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青玉有礼地说道:“刘先生误会了,晚辈只是看今日天气好,所以来这里作画。几位先生……也是来作画吗?”
“原是想作画,不过既然你已经在了,我们自当另寻他处了。”
殷青玉连忙道:“晚辈正要离去,各位不必另寻地方。”
“别别,”刘尚美摆着手,“你留下,千万别让着我们!……要不然又叫别人说我们倚老卖老、以多欺少,我们可当不起!再说了,谁不知道你兄弟殷侍卫深得殿下面前红人司华姑娘的厚爱啊?”
殷凤翔微一皱眉,正色道:“刘先生开我玩笑无妨。司华姑娘还未出阁,清誉不容有损。”
刘尚美闻言冷笑了一下,看向他:“老夫哪里敢胡嚼姑娘家的是非,哈哈,说笑而已。对了,刚才看见殿下差人寻找殷侍卫,殷侍卫怕是有好事啊!”
话音刚落,果然,一名侍女快步到来,“殷侍卫,殿下有请!”
殷凤翔暗疑,看了刘尚美一眼,正yù跟随而去,侍女却道:“秋雨先生也一并有请。”
☆、属意
殷凤翔暗忖,自己的身份只是个侍卫,同府上的画师清客不一样,公主召见,传令即可,为何却用了“请”字。想必不是侍卫分内的事。
到了厅上,见过了瑞阳公主,公主屏退了下人,只留贴身侍女凝光在身边。“殷侍卫,今日请你来,有件事问问你。”
殷凤翔道:“为殿下效力,在所不辞。”
公主微微一笑:“倒无需效力。这件事做起来也不难。”
“殿下请讲。”
“我有意把司华许配于你,你意如何?”
殷凤翔心下一惊。
“我知道你并未婚配,”公主道,“司华人品才貌俱是不俗,若与你成眷侣,也是玉树琪花。”
听他沉默不语,殷青玉不由向他看去,正逢他扫来一眼,目光相视,便默默别开了。
殷凤翔道:“此事要看殿下。”
公主觉得有趣:“我问你的意思,你却要看我?”
“是。若殿下以公事论,自然立即从命;若殿下以私事论……”他停住。
公主当即明白。“这么说,你是不愿了……”她沉吟片刻,又道:“为什么?”
“你也不必说身份门第之类的话,”她接着道,“眼下你虽然落拓,可你从前的名头我也听了;而司华身为侍从,却出身良人,是清白闺阁。”
——公主身旁的凝光也看向殷凤翔,愿他能领会。公主的贴身侍女,名为侍女,实为公主伴读。司华貌美聪慧,跟随公主多年,自有胸襟见识,京城中三品命官都想要明媒正娶。
殷凤翔道:“多谢殿下的美意,并非门第身份的缘故,只是有了属意之人。”
公主默默点头。他若不肯,料来也是这个原因了。“那么你的意中人,还在等你?”
殷凤翔却道:“不是。”
公主略感疑惑,“难道她已嫁人?”
殷凤翔仍道:“没有。”
“既然没有,为何不向她提亲?”
殷凤翔眼睫微垂:“他也同我一样,有属意之人。”
公主叹道:“相逢恨晚,人间常事。”
殷凤翔道:“相逢不晚,是我自己怕过于贸然,错失了时机。”
“近水楼台不能先得月,是教人遗憾,”公主摇摇头,半是好笑半是感慨,又道,“既然如此,何不放下,另寻姻缘?”
殷凤翔一笑道:“心意难改,也是身不由己。”
公主忽然转向殷青玉:“秋雨,你弟弟有意中人,此事你可知道?”
殷青玉听他们对答,早就如芒在身,猝然被这一问,顿时愣住,迟疑半晌,轻声道:“……不知。”
“若你知道,你会不会劝他早些跟人家开口?”
殷青玉感到殷凤翔和公主的目光都看着自己,简直负重难安,更不知该怎样回答。“……这,这个……”
公主又问:“若换做你,你喜欢上一个姑娘,你会向她表明心意吗?”
殷青玉踌躇着,摇摇头。
“看来你也是怕唐突人家了。”公主扫他们二人一眼,唇角微翘,“两个大男人,还不如一个姑娘直慡。”司华对殷凤翔有好感之后,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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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禀明了她。
殷凤翔道:“殿下教训得是!”
公主叹了口气:“可惜,司华难免要失意了。”
“还请殿下恕罪。”
公主笑了一笑:“我虽不懂民间事,也知道qiáng扭的瓜不甜,qiáng结的婚姻不终,你又何罪之有?”一时想到大选驸马之期日益bī近,目光微敛,心下默然。
☆、秋会
秋会转眼便至,公主照例在园中设席。一众画师猜想这是公主出嫁前最后一次举办,必定盛大,个个摩拳擦掌做好了准备,谁知到席一看,宾客竟比往常稀疏得多,只有寥寥三四位,着实有些不解,又有几分失落。
殷青玉并未觉察宾客多少,他从来也不认得一个达官贵人,只是习惯xing地对着花糙默默出神。
殷凤翔遥遥望着他,忽然竟有些明白老庄主为什么会突然对婢女秋裳做出那种事、令所有人都费解。如今明白了,这般默默出神的模样实在有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刚刚驾临的景王此刻走在公主身边,环顾一眼后笑了笑:“别人也就罢了,张同赏画最老道,少了他未免可惜啊。”
公主道:“张尚书正忙于准备庆典,若拿这点小事耽搁了他,赔上几车书画也不够的。”
景王道:“是啊,还忙于给你选驸马。”
公主瞧了他一眼,说道:“你嫌这里无聊,就回去。”
景王便不再言。过了一会忽然正色问:“瑞阳,你究竟为何这样抵触嫁人?”
公主听了,默默无言。
景王又问:“你……想要什么样的驸马?”
公主摇摇头。
“你在担心什么?”景王注视着她,低声问。
公主一时没想周全,于是随口道:“我怕我不喜欢他。”
不料景王继续问:“如果你不喜欢,又当怎么办?”
公主道:“那就分房住,他愿纳几房妾就纳几房,别来烦我就是。”
景王竟还问:“如果那位驸马很喜欢你?”
公主道:“一样。”
景王莞尔,拱手道:“多谢。”
公主疑惑地看向他。
“昨日郑国公夫人到母后面前又提她侄女的事,母后略有动心,只是还没马上应允。我正不知万一赐婚如何是好,现在,学习了。”景王道。
公主不由一笑,笑叹着摇了摇头。身为皇家子弟,婚事从来身不由己。“他们开始了,王兄请。”
按照老规矩,画师们先抽签,按题目作画。之后便是任意作画。
殷青玉看看抽到的题目,再一望,合适的作画地点刚好在殷凤翔当值的地方。他一愣,还是带上了画具走过去。
殷凤翔看他朝自己走来,心中惊喜;待他走到身边,便立即帮他铺摆画具。
殷青玉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我自己来就是。”
殷凤翔停了手,“你若讨厌,我不敢碰。”他温言道。
殷青玉一时进退不得,不知该怎么答话。殷凤翔停了一会,微微一笑便继续替他整理。
此时秋阳高挂,殷青玉觉得耳际隐隐发热,连忙平定心神,执笔慢慢作画。
公主府后园不逊于风华山庄,所植花木更是比风华山庄名贵丰富;芳菲绚烂,却又布置得优雅合宜,令人称绝。此刻各色秋花争相竞艳,光jú花就有几十种,纷繁如海,连最名贵的绿jú也有十盆之数。
公主与景王一路信步,看众人作画,来到他二人身旁,略站了一站。景王对殷凤翔道:“伤势恢复得如何?”
殷凤翔答道:“还好。谢殿下关心。”
景王道:“你运气不错,公主执意留你。否则,光凭意图刺伤皇裔,就是死罪。”
殷凤翔知道景王对自己仍有戒心,担心自己来日对公主不利,因此特意提点。“公主对我们兄弟的大恩,此生难报。”
景王微微颔首,与公主继续向前走,在小径转弯处停住了。
“王兄看什么?”
“我看,这处景致不错。”
公主一笑:“王兄也要练练笔吗?来人。”
随侍在侧的凝光与司华过来,铺摆好了纸笔。
景王拿起笔,徐徐描画。他画的既非兰也非jú,而是苑墙边的两株枫。他画技甚佳,枫叶在纸上摇曳如生,随风飘零。枫树四周别无点缀,孑然孤独,更显凄清寂寥。
公主凝眉,褪下腕上的首饰,也拿起笔。
景王见状,自觉偏了偏身子,让她靠近。公主于枫树下方画了两只小猫,追逐枫叶打闹,十分俏皮可爱,立时冲淡了整幅画的沉郁寂寥之意。
景王不禁露出笑意,公主也嫣然一笑。
殷青玉在附近看着他们兄妹作画,怡然和睦,不由生出几分羡慕。自己从小就是一个人孤单单地作画,从来没人与他品评欣赏,更没人同他一起作画了。唯一的手足……他下意识地看了眼身侧的殷凤翔。
殷凤翔笑道:“难道大哥也想看看我涂鸦?我画得拙劣,怕糟蹋了你的笔墨。”
殷青玉恨他心思机敏至极,每每所想总要被他看穿。不好意思的同时,却当真有些好奇,轻声道:“你画吧。”
殷凤翔拿起笔,并未犹豫,在纸上画了一枝海棠,画得倒还不错。
海棠?此时是秋季,为何他画chūn花?正在疑惑,只见他加了几笔,原来这是一枝并蒂海棠。
并蒂……海棠……猛然间,仿佛回到了风华山庄那一日,白玉晶莹,翡翠流光,旁边惜香笑着在说……
——难道从那天起,他就!忍不住,再度望向殷凤翔,却发现他停了笔,正注视着公主和景王。
至于景王,此时给画题了一个名字,《枫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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