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次打开,左边的箱子不过是些幼时无聊的玩物而已,有他第一次作的诗画、文章;有他幼时亲手编的竹节;也有他曾送的一些小物件,有幼时亲手做的,也有近几年随意赏下的,零零总总塞满了箱子。
中间的箱子装的是些无用的纸张,一叠一叠的,有的是存档的信纸,写了些各式各样的qíng报,十几年来送了数千人往生极乐……有的是供词?一项又一项罪状写在上面,让他想起了记忆中的那些人,可笑!他们怎会这般不堪…剩下的就是些往来信件了,有他自己的,也有别人的,舒陵并不打算拆开。
最后,右边的箱子中却只有一个木盒,盒子里是张薄薄的纸片,写了几个难看的字。
“死生不见,来世无缘。”
我不会哭,皇叔;你说过,此生再也不会让小陵流泪。
呵!
舒谨,我早知你是个残忍无qíng之人,为何还对你我之qíng抱有几分侥幸呢?
早知你就该如此,临死也不忘讨债,生生要把别人欠你的剜出来陪葬!
不知我舒陵此刻应该不置一词地一笑而过,还是假意惺惺地叹息一声?
舒谨,你说我该怎么做?
怎样做,你才能够满意?
怎样做,你才不会离开……
天子独留钟楼,愈一日方出。
后天子骤染风寒,病qíng不明,不理朝事。
皇后携太子舒怀候于帝侧,曾得帝托孤之嘱,泣不成声;然皇后未遵帝之言,静候寝殿不见外臣。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
☆、舒璃
那年,元宵。
层层帷幔之中,有只手用力地抓向帐外的虚空。
“小……小陵!”
“慢些……慢,我受…不,啊!”
他噬咬着他的肩背,看着那美丽的脖颈无力地扬起又落下,紧紧地,紧紧地将他圈在怀里!他的喘息,他的呻。吟,都让人如此迷恋。
满身jiāo织的红痕,颓然滑落的汗珠;还有,那无力伸展的肢体,都属于自己!
缓缓抚摸着那紧致的身躯,搅弄着那柔软的嘴唇。
看着他高贵的身躯雌伏身下,平日里冷漠的眼神里透着沉醉,难以合拢的嘴角不可控制地流下银线……
“皇叔!”
“谨!”
“我的谨!我要你!这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你都是我的!”
“说!说你是我的,谨!”
“我…”
“小陵,我…早就是你的了……”浅浅的叹息,朦胧的光晕,一切都显得那般不真实。
鲜活的,炽热的,艳丽的,绝望的。
每一个舒谨都曾属于舒陵,十几年的沉重几近压得这辈子都喘不过气来。
京郊,雁回山下。
简陋的农舍中时而传来几声轻咳,在寂静的村落里显得有些突兀。
“他回宫后,吐血昏迷,高热不退,朝里如今已有些乱了。”
“主上,您…”,来人带了几分犹豫,但终是说出了心中所想,“您还是去看看吧,那人一直叫着您的名字;说是已经jiāo待过皇后…”
“若是…唉,怕是晚了!”
“哦…”
咳嗽声仍然不绝,太医转身离去;胸前花白的胡子卷成一缕,在风中晃dàng着,渐渐走入清晨的薄雾之中。
是夜,宫中寂静,冷月无星。
天子寝殿之外,寒灯尽灭。
五日后,天子醒转,朝局稳定。
一月后,天子病愈,贤王府更名为重楼。
自此,舒陵年年夏日,均往京郊行猎。
如此这般平静了十几年,新朝国力日益qiáng盛,百姓安居富足。
晋元二十九年,帝于京郊行猎时,遇一弱冠少年,甚喜之;遂认其为子,赐名舒璃,封燕王。
次年,帝崩,诏天下,传位义子舒璃!举朝皆惊,太子太傅及一众官员长跪勤政殿外,yù觐新君;终太傅及六位同行官员领杖一百,另有漠北军长踞城外。太傅年老体弱,缠绵半月,溘然长逝。
同年,先帝嫡子舒怀入贤王名下,掌漠北军,世代不得废爵。
帝崩后未入皇陵,葬于京郊行宫。
……
那年初遇,正是京郊行猎之时。
“你叫何名?家住哪里,父亲是谁?”
晋元二十九年,天子才堪堪到了不惑之年,却双鬓如雪,形容枯槁。
茕茕孑立于这空dàngdàng的宝座之上,却再也没有人与他并肩而立,浅笑依然。
“我没有名字,没有家,也没有父亲……”
少年的语气有些低落,却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鲜活;仿佛chūn日的骄阳,让他想起了当年那个红衣怒马、仰首高歌的舒谨。
“我做你的父亲,可好?”
不等少年回答,天子已扬鞭远去,此后自有仆从妥善安排。
雁回山顶,俯望京城,还有那座高高的钟楼。他发现,自己竟没有勇气直视那个少年,那张似曾相识的梦中容颜。
“皇叔,你还是这般不服输,他很像你!”
“我终于等到你了…”
“我来陪你,可好?”
舒陵坐在高高的金殿上,日渐衰老的身体已让他有些看不清殿下少年的神色。
不知从何时开始,双眼渐渐浑浊,江山社稷却变得如此清晰,成为了此生的依托。
“佛告曼殊室利:东方去此过十殑伽沙等佛土,有世界名净琉璃,佛号药师琉璃光如来、应、正等觉、明行圆满、善逝、世间解、无上士、调御丈夫、天人师、佛、薄伽梵。曼殊室利,彼世尊药师琉璃光如来,本行菩萨道时,发十二大愿,令诸有qíng,所求皆得。”天子侧坐在龙椅之上,眼中怔然,看着手中褪色的木盒轻轻念道。
“孩子,叫舒璃可好?”
“体坚色净又藏节,尽眼凝滑无瑕疵。从今以后,你就是朕的珍宝。”
殿下的少年从容拜倒,谢恩。
少年脸上的喜悦,让舒陵的心中也有了几分欢欣。捧起木盒jiāo给宫人,天子吩咐道:“将这玉送去打磨,仔细嵌上燕王的名号。”
宫人接过木盒,悄声退下。
皇叔,那木盒中的字条朕是不会相信的!
朕用这块玉换了它,到如今竟也存放了近二十年。
当年,它是朕的第一份生辰礼物,如今把它给了璃儿。
皇叔,你说可好?
……
次岁,晋元三十年夏,天子重病,一月未朝。
chuáng榻之侧,舒陵看着从入宫时的鲜活跳脱渐渐变得沉稳睿智的舒璃,细细地嘱咐了朝政事宜后,似乎是有些惓了,缓缓地合上了眼。
茫茫中夜,慢慢醒来,睡梦中没有丝毫的记忆,仿佛生生cha入了一片空白。却见chuáng侧的少年还在候着,朦胧的烛光投下黯淡的yīn影,为少年稚嫩的容颜添了一笔yīn郁和浓艳。
舒陵知道,结束的时候到了。
“璃儿,你父亲…”
饱经磨难与岁月沧桑的帝王未曾想到自己还有这般虚弱的时候,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只能虚扯着chuáng头的明huáng缎,苍白憔悴的脸上有着几分期许地望着少年。
“父皇,可是病糊涂了?我的父亲不正是您吗?”
chuáng上的人仍旧望着舒璃,没有丝毫的神色变化。
少年脸上的yīn郁终于在夜色中完全显现,尽qíng盛放,呼吸着空气中压抑的死亡的气息。
像他,又不像。
“父亲十几年前就去了,骨灰撒在雁回山顶。”
“说是自己这辈子自由惯了,又造了许多杀孽;与其立碑造墓,既污了这锦绣山河,又给别人践踏唾骂的机会;还不如乘风而去,烟消云散。”
舒陵眼中似是有些湿润,面上却仍无表qíng。
见他这般,少年脸上有些怒色,随即又现出灿烂的笑来:“有件事,父亲托我转告于父皇。”
见舒陵听后嘴唇轻颤,将攥在手中的明huáng缎扯花了丝。
舒璃才有些愉悦地望着他的双眼,毫无感qíng地直视着,翻动着鲜红的舌头。
“其实舒怀应该是哥哥的,我比他小。”
“晋元十二年chūn末,才是我真正的生辰。哦!对了,那时你以为父亲已经去世了吧?就在晋元十年冬至,贤王薨了;死后只得一副薄棺,糙糙葬在京郊。”
“可世人不知,这位已薨的摄政王殿下却在京郊行宫住了十年!十年只有我们父子两个人,有时候我也会想,为什么行宫的宫殿这般冷,为什么父亲总是那般浅笑。”
“我曾经,无比期待和你相见的那一天,到如今…”
“呵!”
第一次从这孩子脸上看到不一样的qíng绪,却是离别时刻;舒陵的眼里终于染了几分湿意,看着舒璃不曾言语。似乎在望着几步之外的舒璃,似乎又没有。
“父亲嘱我见到你时,问候一句,请你猜猜我究竟是何人之子。”
少年眼带快意和嘲讽,无比怜悯地看着天子;见他慢慢合了双眼,攥着明huáng缎的手渐渐脱力,垂落在榻外摇动着。
伸手轻轻地将舒陵垂落的手放在胸前,理好锦被,凝望着他最后一次沉睡;还有嘴边那抹浅淡的笑,突然想起了那双缓缓失去神采的眸子,没有泪,没有恨。
父亲,原以为你是为了报复他,到头来却是在救他。
子夜,帝崩,谥号文。
同日,诏天下,册舒璃为帝;身后之事一切从简,不入皇陵,葬雁回山。
……
皇叔,不服输的你,遇上了我,终究还是认输了。
我知道的,那一夜原以为只是场梦。
小陵…
很是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 主角死了,还要什么可以说的呢?倒叙的手法,接下来会讲一讲其中的纠葛,大家可以当前传来看。
后面三章都是番外,如果觉得有些乱可以直接跳到下卷前传去看。
☆、忆前缘
武帝于乱世起,征大漠,取关山,摄苗疆。
最后一统天下,建立百年江山基业。唯一遭人诟病的,就是与前朝蔡阳侯的有为世俗之恋。
蔡阳侯与武帝自幼相识,于乱世中亦不离不弃、相互扶持。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蔡阳侯之智计近乎妖也!这半壁江山,几乎均得其襄助;故而世人也就不再多加苛责,史官笔下也得了一个qíng到深处,痴狂无态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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