下之后,夕景华转身就要走,呆立在院中的楚归鸿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答他。自己对孙昊阳怎可能毫无感qíng?非但不是绝qíng,而可以说得上是qíng根深种。当初他为一己之私将孙昊阳送到凤怀璧的身边,现在想来已是悔恨不已,若再连累他丧命,自己独活于世又有何意义?
可是要他jiāo出兵权岂不是要自己前功尽弃。这么多年来的苦心经营难道真要拱手让人?
楚归鸿此际心思已乱,他甚至不自觉地想到了凤怀璧。对,他不会坐凤玉吟去杀孙昊阳,他必定会有所行动,除非他还不知道……
“对了,刚才忘了跟小侯爷说,四王爷他现在正被皇上软禁在宫中,所以小侯爷还是不要寄希望于四王爷了。他现在自顾不暇,根本没有能力去救孙昊阳。所以小侯爷最好考虑清楚。你只有一日半的时间考虑。”
走到院外的夕景华想起了什么,施施然地转过身,对着出神的楚归鸿淡淡一笑。
这样的威胁就如他当初让孙昊阳拿凤玉吟中毒的事去bī夕景华妥协一样。真是没有想到报应不慡,这么快就降临到他自己的头上……
全身如抽空力气一般的楚归鸿恍惚地跌坐在石凳上,夕景华的话出口的一瞬间,他已经找不到任何说辞去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惧。
那种感觉像是紧紧地揪痛了他的心。他第一次这样qiáng烈地想要回到孙昊阳的身边去,甚至想到就算要死,也死在一起……
另一边石凳上的信在风中宛然落地,像几近垂老的一片叶,无力挣扎,只能等待不久之后的消亡。
从楚归鸿的府上出来之后的夕景华神色有些怅然,一直暗中跟随他的风月轩悄声走近,她想开口问些什么,因为看到夕景华这样的表qíng而没有出声,
夕景华让随从们先行回宫,自己则是牵着马徐步而行,风月轩不敢去打扰他,可是心里又担心,直到她与夕景华走出深巷,看得到大鹓皇宫的金瓦红墙时他才幽幽地叹了口气,
风月轩恍然间明白了这声叹息的意思。她一步走过去抓住夕景华的手,紧紧地握住。她能感觉得到这个男人身上背负着的担子太重了,
他说过要帮凤玉吟成为一代明君,可是明君背后的黑暗,要他来承担。
“景华,不如我们回去吧……”
她很久都没有这样称呼过夕景华了。那像是个遥远记忆里的名字,让她陌生得几乎忘却。但是喊在口中又那么难以抑制地会为他动qíng,会为他心疼,为他不值,
而他则是默默地收回自己的手,安慰地搂了一下她的肩膀。然后悠悠地牵过马,穿过人群,走进那堵高大得几乎无法逾越的宫墙,再也没有回头看她……
☆、病发
被夕景华点了xué道在chuáng上足足躺了半日的凤玉吟一觉醒来时,宫外已是夜尽天明。而他的书房里宫灯彻夜未熄,平日里他这个大鹓帝王翻阅奏折定夺天下大事时所坐的地方此时正有一人代他锁眉烦心,一夜未睡。
坐在书桌前的夕景华一听到内房里传来的脚步声就立刻站起身来迎上去。凤玉吟的脸色较前一日好上许多,但看见夕景华满面倦色,还是不由地沉下脸来,“朕今日才知道原来爱卿你比朕还要忧国忧民,看来将你召入大鹓实在是朕之大幸。”
夕景华闻言,不慌不忙地笑着揽住他,“所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微臣一朝蒙受圣恩,心中无限惶恐,若再不做出些政绩来,只怕日后天天要受朝廷上那些老儒生酸学士的白眼。”他说完,又故意在凤玉吟尚未完全恢复过来的腰部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况且,微臣一时不查,令圣体受损,幸得陛下宽仁,不与微臣计较。微臣为大鹓略尽绵薄之力,怎敢居功?”
凤玉吟毫无防备地被他小小‘戏弄’了一下,腰间一软,险些脚步不稳地倒在夕景华身上。他一转眼就看到身旁的人一脸怪笑,不由怒道,“你真是天下间少见的无赖!”
“哪里,陛下谬赞了。”
夕景华太了解凤玉吟的脾气,所以他亦知道戏耍归戏耍,绝不能触到凤玉吟的底线。所以一看到他向书桌走去,夕景华也就不再有意捉弄他,而是即刻换上了另一副表qíng,
“今日送来的奏章里,大多是针对我以西梁降臣的身份入朝为官的事。说的也无非是些陈词滥调,毫无新意。我挑了几篇只觉得可笑之极,实在无趣。”
“哦?听你这么一说,朕倒是好奇这些平日里曲高和寡的酸腐文人究竟写了什么,这么入不了你西梁才子的法眼。”
凤玉吟心知夕景华的才名冠绝天下,常言道自古文人多相轻,他这一张嘴果然说起别人来绝少好话。未免他太过得意,凤玉吟还是不动声色地暗讽了一下,“依朕看,便是换做你来写,也不过就是这些‘陈词滥调’。变得无非是说法,一个通透的道理让你们这些文人来说,便是洋洋洒洒千字言,绕得人不清不楚。”
说罢,凤玉吟提起朱笔便要落墨,而背向他站的夕景华却悠然道,“这话说得有理,不过为人臣子的,还是得学会察言观色,揣测圣意。这事若让我来,我必然不会上书进言。”
凤玉吟不由好奇道,“如何说?”
“当初是你亲临王府,亲自下旨封我做的四品侍郎,若是我这官儿做了两日都不到便给撤了,日后你这皇帝如何在朝廷上立威?就我所知道的凤玉吟可丢不起这个人。”
“事有轻重缓急,为君者也有为君者的无奈。如果众臣执意如此,就算是朕一言九鼎也不得不考虑人心所向。所以你说得这点理由不成立。”
专注于落笔的凤玉吟毫不客气地反驳夕景华的话。他向来严肃不苟言笑,此时却是不由地露出了些笑容。能与凤玉锦一起坐在这御书房里共谋天下是他从来也不敢想的事qíng。可是现在这人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与他各执一词,随意说笑。他突然间发现什么千古明君似乎也并不是那么重要了,
他所求的,也无非是与他共享天下而已……
“那难道是陛下当真舍不得微臣?所以宁愿不顾朝臣的反对也要留下我?”
夕景华故作惊异,趁机搂住凤玉吟把整个身体都紧贴上去。凤玉吟这一天一夜间已慢慢摸透了夕景华的行为方式。一旦他开始故意装傻,下面的动作肯定是动手动脚。凤玉吟全不留qíng地用毛笔敲了一下他的额头,“又胡来,朕在办正经事。”
“正经事留着到朝堂上办,你这会儿急什么。反正你心中早有定夺,批与不批又有何区别?”
被毛笔敲中额头的夕景华没有一点松开手的意思,反而抱得更紧。凤玉吟眉峰一皱,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转而低声道,“朕的心思你知道?”
“你执意留我,只有一个原因。我知道,你想借机对付云家。”
夕景华靠在凤玉吟的肩上,慢慢舒了口气,像是不愿意承认,又不得不承认。因为他知道凤玉吟的坚持不是来自于对他的感qíng,而是权宜之计。
他不能奢望改变大鹓江山在凤玉吟心中的地位。他只想有朝一日与凤玉吟之间的感qíng能够纯粹gān净一点。
听到夕景华如叹气一般的声音,凤玉吟的心忽而重了一下。他转过脸看向正靠着他沉默不语的凤玉吟,然后握住他的手,慢慢收紧,
他一时间找不到什么借口去反驳夕景华的话。因为一切确实如他所言。可是,这般的心痛却只为他。凤玉吟想说些什么,可是声音卡在喉咙里,又酸又涩。他只能用力地握紧夕景华的手,借着这点紧密相触的感觉来证明自己的真心。
他,并非无qíng。
天和四年,夏至。以云家为首的大鹓国大大小小数十位官员联名上书反对西梁降臣夕景华入宫为官。尔后,大鹓国主凤玉吟以‘违旨入京,结党营私,犯上作乱’等罪名将这次群臣进谏的发起人云家长子云清潇投入大鹓国的死牢待查候审,旨意一出,群臣皆为之震惊。但更令人费解的是,作为云家后人的云日慕却并未一并收入牢中,云家府邸依然保留,财产也未充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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