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驱使,莫敢不从。”沈潜看看已经脸色发白的三儿子,心中一阵惋惜,但是面色不变“请王爷到书房一叙。”
“请。”陈笒回手,将刘琦留下,刘琦闪身出列,盯着那个伪装成侍从的老熟人。
到了书房,沈潜战战兢兢的对着陈笒,陈笒微笑“本王年前刚刚回过一次金陵,却还不知这些老朋友都已经将本王放弃了。如今,倒是让本王见识了。”
带有沈家印鉴的竹筒扔到沈潜的桌子上。“如今江南形势不明,沈老的鸽子还是少出笼的好。”
若不是沈家和济源庄多有合作,在明面上与各方势力并无太大的纠葛,陈笒自不会将这件事告诉他。而沈家,只是第一家而已。
门外,刘琦伸手“这位小哥,随我去走一趟吧。”化妆成侍从的坐探嘴角轻笑从腮侧撕下一条假皮,露出红色突兀的伤疤“刘三,心知肚明,还演个什么劲?”
“我可没有你这么不仁义,想要害了沈家,也不怕你身后的小公子伤心?”刘琦闪身躲开前面人的攻击,手中折扇的机关摁下,扇骨处出现了半月形的利刃,舞动间发出阵阵破风之声。
沈家的其他人那里见过这个架势,纷纷吓傻,陈笒带来的人将沈家人护送到安全的地方,金陵,从今天就要开始乱了。
外面的争斗一点也没有影响到书房内的动静,陈笒瞟着窗户上不时闪过的白光,“沈老爷子这几年和济源庄的合作可还顺利?”
“顺利,顺利。”沈潜擦擦额上的冷汗,只此一朝,就能让他卧病三日。“本王知道,沈老爷子门下有不少学子志士,本王现在是用人之际,不知沈老爷子可有什么栋梁之才举荐?”
沈潜沉吟片刻“有,松阳县的县丞是老夫的一个子侄,为人刚正,颇得民心,还有,琼州的知府,是老夫的忘年之jiāo,王爷要用人,老夫立刻书信两封。”说罢,沈潜便走到书桌边磨墨润笔。陈笒微笑不语,只等沈潜写完,将书信封好后,按住沈潜想要落笔的名字“还要请沈老将这次的案子中,涉及沈家的人写出来,如此,也好保全沈家上下三百余口不是?”
知道此事不能善了,沈潜不再指望能将自己家摘出去,或者说在这件事之后给燕王一个人qíng债,“生意人,银货两讫是基本的原则,不是吗?”陈笒笑着指了指信封,“沈老爷不写收信人吗?”
“自然写,只是毛笔gān了而已。”落笔,却将官面上的称呼变成了私人的。
一点血珠溅到窗纸上,陈笒看看被吓到的沈潜,“底下人做事太不当心了。我马上让人给沈老换了。”
“不劳王爷,这点小事,老夫的家人还是可以的。”沈潜将新写好的名单jiāo给陈笒,快速的扫了一眼之后,陈笒轻笑“沈老果然是个合格的生意人,以后沈老的生意也会蒸蒸日上的。本王绝无虚言。”
“借王爷吉言!”沈潜恢复一副商人的做派,却不敢说任何有关于陈笒这次可能要做的事有关的话,毕竟有些话一出口,反而会遭到灭顶之灾。
“告辞。”和沈潜这种老狐狸说话,生意场上的一切都用不上,毕竟这不是生意。但是这其中的任何一件,都和沈家的命脉,布帛生意息息相关。
出了沈家的大门,陈笒看看身上不沾一点血迹的刘琦“沈家书房上那一点是你gān/的还是陆明gān的?”
“是属下动手慢了。”刘琦低头,陈笒轻笑“把换窗纸的账单寄到松山,顺便叫那三兄弟少管江南的事。”
“是!”这件事不用刘琦亲自去做,自有人领命而去。而下一家,就会顺利许多了。
宇文府,归朝之后一直在金陵伺候老爷子,或者说被老爷子cao练的宇文昌终于等来了救星。
陈笒看看在校场练功的宇文昌,嘴角浮现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抹真心的笑。无视宇文昌求救的眼神,陈笒带着人迅速走过中庭。
宇文宏老爷子年近九十,尽管已经告老,但是jīng神矍铄。见到陈笒,老爷子哈哈一笑“我就知道最近你在金陵翻天覆地,搞东搞西的很快就会来找我了。”
“老爷子安泰。”陈笒拱手做礼,面带笑容,这段时间,燕王以金陵为中心不断的向外扩张,在难以想象到的时候,几乎整个江南都归于他的掌下,而那些本就被困在江南各地的几方势力就像是在水面上的几滴油脂,被困在水面脱离不得。
“安泰,我都快要闲的长毛了还安泰。”宇文宏大大咧咧但是没有一个人觉得宇文老爷子说这话说的不对,这个老爷子可不是什么喜欢清闲的人。
“正好,小子这有件事能让老爷子活动活动筋骨。”陈笒对宇文宏非常尊敬,在金陵的日子里,要不是宇文家频频照料,只怕他也撑不过最初的时候。至少,会多费上不少jīng力。
“什么事?”宇文宏老爷子眼中的jīng光让刚刚偷偷回来的宇文昌打了一个激灵,要说司空家的老爷子是三朝元老,自己家的这个就是彻底的战争狂人,或者说是练兵狂人。
“请老爷子,帮我训练一批兵士。”陈笒伸手阻止想要说话的宇文昌“是在事成之后,我要准备出兵匈奴,请老爷子出山,训兵。”
宇文宏眨眨眼,这要是一答应,不仅是要帮燕王成事,还要搭上以后了,毕竟这匈奴可不像突厥那样还有一层联姻的关系在。何况,突厥和燕王绝对有协议,要争匈奴这块地盘,现在突厥还在友好和平时期,但是燕王一成事,之前的友好就会变成一层薄纱,在双方均力的时候安然无事,但是两边只要有一方用力,就会让这层薄纱破碎。
“好像很有意思。”宇文宏点点头“没问题,只要你别让我这把老骨头等太久。”
“自然。”陈笒躬身,“老爷子放心,此间事了,不出半年,就会有一个jiāo代,到时候还需要老爷子在军中cao劳。”
“哈哈,这件事不用担心,我老头子还能坚持个把年。”宇文宏将这件事定下,从沈家开始的颠覆算是完结。至此,金陵真正成了陈笒的根,是谁也无法撼动的根。
因为在别人都不知道或者说没有注意过的时候,陈笒已经将各个细小的根jīng联系到了一起。主根的营养需要供应支系就不能断,以小搏大,这是陈笒惯用的招数。
“王爷,我……”宇文昌见陈笒谈完,起身准备离开的架势,想起自己还算是赋闲在家,急忙开口。陈笒转身,嘴角的笑意让宇文昌看到了希望,但是当他再次面对宇文宏的时候已经是一脸的歉然“老爷子,还得找您借个人。”
“借吧借吧,训了好久了。”说着,宇文宏推推宇文昌,“你们好好gān,好好gān。”这是第一次,宇文昌察觉到了爷爷的心思,可笑他以前还一直以为爷爷除了练兵其他的什么都不在乎呢。
“多谢老爷子。”陈笒躬身,这是他进屋之后第三次向宇文老爷子行礼,也是他在江南最后一次行礼。
带着宇文昌出府,陈笒看看身后“刘琦,齐思明,把所有的证据整合起来,等着皇上的圣旨。”
远远的看着京城的位置,陈笒嘴角轻挑,顾启渊,剩下的时间恐怕不多了吧。
第 78 章
等江南的消息传到京城需要多久?陈笒微笑,两个月,总该够了。但是显然也有人估算到了这个日期,比如,眼前的刺客。
“你家主子没跟你说,这趟差事有去无回吗?”陈笒掸掸衣袖上的血迹,眉头微皱,现在这个时候,怎么还会有这个不长眼的?
“说了又如何,主子有命我们不得不从。”刺客喉咙已经被刺穿,翁鸣的气音终究还是带着遗憾消失。
陈笒将乌鞘归鞘,“将尸体拖走。”济源庄内,花坛处的泥土已经新翻了几遍,浅浅的土层映着血腥的气息,显然是还没来得及处理的新鲜尸体,散发着怪异的味道,泥土,鲜花,清冽的雨水,还有,伤口处的腐ròu。
“王爷,下次jiāo给属下动手就好。”齐思明躬身,这已经是第几批了?数不清了,从梅雨时节便层出不穷的刺客,不光是要刺杀,更多的怕是试探,成功与否固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想知道,燕王到底是不是济源庄的主子。
“你觉得,见不到正主,那没有动手的人会离去?”陈笒转身回屋,门刚关上,豆大的汗珠就已经滚落,腋下绽放的血迹渐渐蔓延到了胸口。解下外衫,陈笒厌恶的看了一眼溃烂的伤口,将桌子上放着的药瓶打开,一名老者忽然出现,将药瓶夺过,转瞬,药粉已经敷到了陈笒的伤口上。
“师父。”陈笒开口,老者面色冷凝“再擅自运功,你这就永远好不了了。”陈笒微笑“还有半个月,京城很快就要知道消息,再怎么,也不能拖到那个时候。”
老者手下不停,将新的绷带给陈笒绑上。“老夫从洛阳赶过来,不是专门来给你上药的。”
“是,师父是来助我一臂之力的。”陈笒倒吸着凉气,药粉是钟悌留下的,其中有一种细小的蚁虫,专门以腐ròu为食。只是这西域的毒龙油实在难缠,那种被火蝎子蛰伤之后的火辣感对他来说实在是折磨。
“哼,你那辟毒珠呢?”陈兴良看着呲牙的徒弟,眼中闪过心疼。陈笒抿唇“在,陈七的墓中陪葬。”
“辟毒珠都埋到地下了,你还放那个庄主回去。是怕他刨坟还是怕他让你给陈七陪葬?”陈兴良来到金陵之后才知道自己的好徒弟竟然是当今燕王,甚至,悉心教导了近十年的徒弟,竟然不是他的真面目。一时之间,老人不能接受,但是明白徒弟处境的老者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这个胡闹的徒弟。
“师父莫要挖苦我了。”灼烧感减弱,只剩下伤口处细密的咬噬感带着凉痛之意。陈笒坐在椅子上等着药效稍稍减弱,此时金陵危机四伏,一个不好就会十死无生,京中纵然水深,但好在没有翻起làng的人,还算安全。
“皇上不会轻饶了你。”陈兴良接过一边小厮上来的茶,“你这边的动作还是要加快。”
陈笒点头“这边的安排已经接近尾声。至于皇上,他就算是想动我,也要看看各大世家还准不准了。”
“你济源庄在江湖上的位置尚不如几个名门,最近动作太大容易招惹是非,我和苍云还有些jiāoqíng,如果你以后还想在江湖上立足,最好和苍云商量一下,毕竟,苍老的人缘和势力还是很可观的。”陈兴良其实是在给陈笒思量后路,但是江湖人终究是不会理解朝堂,有些事,不是你退隐了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的。
“苍云老爷子只见过陈七,未曾见过燕王,在自己人看来,知道只不过是一个替换,但是外人只以为是燕王接手了济源庄或者,燕王是济源庄的幕后老板。苍云前辈已经对济源庄印象不佳,我又何苦去找他的不自在。”陈七这层身份去掉之后,陈笒,不仅仅是一个江湖人,更是朝堂上的人。陈兴良心中感慨,不再多言。毕竟江湖和朝堂界限虚无却又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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