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维言没说什么,指挥士兵去了,自己靠近唐佑鸣,低声说:“还请王爷担待。”
唐佑鸣偏头,笑得温和至极:“好好的,左军将军又没什么错误,何出此言?”
蔺维言笑了:“还是王爷善解人意。”
唐佑鸣又看了他一眼,眼中笑意流转,而后骑马往前面去了,蔺维言随后骑马跟上。
☆、山匪(三)
蔺维言和唐佑鸣都在心里觉得,整个雍州地界儿只有卢鸿达能比这群“土匪”更蠢了,别人实在难以望其项背。躲在树丛里埋伏就算了,走了还不知道隐蔽一下自己的行踪。看着那一片被人踩出来的小路,两个人骑在马上,沉默了一会儿,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唐佑鸣先笑了一声,只是实在说不上愉悦:“这是笃定了没人敢查?”
蔺维言顿了一下:“王爷高看他们了,毕竟他们都敢伪装成劫匪打劫官军……”
后半句实在不好说,吞了回去,却被唐佑鸣不以为意地接上了:“也是,蠢到极致,只能自作聪明了。”
出乎意料的顺利,那条小路直接给他们带到了对方的大本营。
唐佑鸣看着大片庄园,用感慨的语气道:“比本王的王府还气派,真想一把火烧了。”
蔺维言安抚道:“毕竟是丞相的封地别院,占地广一些可以理解。”
唐佑鸣没搭理他,转头对蔺砚说:“去砸门。”
蔺维言回身看看自己的三千人,默许了这句话。蔺砚见自家大人也没反对,特别老实地执行了唐佑鸣的命令,没去管镀金的shòu头门环,咣咣地砸在大门正中,声音震天。
“大白天怎么关着门。”唐佑鸣不甚真心地说,“难道遭了灾,里面的人都死光了?”
蔺维言轻描淡写道:“大概做贼心虚。”
蔺砚砸了半天,终于有了点动静,门闩的声音响了一声,蔺砚后撤一步,装正经:“我们怀疑有朝廷逃犯逃到这边,请打开大门配合我们搜查。”
开门的不是仆人,而是两个举着□□的侍卫,其中一个不耐地道:“走开些,别捣乱,这里不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
朱红色的大门只被两人推开了一点,后面被影壁挡着,看不见里面的光景。那两个人被蔺砚挡得严实,也没看到外面排布整齐的士兵。两边僵持起来,蔺砚磨破了嘴皮子,两个侍卫依旧不允许他进,连门fèng都没给推大一点,要不是蔺砚手劲够大,他们早就把大门关上了。
“他们不给开门。”唐佑鸣指了指那二人,很真诚地征求蔺维言的意见,“怎么办?”
蔺维言淡淡地说:“来人,给我把门撞开。”
李庆一招手,几个士兵抬着粗壮的圆木冲上去,两下砸开了大门。两个侍卫倒在地上,影壁后面一阵金铁撞击声,一群人冲了出来,呈防御阵型堵在大门处。领头一人正要说话就看到了蔺维言身后的众多士兵,顿时哑然。
蔺维言抬手一鞭子甩在这人脸上:“你要阻挡我们搜查吗?”
那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其余的侍卫都没见过这种架势,顿时畏缩了,向后躲了躲,唐佑鸣则对今天格外qiáng硬的蔺维言侧目不已。那人叫了一会儿,终于来了一个看上去能做主的人,是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中年人。中年人看到在地上痛苦叫着的人,瞳孔缩了一下,而后背负双手,撑出傲气说:“这里是季丞相封地别院,来者何人?报上名帖,我才好通报。”
唐佑鸣见有人跟自己要名帖,简直要笑出来:“本王要进去搜查,你算什么个东西,也敢挡在本王前面。”
中年人本以为最多来一个官职不大的武将,听到“本王”这种自称,吓了一跳,他还真拦不住敬王:“这……王爷来拜访当然不用请帖,可是其他人怎么能跟王爷相比呢?”
蔺维言抬起马鞭:“你又是什么人?”
中年人还以为他要抽自己,往后一躲,抬手挡了一下,发现蔺维言没动,讪讪站好,勉qiáng抬起下巴骄傲地说:“小的是这座宅子的管家。”
蔺维言点头,很平淡地说:“要么打开大门让我进去,要么我派人把你的大门踏平进去,你选。”
中年人没想到他油盐不进,恼羞成怒道:“大人不要为难小的。这是丞相的别院,大少爷就在此处,为了少爷的安全着想,小的死在这里也不会让您这么过去的。”
唐佑鸣听他警告蔺维言不要惹丞相的大少爷,正想开口用身份压他,没想到蔺维言今天打定主意qiáng硬到底,听了中年人的话抬起手,做了一个冲锋的手势:“那你就死在这里吧。”
“带我们去找你们少爷。”唐佑鸣对一个被绑的严严实实的侍卫说了一句,而后马蹄踏过中年人的尸体,问蔺维言,“蔺大人今天怎么了,戾气颇大啊。”
蔺维言摇头:“王爷说笑了,只是国难当头,不想被这些事绊住脚步。”
二人正打算跟着侍卫去找所谓的“大少爷”,传话的人又来了,这次是一个小侍女,有些畏惧地说:“少爷请二位进去。少爷说,他犯了错,甘愿受罚,还请二位不要迁怒他人。”
唐佑鸣和蔺维言对视一眼,带了一百人,进入了别院。
丞相的封地足有一千二百户,可位置着实不算好,靠近边疆,地产贫瘠,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正因为这样,丞相没有làng费封地唯一不算优点的优点,地广人稀。别院建的格外开阔,很有些塞外特色,唐佑鸣四处看看,有点想自己建一个差不多的。就是大得太过,累得慌,他们走了半天还没到地方。
最后,他们来到一处暖阁,小侍女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唐佑鸣和蔺维言带人走进去,在暖阁一楼就看到了那些被征调的大夫。
那些大夫什么年纪都有,一个个唉声叹气,或坐或站,看到穿盔甲的人进来,明白了什么,有点激动地向蔺维言靠近。
蔺维言对他们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跟着唐佑鸣的脚步,在侍女的引导下走上二楼。
二楼挂着重重帷幔,弥漫着浓浓的药味,角落里的熏香炉冒着袅袅白烟。隐约看到最里面的chuáng边坐着一个人,正对chuáng上的人说些什么,听到声音抬头向楼梯这边看来,而后起身,撩开帷幔,向唐佑鸣他们走过来。
帷幔被一层层撩起,向外走的人影渐渐清晰,二人终于看到了丞相的大公子。唐佑鸣不咸不淡地打招呼:“季公子,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蔺维言第一次见这位季公子,难免上下打量。
这位季公子居然是白面书生的样貌,只看外表无害得紧,眉心紧锁,眼下青黑,神色忧虑。见唐佑鸣对他打招呼,季公子规规矩矩地行礼:“见过敬王殿下,糙民近来……不好。”
蔺维言没与这位公子接触过,因而不会贸然cha话,只听唐佑鸣问:“季公子看上去确实不大好,病了?”
季公子摇头苦笑,避而不答:“糙民知道二位为何而来,二位可以把一楼的大夫带走了。”
唐佑鸣气笑了:“季公子不会以为,我们带回这些大夫,这次的事就可以一笔带过吧?”
季公子浑浑噩噩地问:“那二位还想怎样?”
听到这里,蔺维言也没办法继续保持沉默了,冷了语气道:“季公子派人伪装成山匪,杀了近四百官兵,劫走了军队调用的五十位大夫。细究起来,诛九族也不为过。”
季公子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层层帷幔后的chuáng榻,露出怜爱夹杂着痛苦的神色:“糙民此举只是无奈,贱内生了怪病,请了很多大夫都看不出病因,不得已才……”
……这真的是老狐狸一样的季丞相的儿子?蔺维言皱眉,盯着他脸上由衷的诚恳,抬手按住自己腰间的佩剑:“你为了贵夫人的病,就劫了牵系前方数十万将士xing命的大夫?”
唐佑鸣一把按住他,也微微凝眉:“据我所知,季公子还未娶亲。”
季公子露出不悦的神色:“未娶亲怎样?我已认定了她。此事人命关天,难道不该法外开恩?”
唐佑鸣松开了按住蔺维言的手,面无表qíng道:“他已经疯了。”
蔺维言镇静下来,吩咐李庆道:“伪装山匪屠戮官兵为一罪;劫走关系前方大军成败的大夫为一罪,两罪并罚,死不足惜,就地正法。”
唐佑鸣向后撤了一步,以免血溅到自己身上,厌恶地对跟上来蔺砚等人道:“把罪名和处罚都记下来。”
季公子惊愕地看向他们:“你们……这是做什么!蔺维言你敢!来人……啊!”
一声惨叫,一楼的侍女仆人愣了一下,纷纷冲了上来,可惜不是士兵的对手,被一群士兵堵着楼梯,粗鲁的推搡了下去。
帷幔里面,chuáng上的人勉qiáng撑起身体,看到这一幕想要翻身下chuáng,摔到chuáng下。
唐佑鸣想了想,对士兵说:“把她绑起来,直接送回京城。”
士兵不会文雅地挑开帷幔,听到命令,或扯或砍,将挂着的薄纱搞了下来,摔到地上的人露出面貌,居然是个身材瘦削的男人。
☆、开战(一)
看到这一幕,蔺维言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看向唐佑鸣,唐佑鸣莫名回看,半晌才反应过来,是因为他好男风?唐佑鸣白他一眼,往前一步:“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那男人只着里衣,温和且美貌,虽然面色苍白,不过总的来说,很有些让人神魂颠倒的资本。听到唐佑鸣的问话,他看向季公子的尸身,怔怔出神,神色哀戚。
唐佑鸣顿感不耐:“既然没什么说的,带走吧。”
男人猛地撑地抬头,回光返照似的:“你们杀了他,我也不活了!”
说着站起来就要向chuáng柱上撞,两边的士兵反应一点都不慢,冲上去架住他,没等蔺维言下令敲晕他,这人已经昏了过去。
唐佑鸣拧眉:“病坏脑子了?一个两个都这样。”他之前见过这个季丞相独子,那时候,这位季公子风流倜傥,文采斐然,在京城才名远扬。今日再见,居然疯癫成这个样子,真是世事难料。
蔺维言看着士兵收拾,忽然蹦出来一句:“本以为王爷会对他们多有欣赏。”
唐佑鸣惊讶地看着他:“蔺将军为什么会这么想?”
蔺维言笑了笑,表qíng舒缓了一些:“末将一直认为,王爷欣赏真xingqíng的人。”
“你觉得这叫真xingqíng?”唐佑鸣似笑非笑地反问,却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蔺将军可以说季公子拒不接受搜查,qiáng烈反抗,不得已才下杀手。”
毕竟是季丞相独子,现下鞑靼虎视眈眈,季丞相不能说什么,事后必然报复。蔺维言已经惹了蒋太尉,再招惹季丞相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蔺维言却打算把qiáng硬的态度贯彻到底,摇头道:“没必要。一切如实禀报就好。无论如何,季公子死在我手里,季丞相厌恶我已成定局,只是在明在暗的区别而已。倒是王爷,这两桩案子您都有参与,回京后千万多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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