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辛瞟了楚哀一眼,楚哀脸色一僵,“王上,苏嫔妹妹到元寅道师那儿去了。臣下也是刚到不久,正盼着苏嫔妹妹赶紧回来呐。”
楚哀凑到祁辛身前,状似唯唯诺诺地说道。
祁辛蹙眉,没有再说话。
而傅望之一听到元寅,便凝神看向楚哀。
楚哀怎会知道苏娣去了深塔?莫非,他别有用心。
傅望之侧眸,在楚哀与祁辛之间来回打量了几眼。
祁辛独宠苏娣,是将她当做了那日国宴上的他。
记得,他曾经是被世子府软禁的“舞首美姬”。
现下,若是苏娣和楚睿走得太近,那么,在祁辛看来无异于红杏出墙。
楚哀的心思,还真是恶毒。
傅望之盯着楚哀的背影,顿觉此人的善妒之心足以抹灭他人xing命。
楚哀主动依偎在祁辛的肩头,“王上,不如,我们去屏熙殿吧。”
说话间,楚哀满眼含chūn,笑靥如花。
祁辛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楚哀,你先退下吧。孤,改日再去屏熙殿。”
祁辛说罢,瞥见傅望之暗自唏嘘的眼眸,不由得转首瞪了他一眼。
“王上,臣下?……”楚哀侧眸,像是无法接受这出乎意料的回应。
祁辛摆手,张公公上前好言相劝,“楚哀公子,王上近日国事缠身,改日定会去屏熙殿的。楚哀公子且好生候在屏熙殿,等着王上招侍。”
说罢,张公公一抬眼,殿外的侍从便将楚哀“请”了出去。
傅望之状似没有听见楚哀的挣扎呼喊声,他疑惑的瞟向祁辛。
楚哀并未犯事,区区争宠,为何要小题大做,将其禁足于屏熙殿?
若他揣度没错,张公公那番话,便是祁辛下的禁足令。
祁辛想要禁足楚哀,怕是很久之前便已然打算好的吧。
傅望之正yù开口,却见殿外有婢子匆忙来报,“王上,苏嫔娘娘昏倒了!”
☆、朱颜潜醉
苏嫔的贴身侍女阿袖匆忙进殿,旋即被张公公呵斥,“大胆奴婢,竟然冲撞圣驾!”
张公公作势将其拉开,却见祁辛没有怪罪,只是朝阿袖问道:“苏嫔昏倒了?”
这次他并未唤她爱妃,想来对楚哀先前说的话必有介怀。
阿袖点头,敛身挽手道:“启禀王上,娘娘今晨还好好的,只是去了趟元寅道师那儿,往回走就不知怎的昏倒了。”
阿袖说话的时候神色焦虑,祁辛忙不迭也就信了。
只不过,傅望之倒是惊讶苏嫔与元寅的来往居然能够被一个侍女随意道来。
想来,苏嫔是不打算瞒着祁辛了。或许,越光明正大,越不受人诟病。
傅望之站立于祁辛身后,看着祁辛正yù起身去探个究竟。
“王上,阿袖夸大其词了。臣妾并无大碍,许是今日这日头太烈,招了暑气。”
张公公还未捏起嗓子高喊“王上摆驾”,一双绢鞋便踏进了殿门。
苏嫔扶着身侧婢子的手往里走,那绮丽的妆容被炎炎烈日熏着,有些泛白。
见状,祁辛两三步走了上去,将苏嫔圈在怀里,“爱妃,你怎能如此粗心。”
他的话语中含着责备,但傅望之知晓苏嫔此时的娇弱已然彻底攻陷了他怀疑的壁垒。
整个沁鸢殿弥漫着怡人的清香。
苏嫔扶着额头,顿感困倦,“王上恕罪,臣妾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她盈盈一拜,萎软的话音令人担忧。
祁辛颔首,示意阿袖侍奉苏嫔进入内堂休息。
“王上,要不要传召御医?”张公公走到祁辛跟前躬身说道。
祁辛沉思了片刻,决定还是传召李太医。
傅望之瞧着婢子绕过珠帘,直接将苏嫔搀进了寝房,心底感觉略微不妙。
而这时,殿外静候的侍卫突然轻步进殿,伏在祁辛的耳畔说了些什么,祁辛立即脸色大变,等傅望之再度转眸,祁辛已然出了殿门。
步履匆忙的背影。
傅望之照常跟上去,张公公却伸手拦住了他。
“傅大人,王上有旨,未经传召,一律不得进入明广殿。”
祁辛不想让所有人知晓的秘密,他原本也没兴趣打探。
傅望之在争门殿里清闲自在地待了两日。
在他不知祁辛动向的时候,他却意外撞上了前去明广殿禀报急qíng的沁鸢殿婢子。
“是苏嫔娘娘出事了么?”
傅望之见婢子累得气喘吁吁,旋即揣度出声。
婢子连连点头,拉着傅望之的手便往沁鸢殿的方向拽,“傅大人,张公公说王上还在早朝,奴婢寻不到帮手,傅大人便随奴婢前去看一眼吧!”
婢子说得十万火急,傅望之还没来得及询问为何不去请太医,就来到了沁鸢殿前。
傅望之跟着婢子穿过曲折小径。
进了寝殿,琉璃垂帘分割了里外的光线。
晦暗的光影里,苏嫔静卧于长榻上,阿袖正小心地擦拭她嘴角溢出的药渍。
傅望之蹙眉走进来,看向长榻上的女子,状似安然入睡,实则一脸病态。
“苏嫔娘娘这样多久了?”
傅望之想起了那日元寅jiāo给楚哀的白瓷瓶。
闻言,阿袖直起身来,朝他挽手,“娘娘自上次昏倒伤了元气,休息一阵子之后也未见不适。只是昨日清晨便一觉不醒,滴米未进,连清水都咽不下,更别说李太医开的药剂了。”
阿袖哽噎说道。
听罢,傅望之突然掀开锦被的一角,诊脉之后,眉间深壑,“朱颜醉……”
☆、苦心孤诣
寝殿里忽然飘浮起一丝紧张的气息。
阿袖一听“朱颜醉”便目光变幻。
“阿袖,拿个匕首和盛器过来。”
这时,有极轻的嗓音响在耳畔。阿袖回眸,突然看见了站起身来的傅望之。
纯银锻造的器皿被擦拭得透亮,仿佛能照得出人影来。
傅望之接过阿袖递来的匕首,看着银器上那抹影影绰绰的静卧身影,薄唇微动,“苏娣,这是我欠你的。”
说罢,垂眸之间,他用匕首在手腕上划下一道血口,然后将涌出的鲜血悉数滴落在银器中。
“傅大人你……”阿袖惊诧地望过来。
其后,身着朝服的祁辛蹙眉走进殿门,一眼瞥见的便是殷红的鲜血自白皙的手腕滑落,一滴一滴,直到漫过近半的银器。
“够了!……”
傅望之模糊不清的视线里,有一袭黑蠎璃色的影子抓住他的手臂,喝令跟在身后的李太医立即前来包扎伤口。
那个影子,应该就是祁辛吧。
傅望之苍白的双唇微动,任凭手上止血的药粉溅到伤口里,嘶嘶作痛。
“阿袖,快给苏嫔娘娘服下。”
傅望之身形虚弱的靠坐在敞椅上抬手。祁辛看着他的目光有瞬间的深意。
“苏嫔与你有何瓜葛,值得你如此拼命救她?”
祁辛令阿袖照办,等李太医包扎好伤口后,旋即松开了他的手腕。
他的眼眸里蕴含的已然不是简单的审视。
这个时候,傅望之察觉到祁辛那日匆忙离身的不寻常。
他抿唇轻笑,“王上认为,我与苏嫔娘娘会是什么关系?”
他并不否认,祁辛会因为苏嫔蒙生醋意。毕竟,他曾经让苏嫔宠冠六宫。
傅望之侧着脸,只看着长榻上那女子鲜红的双唇,经过李太医的点拨,阿袖最终将那银器中的鲜血灌入了苏嫔的口中。
浓郁的血腥气息。
祁辛状似不经意地抬眼,端详他那张如玉的侧颜,“傅望之,你与元寅、苏嫔的关系,孤很快就会知道的。”
祁辛借着幽暗的光直视过来,傅望之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慌。
十二队暗卫,处处安cha的眼线。他不知祁辛能够对他的身份揣测多少。毕竟,在纪国史册中,他已经是个死人。
但愿,苏秋执掌的梼杌刺客团,不会如此轻易的bào露。
傅望之远望着琼楼玉宇,玲珑宝阁,这一番奢华瑰丽,别有一处诡秘。
数日,苏嫔总算是清醒过来,xing命无忧。而宫闱处处戒严,戍卫全部被抽空——
有了元寅的口供,祁辛得知下毒谋害苏嫔的人就是楚哀,可令人疑惑的是,祁辛只是扣了他的月饷,除此之外什么也没做。
楚哀的身份,也许并非一个侍君这般简单。
不仅是楚哀,恐怕身在深宫里的每一个人都有错综复杂的身份与利害关系。
而祁辛,苦心孤诣地编织了一张大网,静候着善于隐藏的鱼儿浮出水面。
只不过,在此之前,还需要一次暗流涌动。
两相戒备的局面。
没人知道,祁辛究竟在等一个怎样的契机,投石问路,让一应深埋在暗处的人和事浮出水面,变成砧板上任凭宰割的鱼。
对此,傅望之不作妄加猜测。他只是闲闲地从争门殿外面走进来,刚一进门,就瞧见了将军府上的吕一。
“吕一,你怎么来了?”
他迈着缓急的步子跨进门槛,吕一迎面上前,将衣襟里的密信jiāo给他。
那封密信,是攸廿亲笔所写。
傅望之小心拆开,浏览一遍,却目光微颤。
“攸廿他……为何要劝我离宫。”
傅望之将吕一送到了殿外,进了内堂,将密信放置于点燃的灯盏上。
一片灰烬。
攸廿在信中提到,切莫随王上前往三苗。
攻打三苗,祁辛并未决心御驾亲征,然而却正yù暗自离宫。
☆、细枝末节
七月初,夜凉如水。
傅望之经内侍监传唤,在明广殿里拜见了高坐于金椅上的祁辛。
那时,祁辛的身侧站立着一袭青衫的年轻男子。
傅望之起身,抬眼之前便知晓那伴君身侧的男子便是当日带走丹阳的莫青。
十二队暗卫的行踪——祁辛的亲卫一向讳莫如深,而今为何要bào露于人前?
这一刻,傅望之多看了莫青一眼,而莫青的视线恰好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傅望之,孤要你跟随孤的亲卫前往三苗。”祁辛俯身,睥睨而来的目光威严骇人。
傅望之闻言眼神一滞,端穆揖手,“臣下遵旨。”
他遥遥抬首,平静地看着祁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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