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动气,不论何事,都要建立在你我二人全部同意的基础上,你若不愿,我也不便qiáng迫你。”
听了这话,楚九歌的怨气才稍稍平缓,此时此刻,他冷静下来了才发觉,自己刚刚有多么激动,明明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为什么如此动怒?更何况,常凌歌愿意对他讲自己的事,也完完全全是因为信任他啊。
楚九歌想要道歉,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不过向他这种没什么心机的人,自然心里想什么,脸上就写什么。常凌歌看了他的神色,嘴上虽然微微笑着,心里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至于楚九歌的发火,他也并不感觉意外,或者说,是在意料之中。只不过是他太过心急了,复国大业,取决于一朝一夕的细节,又怎是取决于一朝一夕的努力呢?
常凌歌望着茶盏上蒸腾的热气,总感觉自己遗忘了什么事,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只好再与楚九歌说些有的没的,不过显然,他们二人都没什么心思继续jiāo谈下去,于是茶局也就糙糙散了。
常凌歌知道,因为自己一时的冲动,这绝对会是楚九歌最后一次来到禁林,主动和他见面,但是,这也绝不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楚九歌走了,不仅仅是离开了禁林、离开了凤鸣山,更离开了他所熟悉的边陲小镇,带上他的古琴和仅有的几件衣裳,踏上了真正的流làng旅途。
他离开的原因只有一个,他在害怕。
楚九歌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或许仅仅是因为他不想与常凌歌这种政治人物扯上关系,害怕以后会波及到自己,但是他隐隐能够感觉到,他这次一离开,就永远也回不到以前了……
……或许在常凌歌开口对他讲述自己故事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注定无法做一个单纯的琴师了。
楚九歌知道自己没有容身之处,即使七国目前仍然保持着一种可笑的平衡,但这都只不过是假象罢了,只要南君动一动手指就会大乱,就会生灵涂炭,是真正意义上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不过没人愿意戳穿现状罢了,人们宁可活在自己创造出的和平假象之中。
楚九歌生活了数年之久的边陲小镇位于乌兰国的边境,它是七国之中,唯一一个少数民族掌管政权的国家,子民擅长骑马she箭,民风剽悍,是七国之中,实力最qiáng的国家,但由于地处偏僻,地形复杂,山势起伏过大,导致经济与文化落后,而与中原地区还有一条极为凶险的歧水作为阻隔,因此暂时还无法威胁中原地区的六国。
至于歧水,正如它的名字一般,河道的分支与歧路很多,而且水势汹涌,由乌兰国境内的高山直流入东海,对于中原和乌兰来说,既是一道天然的保护屏障,又是日后统一天下的障碍。
不过目前,七国的首领都没有心思去管后者,因为天下大势所bī,中原地区迟早要争出一个霸主,才能与乌兰国抗衡,最后天下归一。
至于楚九歌,他很幸运的生活在在歧水的南边,也就是中原地区,这倒是少了很多作为汉人在乌兰国的诸多不便,不过说实在的,在中原地区更加难以抉择,毕竟选项有六国之多,他既不能选实力最qiáng的楚国,因为相传楚王柯其实并不是个聪明人,或许天生就有些残障,只不过碰巧是个嫡长子,而先王又是个极其保守的守旧派,所以他才落得了王位,目前楚国的国土最大是因为先王的功劳,政局较为安定,国不泰民也安是因为有一帮老臣竭力维持,他如果真的去了楚国,万一天下大乱,楚国的老本很容易被吃光,真的国破了,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楚九歌其次会考虑国力第二的南国,只是很不巧,现在的南君叫作恣睢,人如其名,是个xingqíngbào戾,并且极其好战的男人,虽然兵力并不如其他国家那般人数众多,但个个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好兵,在战场上也绝显不出弱势。目前已经好一阵没有听说南国进攻,说不定就是在暗中招兵买马。
楚九歌也不想选择南国,虽然对一个国君来说,上进心是必不可少的,但是不停的滥杀无辜这种事,他不想眼睁睁却无可奈何。
最后,楚九歌选择了严国,因为比起国力最弱的齐国,国内灾qíng严重的珂国,还有难成大事的姬国,或许前景较为安稳的严国最为适合他。
确定了目标,楚九歌便朝严国的方向一路走去,他身上银两不多,也没打算住什么客栈,怀揣几个边陲小镇特有的gān饼,便上路了。
楚九歌一路向南,遇到人多的地方,便停下来弹几首曲子,即使人们也都并不富裕,但处于同qíng,他也能得到几个铜板。不过缺点就是这些钱币只在当地能够使用,当他到了另一个国家,如果使用他国钱币,是要被打入大牢,说不定还有生命危险,因此他在离开一个国家的时候,总会把身上的所有钱币换成gān粮和衣物。
在珂国的最后一夜,楚九歌因为误了时辰,没有将身上的钱全部花光,即使gān粮和行头已经买的差不多了。夜色早已降临,集市上已经没有叫卖的小贩了,看到口袋里哗啦直响的铜板,楚九歌终于决定奢侈一下,住次客栈。
跟着小二进了房间,楚九歌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多久没有住过能够称为“房屋”的地方了……一直以来,他都仅仅是露宿街头,或者与马匹一起睡糙厩,猛然看到温暖的chuáng铺,不由得鼻子一酸。
小二看他很不对劲,便询问他要不要紧,楚九歌摆摆手,掏出几个铜板递给小二,请他打点洗澡水过来。
楚九歌是个琴师,他非常注意自己的外表,因此即使河水冷的刺骨,他也要下水洗澡,想起热水的滋味,他才真的感觉到,自己流làng太久了……
坐在被温暖柔和的浴汤包围的浴桶中,楚九歌规划着自己的未来,或许他可以先去弹琴赚钱,攒够了钱,就买一套像样的房子,娶个漂亮的妻子,再生个健康的孩子,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再也不用流làng……
楚九歌揉搓着一头乌黑青丝上的泡沫,脑中浮想联翩,就在他陶醉的时候,猛然被开门声打断。
来者十分不友好的打开了门,却猛然发现走错了房间,语气中一点道歉意味都没有的说了句:“打扰了,小姐。”就关上了门,这让楚九歌有些蒙头,不过他背对着木门,也没打算追究,等他洗gān净泡沫了,才站起身,用gān布去擦拭身体。
从包裹中取出一件刚刚购置的素衣披上,楚九歌刚回头打算去桌上拿腰带,就发现一个黑影正坐在桌边淡定的喝茶,吓得他“哇”了一声,后退一步,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个年轻男子。
“你进别人屋子都不出声的?”
“你在洗澡。”男子冷漠的答道。
“看到我在洗澡,你难道不该识相的滚出去么?”
“我以为你是个女子,不小心撞到了美人出浴,是我鲁莽,我难道不该娶你负责么?”
这个理由看似合qíng合理,可是楚九歌却感觉自己快要气炸。勉qiáng着保持冷静,使自己不至于吼出来:“那现在呢?”
“听你这低沉的嗓音,你显然不是女子。”
第3章 ·第三章·秋风不知离人怨
楚九歌感觉面前这个男人不可理喻,甚至可能脑子不太正常,正想着把人赶出去,突然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异样感,而他自己一时间也分析不出是怎么回事。
楚九歌留了个心眼,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男子,发觉他竟然身着玄色布衣,由于染制十分麻烦的缘故,古时的布料一般都以颜色深浅来定价,就比如说楚九歌总喜欢穿着素衣,并不是因为他是个琴师,喜欢白衣飘飘的谪仙人的形象,而是因为穷,只能买得起最便宜的白布。
可是这个人……
楚九歌实在是不感觉他像那种身份显赫的人,即使长发高高的梳起马尾,看起来有一种武者不怒自威的气质,但楚九歌还是先入为主的感觉,这个人脑子不正常。
不过话说回来,楚王柯脑子也不正常,世间总要有一群智障的,让他碰上几个也无可厚非。
只不过他并不期待罢了。
面对楚九歌的厌恶,黑衣男子并未表态,脸上的表qíng也很是生硬,就像盖了一张□□一般,一颦一笑,喜怒哀乐都不是他自己的。
楚九歌知道这肯定不是个善茬,家里有钱,脑子又不正常,肯定用不了多久,这人家里就要差人来寻他的,要是被发现自己和他混在一起,还不要惹是生非?
楚九歌暗觉不妙,迅速穿上衣服,就要开门找小二将这人扔出去。
不过当他回头面向屋门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刚刚的异样感究竟指的是什么。因为这个男子,并不是从门进来的,而是窗户。
他刚刚来到这个房间,对布局不熟悉也是qíng有可原,何况背对着屋门坐在浴桶里洗澡,只会减少他的方向感,而那时候他又没多想什么,自然忽略了这码事,现在猛然想起,顿觉冷汗直流。
楚九歌想到这里,一下子就慌了神,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啊,毕竟他这个弹琴的,以前没遇上过这么麻烦的事啊。
再次望向黑衣男子,他依旧是垂首喝茶,楚九歌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人似乎也没有要伤害自己的意思,不过不走正门这一点,就算是痴人也要有理由的,或许他不能把事qíng想得太过简单……
不过显然,楚九歌是不想掺和进各种乱七八糟的事的,他只想找个安稳的地方过着安稳的生活,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离开凤鸣山,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赶紧脱身。
正当楚九歌四下张望,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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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行李在哪里,应该是怎么个路线去拿,才能以最快速度离开房间的时候,黑衣男子开了口:“你就不怕么?”“怕有个屁用,老子虽然不怕死,但也不想死。”话一出口,楚九歌就知道自己被套路了,原来自己的心思对方早就一清二楚,这么看来,显然黑衣男子不是个智障,那么事qíng就更加难办了……
楚九歌才离开凤鸣山没多久,在途经的第一个珂国境内发生这种事,显然是出师不利,而距离严国,还需要经过两个国家,他又不是孔子,没事闲的喜欢周游列国,万一一个不小心把身家xing命jiāo代了,那他做的这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
“我们并不是第一次见面。”黑衣男子再次开口,这让心神不宁的楚九歌更加焦躁,qiáng装镇定的走到古琴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不颤抖:“谢谢,如果你喜欢我的琴声,请多赏我几个铜板。”
楚九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恐惧,究竟是对未知前路的恐惧,还是对遗忘过去的恐惧?亦或是二者都有……
楚九歌知道,他必须尽快从乱七八糟的思绪中挣脱出来,否则他很有可能掉进一个预谋已久的陷阱,这是他的直觉告诉他的,可并没有依据。
楚九歌心里非常明白,在他被封存的记忆中,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惊天秘密,只是他不愿去这样想罢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令尹天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