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阁主的神色终于有了些许变化:“我们的事,别扯上喜来。”
叶右笑了一声:“丁阁主,这话你熟不熟悉?”
丁阁主道:“什么?”
“这些年,有多少人曾经跪在你的面前哭着求你放过他的孩子?你是怎么回答他们的?”叶右看着这人眼底的杀意,笑道,“怎么?事qíng摊在你身上就知道受不了了?你们真让我恶心,你知不知道,这段日子我每次和你们说话,都特别想一刀一刀地把你们……”
他的身影一晃,刹那间贴近对方。
丁阁主还未收到魏庄主的消息,根本没料到这人会武功,一时瞳孔微缩,下意识后退一步,但他此刻已站在池边,这一退,半只脚便悬空了。
叶右几乎是在他退的同时又贴近了少许,伸出手在他胸膛轻描淡写地一推,把方才的话补充完:“活刮了。”
这一下简直让丁阁主猝不及防。
他的身体失去平衡,顿时栽入池中,“哗”的一声大响。
盛家住的都是江湖人,闻声迅速赶来。
闻人恒那时正要去外面等师弟,几乎把整个过程看进眼里,是第一个赶到的。他搂着师弟,对询问的侠客叹气道:“丁阁主方才想事qíng想得出神,不小心跌下去了。”
他看向师弟,柔声问:“吓着没有?”
叶右被他握着手,慢慢收敛一身的冷气,摇摇头,扫见某人湿漉漉地爬了上来,便走过去关心地问:“丁阁主,没事吧?”
丁阁主二十年来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脸色铁青,压着火淡淡道:“没事。”
侠客们纷纷道:“没事便好,丁阁主赶紧回房吧,我们让厨房弄点姜汤……”
一群人簇拥着丁阁主快速离开,池塘渐渐静了下来。
闻人恒看向师弟:“怎么了?任少天的事查出来了?”
叶右的声音极轻:“师兄,我不想在这里待着,真让我今晚住下,半夜里我一个忍不住就会冲出去宰点人。”
闻人恒眸色微沉:“我陪你出去。”
叶右道:“我想喝酒。”
“不行,你体内的灯灭毒还不知道是不是全解了,暂时别喝,”闻人恒扫他一眼,“你脸上的布条换了?”
叶右道:“嗯,被我撕了。”
闻人恒道:“因为任少天?”
叶右静默一下,说了实话:“我体内还有一点毒,今天急火攻心气吐血,就把布条拆了。”
闻人恒猛地收紧正握着他的手,不容拒绝道:“一会儿就派人给少林传信,让纪神医他们赶过来。”
叶右没有反驳,再次道:“我想喝酒。”
闻人恒道:“你不如直接喝我的血。”
叶右道:“可我是真想喝。”
他扶着额,忍不住低低地笑起来:“师兄,咱们猜的是对的,任少天确实是我大哥,他没死,姓丁的畜生给他喂了药,把他当下人使唤了二十年,哦对了,我哥脸上还有一道疤,不知是不是姓丁的设计的,毕竟我大哥长得很像我爹……”
闻人恒被他笑得整颗心都疼了起来,扣住他的腰死死搂进怀里。
叶右继续笑:“上一次能解开这个药是误打误撞才成的,万一这药其实解不了,他搞不好这辈子都会对姓丁的忠心耿耿,可他明明是我大哥,是杨家的大少爷,你说为什么会这样……”
闻人恒哑声道:“别笑了阿右,我陪你去喝。”
叶右感觉喉咙一甜,抓紧师兄胸腔的衣服,硬生生把那口血又咽了回去。
他恨,真恨,恨到他甚至想和那些人同归于尽的地步。
闻人恒听不到他的回答,低头道:“阿右?”
叶右用内力压下翻腾的真气,说道:“走吧。”
闻人恒捏起他的下巴打量他。
叶右道:“我没事了。”
闻人恒挑开布条探了探他的额头,摸到一手冷汗,心底一沉:“你这叫没事?”
叶右道:“那我也不想在这里待着。”
闻人恒看他一眼,拉着他离开盛家,去外面挑了一家客栈,对手下吩咐一声去买酒,便把人抱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
叶右感受着这股熟悉的体温,神经一寸寸放缓。
他闭上眼,紧接着只觉xué道被点了一下,登时陷入昏迷。闻人恒把他打横抱起放在chuáng上,解开布条看了看他的脸色,叹了一口气。
☆、第一百零九章
丁阁主刚换完衣服,就见手下端来了一杯姜茶。
他吩咐他们都出去,端着茶杯坐在椅子上,面沉如水。
烛火幽幽地燃着,屋里被罩上一层暗淡的光。
他盯着家具细微的纹路,满脑子都是阿晓方才的话。
等定下神仔细将整件事溜过一遍,他意识到这个局一开始设计的就是他们三个人。阿晓知道他们是一伙的,用的办法便是将他们一个个拆开。
最初在少林,他曾找阿晓谈过棋局的事,阿晓话里话外都在往魏海德和盟主的身上引,什么“白子有仇家要耍yīn招”“黑子可能是白子的同伴或心腹”之类的,似乎就是想让他怀疑到那两个人的头上。
更要命的是阿晓早已看穿他们的软肋,所以那晚去抓肖先生便特意叫上了喜来,其效果是等他和盟主从响杏城赶回少林,盟主得知儿子被绑、而江越和喜来一起立功的时候,神色立刻有些不对,开始担心要被他们当成弃子了。
丁阁主缓缓摩挲着茶杯,整理思绪。
后来阿晓成功离间他们,把盟主bī走,第二步便是对上魏海德。
那时他们更加怀疑他是黑子,便迅速将事因定在了喻老身上。
那件事是魏海德一时疏忽造成的,加之阿晓和闻人恒对他很尊敬,对喜来也很亲近,所以他们理所当然认为bào-露的只是魏海德。理清这层关系,他们便知还有翻盘的可能,而他们的qíng况一直不太好,需要一个人回去坐镇,因此那段时间,魏海德已经做好随时离开的准备了。
现在想想,那些细节都是阿晓和闻人恒故意做出来的,甚至把魏海德是白子的事透露给少天,也是阿晓有意为之,这人的心智委实可怕!
但阿晓究竟是怎么知道他们三人是一伙的?
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何知道这么多东西?
丁阁主深深地皱起眉。
如今魏海德已被bī得bào-露,依阿晓的手腕,再加上魏江越给的信,估计魏海德这辈子都翻不了身,那阿晓和闻人恒紧接着要对付的便是他了!
他的眸色一沉,急忙出门到了丁喜来的房间,结果自家傻儿子竟然不在,他的心“咯噔”一声,一瞬间手脚都有些凉,厉声问:“他人呢?”
手下从未见阁主这般着急过,吓了一跳,答道:“少爷应……应该在钟少爷的房里。”
丁阁主立刻过去,推开门便见丁喜来窝在chuáng前的椅子里,正呆呆地看着chuáng上的人,小钟则已经睡着,眼眶有些肿,想来是听说整件事qíng后哭过了。
丁喜来见到他,本能地绷着脸站起身,眼底仍带着几分惆怅和悲痛,说道:“爹。”
丁阁主道:“跟我出来。”
丁喜来不敢违背,一路乖乖地跟着他到了他的房间,进门后忍不住问:“爹,小钟以后住在咱家可以么?”
丁阁主看着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丁喜来可怜巴巴道:“钟伯伯被杀了,家也被烧了,就剩下小钟一个人,没人护着他,他武功不好,公子哥当惯了也受不得苦,肯定会被欺负,这要是换成我恐怕都活不过十天,我不管他,他将来还不知会怎么样呢。”
丁阁主毫无预兆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丁喜来的话登时卡在喉咙里,有点惊悚,他老爹一向严肃,很少对他这般慈祥,现在这样难道是觉得他长大了,被他打动了?
他立刻骄傲地挺起小胸脯。
丁阁主又看他两眼,收回手,紧接着突然点了他的xué道。丁喜来半声都没吭,栽倒过去,被丁阁主一把接住了。
卫晋在旁边看得一怔:“阁主?”
丁阁主看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递给他。
卫晋接过打开,发现是一粒小巧的药丸,还散着若有若无的淡香。
他道:“这是?”
丁阁主道:“固本培元的好药,你吃了,我有事要让你去办。”
卫晋道声是,取出药张嘴吃了。
丁阁主道:“挑几个人连夜把喜来送走,现在就走。”
卫晋道:“送走?”
丁阁主道:“嗯,接下来的事我不想让他参与,你把他送到他二舅那里就赶紧回来,后面还有别的事得做。”
卫晋多问了一句:“若少爷要吵着回来呢?”
丁阁主道:“绑也得把他绑去。”
这一路,他有很多次都想把喜来送走。
可那些小辈都在这里,他单独撵人怕是会惹人怀疑,何况那时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也bào-露了,加之喜来很喜欢跟着阿晓,他想着兴许能学点什么,便没有赶人,谁知他们自以为是的优势竟反被阿晓利用了,被那人一直拖到了现在!
卫晋见他面色不渝,便不再多问,抱起丁喜来去外面点了几名手下,快速离开了盛家。
五蕴城是一座大城,围有城墙,如今城门早已关了。
他们便挑了一处僻静的地方翻墙而过,打算到外面再弄马车。“月影”的人利落地跟着他,问道:“队长,少天哥呢?”
卫晋道:“他被少爷派去跟着晓公子了。”
“月影”的人道:“怎么没见他回来?”
卫晋道:“可能临时有别的事,若阁主想让他也跟着,等他回去,阁主会让他来追咱们的,路上留记号便是。”
“月影”的人道:“好。”
此刻被他们惦记的任少天早已进了一个庄子。
他们走的时候天色已晚,到不了下一个小县,梅长老gān脆寻了一个庄子花钱借住一晚,并让人烧了热水,坐在浴桶边道:“洗吧。”
任少天:“……”
梅长老道:“看着我gān什么?”
任少天提醒:“梅姑娘,男女有别。”
梅长老道:“我知道,但没听见我们教主说吃喝拉撒睡我都得陪着你么?”
任少天道:“……”
梅长老托腮道:“这么说吧任大侠,你身上有的东西我都有,你身上没有的我也有,不要觉得我会难为qíng,行了,赶紧脱吧。”
任少天:“……”
这话里好像藏着某种凶残的意思。
梅长老道:“要不我帮你脱?”
“不了。”任少天见她确实不走,便开始脱衣服,对她的打量全然无视,迈进浴桶泡着,说道:“你真不想回去?你这一走,魔教还剩多少人?”
梅长老道:“没关系,先前小季和小白押送那些药人离开,估计在半路上就会联系几位堂主接手,他们这两天就能赶回来。怎么,你想回?”
任少天很坦诚:“嗯,我不放心,不然我不cha手灵剑阁的事,只在旁边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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