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睢沉默着,没有回答,宫人的动作有些粗鲁,台架落地的时候,震落了楚九歌的手臂。恣睢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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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那苍白手腕上的那只白玉镯,年少轻狂,他曾说过“你的手真白,和这镯子真配!”如今,人依旧是那人,镯子,也依旧是那白玉镯,只不过心,早已不在。
恣睢起身,走到楚九歌身旁,掀开那白布,看到了楚九歌苍白的脸庞,连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恣睢轻轻解开楚九歌的衣带,手覆在前几日他造成的伤口上,却并不敢触碰。
“淮南王……你罪不可赦。”
许长qíng额头贴在地上,淡淡答道:“臣愿受罪责。”
恣睢轻轻抚摸着楚九歌的脸颊,轻若游丝,似乎连他自己都听不到。“最是人间留不住……此qíng此景亦相识。”
恣睢抱起楚九歌的身体,任由他的头无力的垂在自己肩头,青丝散乱,恍若白骨枯怃,的的确确,没有了生命的气息。
“淮南王……厚葬他吧,生时,他为我南国做出了不少贡献,死后,定然不能亏待他。”说着,又转向了俞景年,“告诉沈化风,明日启程回南国。”
“王上……”
“都出去。”
俞景年和许长qíng对视一眼,心知大局已定,仓促的带着宫人们离开,偌大的宫殿,只剩下了这一生一死两人。
“要走,我便放你走,我知道,你一定还会回来……”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花明月暗笼轻雾
楚九歌深爱着恣睢,许长qíng一直坚信着这点,所以他从不考虑楚九歌会不会回来这个问题。
他只是担心他的伤,恣睢走后,是俞景年带着他离开的,那个出生入死从不在意身体的将军究竟能否做好诸如换药一类的工作。
不过事实证明,只要是想做,哪怕是俞景年,也能很好的照顾伤员。
“你这个时候去齐国,是不是太不明智了点?”俞景年问道。
冷风chuī乱了楚九歌并未束起的青丝,望着遥远的城镇,他的眼中有迷茫,也有着星点的期待。他曾身为国师,却不愿为自己卜卦,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命数从来就不在这大千世界之中,每走一步,他都没有回头的余地,不为求生,但求无愧。
“你在害怕?”
楚九歌摇摇头,抬头望了望被yīn霾遮蔽的天空,乌云层叠,似是要将大地永远笼罩在黑暗之中一般。
且不去想齐寰宇究竟能否给他想要的答案,单凭此人也不是什么善茬这一点,恐怕与恣睢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没有成事,只是因为手中无权,就算给了他整个齐国,国衰民弱,他也不能与恣睢匹敌。
从一开始,楚九歌就知道许长qíng用不得,他不似俞景年与薛无华那般,战败便失了斗志,即使沦为人臣也不愿再做任何反抗,这不是因为他们屈服了恣睢,而是疲于挣脱命运的束缚。至于许长qíng,他的野心也只局限于夺取王位,而不是天下,他心中所恨,只有将自己推入无边地狱的王亲,因此,即使归顺恣睢,他也没有过多的反抗。
可是齐寰宇不同。
楚九歌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恣睢的人格分裂不可治愈,并且只会越来越严重,若是没有劲敌与之抗衡,即使天下归一,也一定被腥风血雨所弥漫。
恣睢很qiáng,他从不否认这一点,因为是他亲自一步一个血脚印将他扶持到今天的地位的,可他却忘了给自己留后路,应该怎样去控制他。若是有一天恣睢真的疯了,那么必须有一个能够抑制他行动的人。
这个人,自然不可能是他楚九歌,说到底,他不过是一介文人,所能做的,也只有出谋划策,必当有一个劲敌与之匹敌,因为只有危机感才能让人保持冷静。
“天色暗了,不如就在附近过夜,明日再进城。”
楚九歌点了点头,伸手一指不远处的林子,“如果我没记错,那边该是有座庙宇。”
俞景年应了一声,将楚九歌扶到马背上,牵着缰绳便朝着林中走去。
此时虽是深秋,却并不冷的刺骨,树木也不至于掉光了叶子,俞景年本以为是这树受不了温度的骤降才枯萎,不想走近一看,那些生命力极qiáng的白杨,竟早已枯死。
见此qíng景,楚九歌从马背上跃下,抚着那没有一丝水分的枯木,唉叹道:“乱世之下,岂止是人,世间万物……都没了生路。”
楚九歌的心痛,亦是俞景年的无奈,世道艰难,苟且偷生已是不易,又怎会有人闲心来照顾这些可怜的树呢,齐国又连遭灾年,这便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吧。
楚九歌在前带路,穿过了时而□□枯枝杈挡住的小路,俞景年回头牵着马绕过那些路障 回过头时,竟差点撞在早已停下的楚九歌身上。
后者虔诚的望着已经荒废的破庙,眼中尽是怀念与凄凉。
曾经富丽堂皇的大佛寺,如今也落败成了这副光景。可悲,当真可悲……
“我记得,齐寰宇曾下令抓我,那时的我无处可去,只得躲入这佛寺中,其实并没有报着能逃过一劫的侥幸,我知道,齐国上下对齐寰宇也是唯命是从,即使是佛寺,恐怕也留不住我。可是那位主持,却丝毫没有畏惧,将我藏在那佛像之下的空格中,躲过了齐寰宇的追捕。”
事实上,任谁都不能忍心放任当时被打的浑身是伤的楚九歌逃亡在外。主持虽是佛门中人,却也知天下大势。上一场战争,是在晟乾十三年,乌兰国大举入侵中原,当时年少的主持还在少林寺习武,大局当前,即使是江湖门派也奋起抵抗,主持与众师兄弟大喊着“佛不救世,我救!”,上了战场大开杀戒,不仅是少林等江湖门派,乌兰和中原各国都元气大伤。
本以为此生再也无法经历大规模的战争,不想短短数十载后,中原群龙无首,七国再次大乱。
主持虽破了杀戒,却也听闻少林寺的老和尚讲过,有这么一位谪仙,“居昆仑,饮忘川,奏古琴,叹花间”,他能止战,他能救世。
恐怕,说的就是眼前这位白衣男子了。
楚九歌在大佛寺中养了半个月的伤,他从不对主持提及自己的过往,甚至在齐国遭遇了什么,也只字不提,只是用琴声抒发着内心的qíng感。
若不是曾看到他跪倒在佛像前哭的差点背过气去,主持甚至都要以为他是哑巴了。
俞景年栓好了马,轻轻推开寺门,望着寺内杂乱的物品,也能够想到当时这里经历了怎样的浩劫。楚九歌身上有伤,跨过那些堆放的杂物十分费力,俞景年便轻轻的抱起了他,脚只离地一尺,生怕弄疼了楚九歌腰间的刀伤。
禅房内也是一片láng藉,厚厚的灰尘积了几寸,似乎从楚九歌当年离开这里的时候就荒废了。俞景年用衣袖拂去了木椅上的灰尘,让楚九歌坐下,便四下去寻些有用的东西了。
楚九歌记得,那时自己便是在这间禅房养伤,主持经常来与他谈心,即使一言不发,但他知道,主持也是难得能够听他说话的人。
虽然,他不能说,也不想说。
倒是与那个每天来给他送饭的小和尚相处的很好,二人经常在一起坐着,他听他念经,看他被罚抄写经文,后者总是拉着张苦瓜脸,抱怨道:“为什么我总是挨罚。”
……那个孩子,现在去哪里了呢?
楚九歌明知自己不知道,却又有种预感,小和尚一直没有走远过……可他是谁,会在哪?
猛然间,楚九歌感觉自己又忘记了很多东西,悲从中来,湿了眼眶,甚至希望自己能够从中解脱。
俞景年在后厨忙活了半天,总算是把gān粮加工成了可以入口的样子,端着饭菜进来的时候,正巧看到楚九歌起身,走到柜子前,打开柜门,从中请出一尊佛像的一幕。
楚九歌记得很清楚,这尊佛像,以前他每晚临睡前都要拜拜,每次屈膝跪下,就总会感觉内心痛苦万分,只有在佛祖前坦然的这一刻,才能够解脱。
楚九歌知道,那只是他的心灵寄托,是他给自己排解压力的一个发泄口,但这也未尝不可,曾经的他能够借此疏解,现在的他,却是连哭都哭不出了,似是早已流gān的眼泪。
身体不由自主的沉下,楚九歌感觉一阵眩晕,缓和时,俞景年正揽着他,焦急的喊叫着。
只可惜,他耳鸣的听不到。
抬眼望去,那尊佛像似乎散发出了柔和的光芒,温暖的令人向往。猛然间清醒过来,俞景年正在掐他的脸颊。
“疼……”
楚九歌显得有些呆愣愣的。
这倒是逗笑了jīng神一直紧绷的俞景年,“你可吓坏我了,我还以为你要被佛祖接走了。”
楚九歌再次回望佛像,那佛光早已褪去,楚九歌不知道那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什么,但他喜欢那种感觉,好像所有的压力都被人背负了一般。
俞景年让楚九歌重新坐下,掰了一块烧饼喂给他,另一边抬起楚九歌的手,解下了手指上重重缠绕的绷带。
“骨头变形了,需要重新包扎,可能会有点疼。”
楚九歌看了一眼自己略微扭曲的食指,点了点头,便移开目光不在去看。
俞景年也在试图转移着他的注意力,“那尊佛像好像对你很重要,要不要请回去呢?”
楚九歌咬着温热的烧饼,摇摇头,“这些都不过是我的一厢qíng愿罢了,佛祖又怎会担当我的苦痛,只要有一时三刻的解脱,我就心满意足了。”
俞景年趁着楚九歌说话的当口,手中使力,掰断了楚九歌还未长好的指骨,耳边听得楚九歌痛呼一声,又迅速接了回去,折了筷子做支撑,敷上糙药,再用绷带勒紧。
楚九歌疼得满头是汗,十指连心,手指的痛,便是最难以忍受的。
“不要再乱动,应该就不会长歪了。”
“……真疼。”
俞景年早就从恣睢那儿听说过楚九歌相当怕疼的事了,也心知,断骨之痛,非常人能够忍受,没敢多言,埋头为楚九歌夹菜。
“俞将军……你们军人,相信神佛的存在吗?”
楚九歌这一问,问愣了俞景年,他甚至用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这话其中的意思,摇了摇头:“不信。每当出生入死,看到战场上自己伙伴的尸体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神明的存在,否则,他们为什么不救世人?”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庭空客散人归后
楚九歌知道,俞景年说的是对的。
除非灭世,否则神明不会对自己的造物置之不理。又或许,人本来就不是被神明所宠爱的造物。
“我曾经对于世界上存在神明之事深信不疑,因为只有心中期待着神明对我的解救,我才能够日复一日的苟延残喘。可如今看来,若是真有神明,恐怕也应当被诛杀……他规划了太多不公的命运,当诛!”
俞景年不知如何作答,只是静静的聆听,楚九歌能像这样毫不顾忌的抱怨,恐怕一生之中也只寥寥数次吧。 52书库推荐浏览: 令尹天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