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姨娘,你们也别吵了,小晗他喜好男风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以前他花名在外流连花街,爹也没说什么啊。”沈博依旧笑得标准,像是没见到沈仁鸿那瞬间更沉的脸色,又招呼桌上众人道:“来来,菜都凉了。”
蜀中好辣,楚宁初到沈晗别院的时候便领教过了,只是看着这一桌红艳艳的散发着热辣香气的菜品,楚宁才知道原来那时候的菜已经都不算是辣了。
众人起筷,饮食间,都是沈仁鸿带笑的声音和唐芊芊的娇声软语,沈夫人时不时cha几句应和。
楚宁埋头吃着,努力装自己并不存在,然而光吃白饭不夹菜又不合礼数。他夹了一筷那看起来不那么红的土豆丝,被辣得嫣红的小嘴一张,和着白饭吃了一口,没曾想连那土豆丝都是辣的,他被呛得想咳嗽,又怕引起众人注意,又忍了下去,硬是憋得小脸通红。
那想咳嗽的疼痒却怎么也散不去,只怕一开口就要咳,楚宁伸手拿了一边一碗白乎乎的汤水,想要喝下去,身旁一直安静用膳的沈晗像是受不了他一般,伸手把那汤水拿远了,把自己碗里的白菜夹了一大筷到他碗里,皱眉道:“那是泡椒水。”
楚宁忙不迭地吃了一大口白菜,嘴巴都鼓鼓地,像只小兔子,总算把那疼痒压下去,心想,还好没喝,感激地抬头看沈晗,那人却一丝不苟地吃着饭菜,感觉到他视线,便又给他添了一筷子白菜。
众人jiāo谈依旧,只是唐芊芊脸色再也难掩醋意,沈仁鸿的眼神看着楚宁带着毫不掩饰的厌,只有那沈博依旧笑得灿烂。
第六章
楚宁捧着小手炉,跟着前面的家丁走着,他步子小,身上又穿着厚重大麾保暖,难免走得慢些,家丁虽然嫌弃,但是也不得不放慢步子,只是,他想着,就算他再慢,这花园也没这么远吧?
用过午膳,众人各自散去,没多久就又来了家丁来把沈晗叫走了。楚宁一个人在厅堂,本想询问夫人在何处,想把那花糙种子jiāo予沈夫人,结果还没等他开口,便来了个家丁,要来领他去花园见夫人,他自然感谢地跟来了。
只是,上次来,花园明明也离厅堂不远啊。楚宁想着,这太极山庄倚着群山而建,本来就面积广大,路道院落又错综复杂,或许这家丁走了远路也不奇怪,而且上次有沈晗轻功带着,所以距离自然也显得短吧?
楚宁想着,前头的家丁却在一处院落停下,候在那院门前,看着他道:“夫人就在里头等你。”那鼠目中带着些许同qíng。
楚宁没多想,缓步进了那院门,却只见那一院子常青花糙间,唐芊芊一人坐在石桌上,低头摆弄着茶点,也不看他,只道:“来了,坐。”
楚宁见了她心里登时一沉,原来此夫人非彼夫人,然而拒绝又怕不妥,他只得捧着手炉坐在那石椅上。
这唐芊芊向来不待见他,楚宁没忘记大婚那日她的作为,心中更是慌,却见她沉着俏丽的瓜子脸,好一会才突然抬头,死死地盯着楚宁,道:“长得还挺不错。”那语气却让人脊背发麻。
楚宁对她这种恶意最是没辙,僵直着背看着她不知如何应答。
唐芊芊倒是凑近他,带着长指甲的手指在楚宁略显苍白的脸蛋上划着,那眼神像是毒蛇盯着猎物,像是自问自答又像警告:“晗哥哥肯定只是为了气我,他明明应该是要娶我的,对,肯定是这样的。”
楚宁被她话里的意思一惊,唐芊芊与沈家自小定亲,却是前不久才进的门,沈晗突然娶了个男妻,难道真的是因为这样……越细想,他越觉得心惊,那沈晗好男风的传言,他也没直接承认过……唐芊芊本来定下的是沈家公子,却没说是沈家哪位公子,难道这真是话本写的那般,这一切其实是一出兄弟争一女子的戏?
一想到沈晗可能是那其中一位男主角,楚宁脸色煞白,看着唐芊芊那娇俏的脸,虽然现下满是yīn狠,不过那张脸笑起来却算得上是美人,而且最重要的是,唐芊芊身后的镇远堡和她的xing/别,和自己一比,那是一个天一个地。
见楚宁白了脸,唐芊芊十分满意地笑了,长指甲在他脸上用力地戳下,留下一个个红红的月牙印子,道:“这种专门让晗哥哥丢脸、毁他名声的货色,要是脏了,正好可以扔了,你就好好享受吧。”说完纵身而起,只给楚宁留下她把院门关上的背影。
还为那唐芊芊的话凄凉的楚宁被那“脏”字刺得心中一痛,那是他如今最怕提起的,那关起的院门碰地一声,让他心惊,何况唐芊芊没说错,他的存在的确让沈晗名声更坏,然而还没反应过来,身后便贴上来一具高大雄壮的身躯,那青筋bào起的手臂紧紧锁着他让不得动弹,手脚生疼。
楚宁只觉得被那人用手死死扣住手脚扛起来丢进院中花丛,那花枝带刺勾破他衣裳,他在那人粗鲁按倒的动作间才看清,竟是一个面目猥琐的壮汉,那人赤着上身,筋/ròu纠结,不知被下了药还是如何,眼里全是急色。
楚宁细瘦的手脚猛力挣扎踢打,却抵不过那人大力如牛,手脚都是青肿,被那人一手一脚分别禁锢住,兔子眼徒然绝望地流着泪,身子抽搐。
他以前在药师谷的事后依旧苟延残喘本就让他自卑自轻,若不是再见沈晗,他或许已选择了死路。方才听罢唐芊芊的话,他本存了一丝侥幸,想着即使沈晗不要他了,也要沈晗自己来告诉他。
只是如今,他或许连那拒绝也听不见了。
他闭上哭得红肿的眼,贝齿一合,狠狠地往自己舌根咬下。
几乎是同时,他身上一轻,被人从花丛抱起放在桌上,脸被修长手指狠狠地捏着,不许他再用力,那向来出招jīng准平稳的手此刻竟有些颤抖。
楚宁睁开那惶恐又茫然的兔子眼,方才的壮汉横尸在远处墙角,口鼻流出污血,死状惨烈,竟是被剑气一招毙命。
眼前是沈晗近在咫尺的俊脸,他脸色深沉带怒,眉头皱得深深的,那捏着自己脸的长指沾了自己嘴里流出的血。
沈晗找到楚宁的大麾罩住他,看着那伤痕累累的手脚和脸上唐芊芊的指甲印,若不是刚才到了书房没等到沈仁鸿,觉察到不妥,这小鬼现在已经香消玉殒了。那指甲印深陷,有的甚至破了皮,现在更是红肿发紫起来,一看便能想象楚宁刚才是怎么对唐芊芊逆来顺受的。
楚宁惶恐地看着他,想到刚才唐芊芊的话,又想到沈晗此时本来应该和沈仁鸿在书房谈话,即使刚才心里千回百转,经历那么多晦涩的qíng绪,最终还是喃喃地道出他最常说的:“对不起……”
沈晗看着他,本想安慰的话咽下,沉着脸,问他:“你对不起什么?”
楚宁心中余惊未定,看着脸色晦暗的沈晗和他那锋利的目光,只是下意识地接:“对不……”
没等他说话,沈晗仿佛被他气得笑了,那本来捏着他下巴的手松开,撑着身子把他堵在桌上,黑眸盯着他道:“你是不是觉得委屈自己很伟大?”
楚宁被那话刺得心里狠狠一痛,长着苍白的唇看着沈晗,颤抖着说不出话。
沈晗没停下,只是依旧深沉地看着他道:“明明想要的不去争取,明明想说的全都烂在肚子里,明明没必要牺牲的随随便便就把自己xing命了结,你敢不敢自私一次?”
沈晗的话放在别人身上或许不觉得什么,却全都是楚宁最不敢面对的问题,听在他耳里犹如心上大块的伤疤被狠狠揭起般疼痛,而这些话由沈晗说出来尤其伤人。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般随心所yù的。”楚宁煞白着脸,不知哪来的力气,推开了沈晗冲出了院子,途中还差点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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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宁捂着脸一路狂奔,泪珠从他指fèng流下,也不管前头是什么,只盲目地顺着前头的路跑,直到跑到一处山脚的院子,再没了力气,才捂着脸在大堂前慢慢地蹲下,头埋得低低的。
他十六年的人生里,从未反抗过谁,沈晗说得没错,他什么都不敢,只会逆来顺受,最擅长的是打破门牙和血吞的忍耐。只是从未有人这么直接地质问他,也不会有,毕竟从未有人真的把他放在眼里。沈晗刚才的质问那么直接,那么凌厉,把他的伪装全都掀开,让他无所适从。
他突然明白昨日傍晚沈晗为何突然冷了脸,他看不过眼自己的逆来顺受,看不过眼自己的不反抗,生气自己不把自己当回事。楚宁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就反抗了,还有力气推开了沈晗。只觉得在这个人面前,那些深藏的qíng绪再也忍不住,就这么就爆发了。
楚宁撑着膝盖站起来,低头想着,其实自己刚才反应也有些过分。
“对不起。”沈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楚宁被吓了一跳,转过身,只见沈晗抱剑斜倚院门,坦dàng地看着自己。
楚宁被他突如其来的道歉吓到,而且沈晗本来也没做错什么,便道:“其实你没说错,我的确活得挺憋屈的。我本来就是……”
沈晗像是不同意楚宁顺着他的话继续贬自己,孩子气地皱着眉打断他,道:“以后你想怎么随心随yù都行,有我护你周全。”
楚宁披着大麾,更显得那身子小小的,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沈晗表qíng复杂地看了那傻傻的兔子好一会,终于忍不住叹气,走过来给了他一个拥抱,宽厚的胸膛温暖,抱完把自己腰上的玉佩解下来,弯腰给楚宁系上,道:“戴着玩吧。”
楚宁看着那玉佩,跟那小手炉如出一撤的雕工和花纹,那个jīng致的晗字,如同他的拥抱,gān燥温暖,像是阳光一般熨帖着他的心,那些厚重的yīn霾在他面前都要消散得一gān二净。
楚宁像是不信,又像是不舍地捧着看了许久,忽然抬头,看着沈晗那直率坦dàng的黑眸和他带着惫懒的笑,笑了起来,笑颜真诚得有些笨拙,映着那如玉的面容,皎如霜辉,温如玉粹。
他说护他周全,那他可不可以小小的以为,自己在他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不同的?
第七章
“总算找到你们了”沈夫人略有些喘的声音在院门外响起,打断了楚宁的思绪,他转头,只见院门外沈夫人独自站着,像是仓促跑来,略有些气喘,脸上是一副松了一口气的神qíng,脸侧还有几缕被风chuī散的碎发。
楚宁连忙把沈夫人扶进来坐下,问道:“娘,您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沈夫人心疼地检查着楚宁身上的伤,听到他问,又看了一眼沈晗,道:“还不是晗儿,在书房外差点结果了芊芊的小厮,我怕你们出什么岔子,一路找了许久才找到这来。”
一旁抱剑而立的沈晗听到唐芊芊和她那小厮,眉头深深地皱着,沈夫人见了,叹了口气,神色有些自责又有些心疼地道:“晗儿也莫要在这耽搁了,你爹和博儿在书房等你呢,小宁娘会给你照顾好,你且去吧。”
沈晗看了沈夫人那神qíng,给沈夫人理好那因为疾走而落下的碎发,又看了楚宁一眼,见他表qíng如常,才运起轻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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