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chūn茶社分内间外间,外间是大堂,寻常百姓也可以吃饭的地方,内间是雅间,扬州的达官显贵、富贵闲人都喜欢在这儿喝酒吃饭。
天字雅间不是寻常人去的,扬州人皆知这是白家人的专属,王子清托了郑骋扬的福,也是第一次来,
门前的小二很有眼色,不但早早的就候着了,明明是第一次见,但不用王子清和郑骋扬询问,小二就已经将人往后院领,就像与二人认识了好长时间一样。
一路往里走,郑骋扬打量着周边的环境。不愧是天字雅间,二人不用穿过大堂,直接从侧门的小路就可以走进一个回廊,回廊的墙壁都是郁郁葱葱的竹子天然长成的,极尽雅趣。回廊外移了不少丈高的假山,有的种了矮竹,有的植了芙蓉,有的山前有金鱼池,池里金鱼花色似锦,有的从山顶上流下潺潺细流,珠玑四溅,一路看下来,竟然处处有妙趣,没有一处相似。
回廊尽头,是座小小的楼阁,虽然不大,但雕梁画柱,异常jīng致,窗户全用珠帘半掩着,隐隐约约能看见里面几个人影。
二人到了的时候,白丰喜正哈哈大笑,白献知坐在他下首也是谈笑风生。里面还有两个人,一个灰衣但却相貌英挺,一个服饰华丽白白胖胖,脾气很好的样子。见到二人来了,四个人立刻站了起来。
白丰喜原就是认识郑骋扬,郑骋扬既然来了也表明了愿意bào露自己的身份,四个人也不拘谨,大大方方的行了跪拜王亲之礼,又彼此互相介绍了下。
那白白胖胖的是富chūn茶社的老板,英挺的是白府的管事,有王爷在场,这些人是上不了桌面的,白丰喜挥了挥手,让二人下去了。
说是宴请,最终请来的不过是武王。
话虽然如此,但是白丰喜对王子清这个来蹭饭的没有露出半点不屑,甚至还体贴的问了他在京城的事qíng,王子清有点受宠若惊,以前他在白府人眼中就是个人人喊打的老鼠,如今白家家主态度如此亲切真的是不大适应。
但是郑骋扬确实很适应,对于这些寒暄,他明显是个中高手,从嘘寒问暖到推杯祝盏,说话含含糊糊,半真半假,该说的一字不说,白丰喜的打探就像是石牛入泥,半个字都探不出来。
王子清全程埋头苦吃,哪怕白献知想对他尽尽地主之谊都没有机会。
一顿饭,是否主客尽欢,只怕只有主客自己知道了。
出了富chūn茶社的大门,白丰喜终于忍不住黑脸了:“他武王是什么意思,他是个王爷,我们就不是国戚了么。”
这话有些意气用事,白丰喜明显被气的过了头,白献知也没提醒,他淡淡说道:“终究不是真正的皇亲国戚!”
一顿饭下来,白献知的脸色也不好看,而且原本他以为王子清这个牢牢把握在他手中的棋子好像并不是像表面上那么容易控制,这个认知几乎让他bào躁了。
听到儿子的话,白丰喜恨恨道:“早晚让他郑骋扬在我的脚下俯首称臣。”
“在你的脚下俯首称臣?你倒是好大的胆子!”一个声音响起。
白家父子向出声处看去,却见墙角处走出一队人马,为首的正是郑骋扬,再看看其他人,白家父子的脸立刻就白了。扬州知府卢祥之带着三五个衙役倒是构不成威胁。兵部侍郎马成福带着几十个官兵不知在这里守了多长时间,这事qíng就不能善了了。
白丰喜转瞬间心思百转,几番思索后镇定下来:“不知各位有何贵gān?”
卢祥之上前作揖:“有一个案子与白家有关,还请白府尹和令公子到知府衙门一聚。”
白丰喜冷笑:“你一个小小的知府还想提审府尹?哪里来的胆子?”
郑骋扬微微一笑:“这胆子,自然是我给的。”
白丰喜义正言辞:“哪怕你是王爷,也是掌管西北事宜,只怕也管不到扬州的官员。”
郑骋扬拿出一块小小的九龙玉佩来:“那我皇兄的信物还能不能管到你们扬州的官员啊?”
九龙玉佩相当于尚方宝剑一样的存在,是在去扬州之前,皇上特地赐给郑骋扬的。
白丰喜的脸色彻底成了死灰,白献知冷静温和道:“不知我白家父子犯了什么罪,还要劳烦皇上出面。”
马成福冷笑一声:“到了扬州府衙你就知道了。”
这句话彻底绝了白家父子的希望,势比人qiáng,二人不得不束手就擒。
然而到了府衙,出乎意料的,审的竟不是武王被刺一案,而是林木子被杀一案。
被审的人是白丰喜。
白家一直以为林木子一案已经成了悬案,却不知道,因此案关系重大,郑骋扬才命卢祥之压下,等算总账。
白丰喜底气立刻足了,因为此事并不是他们gān的。当卢祥之拿出在林木子口中的找出的碎片时,白丰喜冷笑:“仅仅凭着一片小小的碎布就能诬陷我?扬州城里姓白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怎么就能确定是我白家gān的?”
卢祥之让衙役递给他一本书,正是王子清给郑骋扬的那本:“你看看内容,再说谋杀之事与你无关。”
白丰喜翻开书页,看到了后半本,已经面无人色。
里面是书信,是他与怀王勾结意图谋反的书信,书信的时间跨度足有十多年,每一封都足以抄他满门。
对眼前瘫坐在地上的白丰喜视而不见,卢祥之面部冷硬:“传唤证人。”
王子清款款而上,双膝跪地,卢祥之问他:“这东西可是你呈上的?”
王子清道:“是。”
卢祥之问:“如何来的?”
王子清:“乃是此案死者林木子收集多年而来。”
卢祥之:“你与死者什么关系?”
王子清回答:“qíng同手足,相依为命。”
卢祥之:“死者为何收集白家谋反的证据。”
王子清顿了一顿,徐徐道来:“当年明月阁花魁清月与白丰喜关系密切,白丰喜常在清月闺房商谈要事,后明月被烧,三百余口葬身火海,林木子是明月阁花魁清月丫鬟林小玉的妹妹,侥幸从火海中逃出,觉得事有蹊跷,怀疑明月阁之事是白丰喜所为,便开始暗中调查白家多年,最终发现这个惊天秘密。”
卢祥之问道:“调查多年,又是因何被杀?”
王子清道:“这书信上的事事关重大,林木子无处伸冤,只能暗自隐藏,后武王到了扬州,林木子知道了武王身份,想将书信呈上,这才被杀。”
卢祥之道:“可有人证。”
一个花枝招展的半老徐娘被领了上来。卢祥之问道:“堂下何人?”
女子道:“民女是林木子的老鸨儿。”
卢祥之问道:“你可有证据证明林木子被白家雇人杀害?”
老鸨儿呈上几张写满了字的纸和一个小盒子:“有,那杀手杀了木子竟然还到我们花楼吃花酒,多喝了几杯,就什么都说了,我偷偷把他的话记了下来。但是人却跑了,只留下这个,据说是白府给他的报酬。”
卢祥之接过纸张看了一遍,又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金制的貔貅,金光灿灿,貔貅底座上刻了个大大的白字。
卢祥之问白丰喜:“这可是你府内的东西?”
然而白丰喜却什么都听不见了,早在看到书信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人是不是他杀的又如何,在滔天的罪过面前,一个小小的杀人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知道自己完了,怀王也完了,整个白家都完了,自己助新帝上位,权倾朝野的梦只会化成乱葬岗里人首分家的残破尸首,不得善终。
☆、局
卢祥之见白丰喜整个人都已经jīng神恍惚了,便传了白府的管家来辨认,整个白府早已经在郑骋扬出门的时候就被马成福派重兵围了起来,只许进不许出,眼下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管家是被卢祥之早早的从白府里提了出来,押在衙门里备用。
管家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看面相也是个jīng明能gān的人物,只是到了公堂上吓得两条腿都抖了,卢祥之命人将貔貅放在它面前,道:“你可看仔细了。”
管家点头如捣蒜,颤抖的手拿起貔貅上上下下看了两遍,方才说:“确实是我家老爷的的心爱之物,前几年丢了,不成想在这里。”
卢祥之冷哼:“定然是他早有杀人之心,方才将这东西私藏,留作后雇人杀人的财物,为了防止被人发觉方才说丢了,真是老jian巨猾。”
此时的白丰喜已经恢复了冷静,自知难逃一死,也懒得辩解,就这么跪在公堂上,像个没有灵魂的纸扎人。
卢祥之问白丰喜:“如今这案件已经大白,你可还有什么辩解?”
白丰喜冷冷的看他一眼,垂下了头:“没有了。”
杀人动机已有,人证物证俱在,犯人也承认了,卢祥之一拍惊堂木:“此案几番调查,查明林木子之死乃是扬州府尹白丰喜雇凶杀人,杀人者已逃,但其他人证物证俱在,犯人已经招供。此案了解!”
卢祥之没有宣判接下来如何处置,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处置白丰喜这件事是轮不到自己身上的。
马成福一直坐在卢祥之的下首,此时笑眯眯的站了起来:“卢大人辛苦,剩下的我来吧。”
说罢,一摆手,一群穿着官兵服饰的人从府衙后走了出来,绑了白丰喜往外走。
白丰喜似乎刚刚清醒过来,他完全没有了平日的斯文儒雅,一个劲儿挣扎着大吼:“还有,还没审完,都是我做的....一切都是我做的,还没审完啊!!”
不用马成福示意,绑着他的几个人已经用布堵住了他的嘴,白丰喜呜咽着想把没说完的话说完,但是在场的任何人都没有给他机会。
相比之下,白献知要比他的父亲冷静很多,他被人押上来,先是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服,方才一板一眼的跪下:“糙民白献知叩见知府大人。”
卢祥之问他:“你可知你犯了什么罪?”
白献知语气平静:“糙民不知。”
卢祥之把那本书信册子扔给他:“你父亲勾结怀王意图谋反,纵火烧死明月阁三百余口,雇人杀害林木子毁灭证据,你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么?”
白献知一直面色平静,唯有听到林木子被杀时脸色波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正常,他拿起书信册子细细的看,看完方才道:“明月阁一案没有明确的证据,至于林木子...和勾结怀王一事我并不知qíng,书信上也并未体现我与这些案子有关。”
的确,明月阁一案发生在十年前,那时白献知不过十三四岁,不大可能参与到案子中,书信都是白丰喜与怀王的信件,也不能证明他与谋权篡位之事有关,林木子一案,更是所有的线索都指向白丰喜一人所为,还真找不到白献知参与到其中的证据。
正在卢祥之一是哑口无言的时候,郑骋扬忽然笑道:“证人自然是有的,此刻正在堂外候着呢。”
卢祥之如逢大赦,暗道自己未来的主子果然给力:“快请证人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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