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辞_令尹天阑【完结】(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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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楚九歌勉为其难的应下,“只不过,我要与你们掌柜的谈好。”
少女一口答应,便七拐八拐的带着楚九歌进了巷子,“我带您从后门进去,这样前堂的客人们就不会误解您了。”
楚九歌无奈,果然如他所料,真不是个gān净地方。他敢保证,因为自己这一时心软,日后肯定要吃苦头的。
仙姿坊的后院虽称不上破烂,但比起莺飞燕舞的前堂,肯定要显得萧寂许多,但对于楚九歌来说,也算是个暂时的容身之所。
从离开凤鸣山到现在,他马不停蹄的赶路,也是时候休息一下,养足jīng神,否则人困马乏,对待紧急的事qíng也提不起劲,心有余力不足。
“你稍等片刻,我这就去找掌柜过来。”
楚九歌四下张望了一番,没有坐在积满灰尘的长椅上,选了一处gān净的石板盘膝而坐,静静的望着面前的古琴。
他感觉,是时候把古琴封存了。身处烟花之地,不想古琴沾染风尘,只是他的一己私念,说到底,物件终归是物件,比不得人重要,人都堕落了,要的物件有什么用呢?
仙姿坊的掌柜并不是楚九歌预料中的,满脸堆笑与谄媚的老鸨娘,而是一个看似读书人的年轻男子,似乎与他差不了多少,但是气质却很是超凡,没有风月之地的脂粉气。
楚九歌在心中猜测,这样的读书人为什么会经营青*楼呢?看他的气质,自然不会是从小倌一步步踩着尸体爬上的位置,那,难道会是子承父业?
掌柜的身后跟着一个童子,见掌柜有意要做,立刻取下肩上背着的马扎,却被掌柜伸手拦住。
后者就那么毫无忌讳的,屈身坐在了石板之下的土地上,比楚九歌稍矮了那么一截。他知道,这是掌柜抬举他,给他面子,意思是在掌柜的心中,自己的地位高过他,可楚九歌也明白,这只不过是一种试探人的方式罢了。
“请掌柜恕在下旅途劳顿,不便行礼。”
“琴师言重,您是尊客,请您来为仙姿坊奏乐,是我的荣幸,侍奉还来不及,又怎会无礼的让您行礼呢?”
掌柜一口一个尊称,叫的楚九歌反倒有些不适,毕竟像他这种人,不似戏子那般地位低贱,可也好不到哪儿去。
“在下俞景年,是仙姿坊的掌柜。”
“楚九歌,周游列国的琴师。”
二人击了掌,意思便是已经jiāo了朋友,许是刚刚的少女对俞景年说了楚九歌不愿用自己古琴的事,望见楚九歌随身的被白布遮住的古琴,俞景年便开了口:“琴师可要去看看仙逝乐师留下的琴筝?”

第5章 ·第五章·世间万事皆可弃

楚九歌欣然应允,于是便起身,随俞景年一同前去琴房。
“小缘,吩咐人去打扫一间雅间。”跟在俞景年身后的小童立刻领命,一路小跑的照办。“刚刚将你带到这里的丫头,叫作小姻。”
楚九歌将这两个孩子的名字在心里念叨了一番,小姻,小缘……姻缘?难不成……“这两个孩子……”
“没错,一位先知曾说他们将会有一段好姻缘。”俞景年的神色很是复杂,看的楚九歌有些不知所措。他总感觉自己早就已经落入了一个陷阱,冥冥之中有人安排他遇到这些人,这些事,有时候,一些场景与封存记忆中的某一个片段重合,就会引起剧烈的头痛,似乎是有人想将他拉入深渊,而他自己却在不停的挣扎,试图做无谓的抵抗。
俞景年在前,推开了琴房的门,屋内积了薄薄的一层灰,看起来,也很久没有人来过这里了。
“仙逝的琴师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他在仙姿坊谈了三十年的琴,最终,也在这里病逝。最后的那段时间,他已经无法下chuáng,因此也很久都没人来打理过琴房。”
楚九歌走上前,掀开乌黑厚绸的一角,露出了下面富有光泽的漆器,一看也是件不凡之物。
楚九歌俯下身,用手指轻轻抚着光滑的琴弦,似是在感受古琴的心声,又似是在斟酌自己是否有资格去弹奏它。
在古琴的鉴定方面,楚九歌最有经验,说实话,他也并不知道该如何判别古物的真伪,但是真正的古物,他具有只要看上一眼,仿佛就能与物件沟通一般的灵xing。
事实上,俞景年并不是第一次见到楚九歌,自然也很是了解他的能力。只不过,眼睁睁看着昔日故友一如多年前一般仔细观察曾经属于他自己的物件,这种感觉是真的不好受。
人世间最痛苦的感受便是无奈,无可奈何,却又无法挣脱。
“琴师若是有意,不妨就留在仙姿坊小住几日,也算是歇息,若是日后想要离去,在下绝不阻拦。”他也没有阻拦的资格……
俞景年的话让楚九歌有了心理保障,甭管是真是假,至少先表明了诚意,更何况对于他来说,如果不想被利用,那么就只能反过来利用他人,只不过是谁更胜一筹的较量。
于是楚九歌便应允了,同时也住进了仙姿坊的雅间,俞景年为他准备的衣物都是上好的面料,而且款式极为符合他的身份,曾经有那么一瞬间,楚九歌甚至都想永远住在这个地方了,不过还好,只是一瞬间的念想,转瞬即逝。
从此,楚九歌的工作,就变成了每天在舞台幕后弹琴。有时台上的舞娘风姿绰约,有时是小倌在给客官助兴,总之,在这里的日子,让楚九歌更加感受到了人生百态。
他不愿去路过每一间客房,因为他懂得风尘男女最深的无奈,他也不愿朝别院多看一眼,那些犯了错的人被毒打的惨状,他一辈子都不想见。
楚九歌从不感觉自己是个心软的人,因为在以前的生活中,从来都是别人来施舍他。可到了今天,他才真正的明白,自己并不是社会最底层的人,也为此暗暗庆幸着。
俞景年很看重楚九歌,每天都会与他共进晚餐,这让楚九歌很是拘谨,甚至有种被监视的不适感,也为他日后逃脱造成了困难,可他宁愿往好的方面去想,毕竟,人不能永远活在消极之中。
有时,俞景年也会与楚九歌小饮一番,坐在仙姿坊最高的兰馨阁的屋顶,对月举杯。楚九歌以前从不饮酒,酒量自然也很可悲,有时醉的晕头转向了,还需要俞景年把他从房顶抬下去。
但即使醉酒,人也会留有一些记忆的,比如楚九歌就印象深刻的记得,俞景年经常用一种担忧的眼神望着他,询问他有没有想起什么。
楚九歌能够记住这一幕不是因为巧合,而是因为俞景年努力了很多次,试图从他口中得到一些消息。一而再再而三,想不记住也困难。
“有时,失去的那些记忆也会对我造成很大的困扰,我回忆不起过去,也不知道未来将何去何从,深深的感觉或者是没有意义的。可是我也会暗自庆幸自己不记得以前的事,因为我会感觉,想起来,只会让我陷入无止境的绝望之中。”楚九歌绯红着脸颊,靠在茶几上,醉眼朦胧的望着头顶的一轮圆月。
有时,楚九歌真的感觉美景是可憎而可笑的,六国犹在,山河已破,而明月总是那样的清冷高寒,让人无法接近,却居高临下的嘲笑着颠沛流离的人们。
“何必堪忧未来,走一步算一步,总会找到出路的。”俞景年答道。
楚九歌笑着摆了摆手,“急不来,急不来。人们总是说遗忘很难,因为他们对想要遗忘的事总是念念不忘,可我呢,我甚至忘了自己是谁,倒不如就这样过清闲日子,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再作打算。”
俞景年没有应声,二人沉默了许久,转头去看,楚九歌早已伏在茶几上,与周公下棋去了。
俞景年也知道,正如楚九歌所说,这种事qíng急不来。他与楚九歌曾是故友,也心知当年他究竟为什么选择喝下忘川水孟婆汤,一了百了,只是目前时局动dàng,能够阻止南君滥杀无辜的,也许只有他。
俞景年并不想qiáng迫楚九歌去做他不想做的事,因此只能尽力将他护在安全的地方,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他忆起了从前,想起了他所掌握的所有qíng报和知识,去阻止那场浩劫。
六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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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君攻进卫国王都,卫王惨死,公子音被俘,在一片混乱之中,常凌歌带走了奄奄一息的楚九歌,从此杳无音信,不论俞景年怎样寻找,都是一点线索也没有,最后他只好相信,楚九歌,死了。
在卫国王都,俞景年最后一次见到楚九歌的时候,就是他在卫国王宫中,服毒以后生命垂危的一幕。那时火光冲天,搭建王宫的木材被燃烧成灰烬,一根粗重的木梁从空中坠落,被火势隔挡的俞景年无法上前查看状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常凌歌将头破血流的楚九歌从另一方拖走,自此再无踪迹。
俞景年后悔自己没能从常凌歌手中救回楚九歌,也痛恨那个将楚九歌藏到现在的常凌歌,不过既然楚九歌一直活到现在都安然无恙,毫发无伤,并且在失态还没有达到一发不可收拾的状态之前,放出了楚九歌,也说明常凌歌还算有点人xing。
曾经的楚九歌,从不以真面目示人,jīng通易容术的他身为卫国国师,早就提醒过卫王与公子音,应当加qiáng戒备,可卫王年迈,公子音又受南国细作常凌歌谗言所骗。眼见夜观天象窥得的天机所示之时将近,绝望的楚九歌决心服毒自尽,却没想到,竟被常凌歌摆了一道,最终音信全无。
俞景年怎么也想不到,当楚九歌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竟会是以一个丧失了记忆,完全沦为普通人的落魄琴师的形象出现在他面前。
“我只听别人说过,我在凤鸣山被人发现的时候,就浑身是伤。白马寺的老主持救了我之后,从醒来,我就在弹奏《花间辞》。”
听到楚九歌说出这句话,俞景年暗自松了一口气,至少,过往的一切不至于一点痕迹也没有给他留下。
《花间辞》这首曲子,是楚九歌在丧失记忆前所作的,虽然曲调哀婉,歌词却将他毕生所学串联起来,俞景年想,如果楚九歌能够想起来歌词,或许也能够起到很大帮助。
只可惜目前的楚九歌完全不想思考他以前的事,如果能够在仙姿坊安安稳稳度过一辈子,他也不介意一直留在这,因为他想要的很简单,安稳的,活下去。
面对这样的楚九歌,俞景年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态面对他,他不想让楚九歌再次落入危险的境地,当年他作为卫国的国师,世间谁人不想得到这个头脑jīng明,并且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算命先生?当时便有一句话,“得九歌者得天下。”
可是如果保住了他,导致南君屠杀他国百姓,究竟孰重孰轻?
俞景年非常清楚,以前的楚九歌绝不会允许这种事qíng发生,可是他究竟该怎么做?
俞景年在夜色中,深深地叹了口气,身边的楚九歌就像不涉世一般,即使他心甘qíng愿将那些世俗的压力挡下来,可他的能力毕竟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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