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走失记_一世华裳【完结】(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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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着吧,”闻人恒轻声道,“原就是为你雕的。”
  叶右问:“你不是觉得我凶多吉少了么?”
  当然他只是随口一问,毕竟闻人恒若能被这点问题难住,也就不是闻人恒了。
  果然下一刻,他听到这人面不改色告诉他是之前遇见了一对感qíng特别要好的师兄弟,一时想起他,于是便想雕一块玉佩,准备来年清明一个人凄凄凉凉地爬上山,埋进他的坟头里。
  “……”叶右有一种叹气的冲动,第二次觉得失忆后遇上这么一个人,自己的运气有点差,但又觉得若太容易便会失了不少乐趣,实在没意思。
  他没多此一举地询问师兄是不是给自己立了个衣冠冢,而是开始打量玉佩。这上面的花纹很奇怪,他在脑中搜索一圈,不记得曾经在其他玉佩上见过这种花,不由得缓缓摸了摸,接着突然意识到什么,说道:“芷木花?”
  闻人恒双眼一弯,目中似盈了一片烛火般的暖意,衬得越发温雅。可是虽然赏心悦目,但叶右总觉得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里面,他尚未开口,只听闻人恒微笑道:“嗯,芷木花。”
  叶右完全不准备深究,连眼皮都不撩他一下,把玉佩一揣,淡定地上chuáng休息。
  正值梅雨季节,白天还放晴,半夜又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闻人恒无声地睁开眼,听着身侧绵长均匀的呼吸,嗅了嗅空中蔓延的百糙露的淡香,翻过身看向师弟,略微等了数息,见师弟确实睡着了,这才弹出一道真气,点了他的睡xué。
  叶右的头一歪,陷入更深的睡眠。
  闻人恒坐起身,先是探了探他的内力,然后撑在chuáng上看着他。
  叶右头上的绷带在睡前拆了,昳丽的半张脸勾出模糊的轮廓。闻人恒垂眼盯着,伸手想摸摸,却在即将碰上时不知想起什么犹豫了,一时停住。
  空气被黑夜坠得发沉,流淌得十分缓慢,闻人恒的手悬了半天,最终只用食指在他脸颊蹭了一下,轻轻揉揉他的头。
  也就只有睡着了才会乖一点……闻人恒心里想道,为他盖好被,下了chuáng。
  房门传来轻微的一声“吱呀”,重归平静。
  叶右紧闭的双眼倏地睁开,耐心躺了一会儿,慢条斯理坐了起来——若闻人恒看见,那一向从容的神色绝对会多一点别样的qíng绪,毕竟他确确实实点了这个人的xué道,无论如何,叶右都不应该醒来才是。
  其实连叶右自己也很诧异。
  他被那道真气打中的瞬间就清醒了,但紧接着反应过来是睡xué的位置,gān脆装睡,准备看看闻人恒想做什么,便一直撑到现在。
  他摸摸被蹭到的脸颊,思考了一下要不要追上去,片刻后想到一个不错的主意,愉悦地穿好衣服,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黑衣人,听到动静急忙回头,顿时与叶右打了个照面。
  叶右:“……”
  黑衣人:“……”
  这人何时上来的?是在他睡着的时候还是刚刚?如此无声无息,难道是闻人恒的暗卫?叶右转转心思,沉默地站着,目光发直。
  黑衣人被他这张脸震得大脑空白了一瞬,呆呆地等了等,见他不开口,只一个劲地瞅着自己,便主动打招呼:“公子醒了?我们门主有事要出去一趟,马上回来,公子先睡吧。”
  叶右像是没听见,继续直直地看着他。
  黑衣人很快觉出面前的人不对劲,正要问问,却突然想到“夜游症”一词,傻眼了,小心翼翼且磕磕巴巴地问:“公子你、你能……能听见我的话么?”
  叶右不答,抬脚向前走去。
  客栈是天井的布置,走几步便是栏杆,黑衣人眼睁睁看着他伸脖子往下望,吓了一跳,快速跑到他身边,生怕他掉下去,但又不敢叫他,因为据说不能qiáng行叫醒得夜游症的人,否则会害人家变傻。
  叶右扭头看他:“你认识我么?”
  黑衣人很惊喜:“不认识,公子你醒了?”
  叶右的语气半点不变,又问:“你认识我么?”
  “……”黑衣人哭了,醒个屁,果然还是在夜游啊!
  他默默摇头。
  叶右凑近,近距离地打量他。黑衣人只能后退,后背很快抵在红彤彤的木柱上,他看着这张脸,几乎要紧张地屏住呼吸,然而就在这时,叶右却突然出手,快速点了他的几处xué道。
  黑衣人:“……”
  黑衣人发不出声,只能瞪眼,第一反应就是中计,可等他细看,发现这人依然是刚才那副样子,不禁对自己的想法感到深深地愧疚了。
  叶右不想耽搁工夫,看了看他,转身便进了客房。黑衣人觉得他终于要回去继续睡,心里松气的同时想起自己如今的状况,开始担心这段时间会不会出事,不过他并没担心多久,因为某人很快折回,手里还拿着闻人恒的匕首,“唰”地拔了出来。
  黑衣人:“………………”
  叶右在他心惊胆战的目光下,用匕首一下下敲着他的肩,奇怪地问:“你怎么还不走?”
  黑衣人:“……”
  但凡我能动,绝对就跑了好么!
  “不走也好,”叶右扬起一抹嗜血的微笑,周身森然的气息刹那间溢了出来,他握着匕首慢慢向黑衣人脖子上移,重复道,“不走也好……”
  黑衣人:“………………”
  卧槽,门主救命!
  叶右自然不会真宰了他,意思地比划一下便把人拖走了,准备坑闻人恒一把。
  

  ☆、第六章

  
  闻人恒离开客栈后,撑着伞到了同一条街的另一家客栈。
  与其他几家相比,这家客栈外的灯笼没有点燃,二楼也是一片漆黑,除去大堂闪着一缕可怜的烛光,其余皆被黑夜吞噬,静默地矗立在雨中,透出几分孤寂的痛苦来。
  他打量一眼,进去了。
  他的手下都在等他,此刻便迎了出来。带头的男人约莫三十,五官很普通,原本属于扔进人堆里就会被立刻遗忘的类型,奈何左脸有道一寸的伤,舔了几分狰狞之色,倒容易被记住了。
  刀疤男到了闻人恒身边,低声道:“门主,着火的那间客房早已动工修葺,我们去上面看过,什么都没留下。”
  闻人恒并不意外,暗道即便当时有线索,怕是也被烧没了。
  他收了伞,看向大堂中央的人。
  他这次出门只带了五名手下,其中两个留在了师弟那里,剩余的三人则被派到了这里。虽然人少,但毕竟是江湖人,一身的煞气,掌柜一眼看见,还是吓破了胆。
  掌柜是被人从睡梦中叫醒的,只糙糙穿了件中衣,如今脸色煞白,腿肚子直抖,坐在长凳上惊恐地向外望,结果见进来的竟是一位温文尔雅的公子,顿时一呆,片刻后才叫道:“大侠饶命,小人真不知是谁放的火啊!”
  “掌柜莫怕,我只是有几句话想问,问完便走,”闻人恒道,“本应白天来的,但实在有事脱不开身,只能晚上叨扰了。”
  他待人向来不错,又这般彬彬有礼,掌柜高悬的一颗心渐渐放下,聊的多了起来。闻人恒便细细询问了那天的事,结果很令人失望,掌柜当时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人或事。
  掌柜见他沉默,恨不得指天发誓:“真的,房间突然就着起来了,除了那位受伤的公子,里面就没别人出来过,再说我的客栈烧成这样都没办法开张了,我要是知道是谁放的火,哪能放他走啊!”
  闻人恒点点头,在客栈转了一圈,觉得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便放了点银子,带着人离开了。
  小雨连日来缠缠绵绵,石板路早已有了积水,在细雨中泛着轻浅的水花。已是深夜,整条街除去他们外空无一人,闻人恒听着雨水打在伞上的“簌簌”声,问道:“这一天,后面没人跟着?”
  刀疤男道:“没有,只有咱们的人。”
  “没人跟……”闻人恒沉吟。
  刀疤男道:“要不属下明天去问问附近的百姓,看他们有没有人记得那天的事?”
  闻人恒道:“不用了,我只是有点奇怪。”
  奇怪谁能伤了他家师弟,又为何伤完人,不确定一下死活就直接放火,还有之后他师弟被人救出来,对方为何竟就这样不管不问了?
  他皱了皱眉。
  “这几天多留意一下身后的动静,看看会不会有人跟踪,另外派人打听纪神医的行踪,我……”闻人恒说着见前方奔来一个熟悉的身影,目光一凝,上前问,“他怎么了?”
  “属下无能。”赶来的黑衣人单膝跪地,不敢耽搁,迅速将事qíng说了一遍。
  门主走后,他们便奉命守着那位公子,当时他去了一趟茅厕,加在一起连半盏茶的工夫都没有,可等他回来却见房门大开,那公子和同僚都消失了。他已经四处找了找,但半个人影都没见着,更没看见同僚留下的信号。
  闻人恒早已让他起身,一行人边走边说,很快回到了落脚的客栈。他看着没有丝毫打斗痕迹的客房,表qíng虽然没变,眸色却有些发沉。
  他留下的两个人的身手都不错,那么短的时间能将他师弟掳走,要么来人武功太高,一两招就能轻松制住他的手下,要么便是留下的那名手下在这一天之内的某个时候被掉了包,新换的人耗到现在终于找到机会,便将人带走了。
  若是第一种,他的手下实力再不济,也应该会努力留下点东西,这么看,第二种显然更有可能。
  能瞒过他的眼睛,看来已将易容术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有如此实力又这般胆大,怕是不会着急出城,而他师弟被点了睡xué,毫无还手的能力,对方既然带走活的,短时间内不会伤其xing命。
  闻人恒瞬息之间就做了判断,说道:“带着人去附近仔细找一遍,看看有没有信号,没有就立刻回来。”
  刀疤男道声“是”,领命而去。
  闻人恒在房间转了转,发现他那把匕首也不见了,想到师弟就在人家手里,脸色一沉。
  不过多时,刀疤男便带人回来了,告诉他没有发现。闻人恒于是招来一名手下,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待他走后,便示意他们去外面守着,身边只剩下了刀疤男。
  刀疤男的脑瓜不笨,回过味来:“小甲被掉包了?”
  闻人恒道:“可能,一会儿沿来时的路回去找找。”
  刀疤男神色一暗,心想找到的多半是具尸体。
  他忍不住惊异,他们整天一起厮混,对方得多大的本事才能不露马脚啊,他皱眉问:“江湖中谁有这等实力?”
  “谁知他究竟又得罪了什么人……”闻人恒低语,顿了顿问,“魔教最近可有动静?”
  刀疤男道:“没有。”
  闻人恒点点头,倒上一杯茶,但半天都没喝。
  刀疤男见状没有打扰他,识时务地闭了嘴。
  此刻一墙之隔的空房,小甲被五花大绑地捆在椅子上,凄凉不已,特别想出去抱着门主的大腿哭一哭,但那位公子已经重新睡着,而自己被点着xué,他大概要到明早才能被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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