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说。”阙祤流利道。
“那公孙姑娘怎么知道你有心上人了?”
“他知道我有心上人,却不知道那个人是你。”阙祤打了个呵欠,“我说心上人,正常人首先想到的都不可能会是男人,不然公孙姑娘怎么问都没问你是不是就是那个人呢?”
郁子珩不高兴了,“所以他们以为你喜欢一个女人?”
这么躺一会儿,还真有些困了,阙祤闭上眼睛,“有什么不对么?”
郁子珩想了想,一轱辘坐了起来,“我去告诉她!”
颈下的手臂忽然被抽走,阙祤不舒服地动了动,听他这么说,立即喝道:“你给我回来!”
郁子珩委屈地拧着身子看他。
“……”阙祤道,“别闹,说正事。”
“什么正事?”
阙祤抬脚踢了踢墙,“隔壁那混账东西,你打算什么时候从他嘴里问出点有用的来?”
“连日赶路也没空理他,这里显然也不是问话的好地方,”郁子珩还似要起身的模样,“等回到船上去再说吧。反正得在海上漂上一个多月呢,闲来无事正好拿他打发时间了。”
“也行。”阙祤见他不老实,道,“你少想些没边儿的。”
郁子珩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盯着阙祤,全身上下都在不停地诉说着自己的坚持。可他却不敢不经阙祤同意就擅自行动,那点伪装出来的硬气一下子就显得可笑了起来。
阙祤哭笑不得地拍拍他的腿,道:“我累了,你过来陪我睡一会儿。”
郁子珩一听,乱七八糟的念头立刻便没了,扑上来手脚并用地缠住阙祤,得了便宜还卖乖地道:“好吧,看在你的面上,我就不去吓唬那小丫头了。”
尝到了公孙夫人亲手做的一桌子好菜后,阙祤将回阳丹借给她母女二人细细看了一番。
当然,他并没有松口准许她们将回阳丹带出自己的视线之外,而是在她母女二人稍稍流露出些许那样的意思时,便将雪山灵芝拿出来引开了她二人的注意。
他承认这是防备有人换药,如此怀疑恩人实非君子当为,但事关郁子珩生死,他不能让事qíng再出现任何差池。
一听说阙祤要以雪山灵芝相赠以报答当日指路之恩,那母女二人都惊得不敢相信。公孙竹连声称如此名贵的药材实在受之有愧,可作为医药世家,她们到底抵抗不了这样巨大的诱惑,客气了两句后,便半推半就地接过去了。
郁子珩和阙祤便趁着这母女俩兴奋劲还没过的时候,于第二日天一亮,便带着那兰花杀手告辞了。
离开公孙家的第三天一早,阙祤便叫郁子珩服下了回阳丹。
“可有什么感觉么?”等他喝下两口水,阙祤仔细看着他的脸色,稍显紧张地问道。
郁子珩认真地想了片刻,道:“挺甜的。”
阙祤:“……”
一路南行又折而向北,时间一点点过去,也没见郁子珩有什么不对,阙祤不甚放心,寻思先停下来找个大夫给郁子珩瞧瞧。
其时,三人才在野外找了个地方驻足歇了一阵,分食了一只野兔,正要再上路。
“船上有大夫,我去给他看看就好。别担心,我真没事……哎?”郁子珩正说着,腿上突然一阵乏力,便给阙祤跪了下来。
阙祤:“……”
☆、感今怀昔
虽然早就知道这场病避不了,却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郁子珩几乎失去了行动能力,更不要说骑马了,阙祤只好到附近买了架马车,将他和那被点了xué的杀手丢进车里互相瞪眼,驾车朝郁子珩停船的埠头赶去。
好在他们离得已经不远,两日的工夫便到了。
为了保住那所谓的教主威严,郁子珩没让阙祤抱着或背着,坚持自己走上了船,却也是一路半死不活地挂在阙祤身上的。
难为他病得稀里糊涂,却没忘了回阳丹的酬金一事,立刻嘱咐弟子将说好的金银送往御剑山庄去。
阙祤将郁子珩送到舱底房间里,自己出来为那兰花杀手解开了几处xué道,不过最关键的大xué没解,以免他内力贯通冲开了xué道,再在船上惹出乱子来。他叮嘱弟子将人关起来看好,又询问了他们那些去饮血山的弟子是否回来了,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去瞧了眼阙佑和阙祎的棺木,才回到房间去看郁子珩。
郁子珩侧躺在chuáng上,身上盖着chuáng薄薄的被子,只到腰间。他双眼紧闭着,嘴抿成一条线,眉头锁到一处,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阙祤走过去,在chuáng边坐下,用衣袖帮他擦了擦汗。
郁子珩没睁眼,抓着褥子的手动了下,缓慢地抬起来,显得有些吃力地抓住了阙祤的手。
阙祤用另一只手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了郁子珩的肩膀,“难受得厉害?”
“还行。”郁子珩轻轻吐出这两个字,声音有点飘。
“要喝水么?”
“不要。”郁子珩想往他身体靠,尝试了一下后,大概是觉得这个动作对自己来说有点难度,便哼了一声放弃了。
阙祤笑笑,脱下鞋子上了chuáng,半靠在chuáng头,把郁子珩拽进了怀里,像哄孩子一样轻拍他的背。
郁子珩满意地蹭出个舒服的姿势来,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走?”
“不急,”阙祤道,“等去御剑山庄的弟子回来了我们再走。”
郁子珩嘀咕道:“其实扔下他们也没关系的。”
“命得多不好才摊上你这么个教主。”阙祤屈指在他头上弹了一下,“放心吧,我不会趁你睡着偷偷跑的,我答应了就是答应了,不反悔。”
郁子珩虚弱道:“我没那么容易睡着的。”
明知道这是毒就要散净了的表现,阙祤还是不免心疼,“不是说船上有大夫么,我去叫人给你瞧瞧?”
“你出去的时候已经有弟子叫大夫过来了,他说我这样也是正常,过段日子自然就好了。”郁子珩缓了口气,“而且为了不影响回阳丹的药xing,暂时也不能用别的药,只好挺一挺了。”
阙祤摸了摸他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你现在都是什么感觉?”
“心跳得乱七八糟的,还有点透不过气,头晕……”
“行了行了,听得我累得慌。”阙祤将身后软枕放低了些,自己往下滑了滑,“你睡一会儿,我在这看着你。”
郁子珩摇了下头,“睡不着,你陪我说会儿话吧?”
阙祤无奈道:“你听听你自己说话的声音,一句三颤,跟唱戏的差不多,还有力气说么?”
“这就一阵一阵的,很快就好了。”
阙祤好脾气地道:“那我等你这阵子熬过去了再陪你说话,现在闭嘴,休息。”
小半个时辰过后,郁子珩从阙祤怀里抬起头来。
阙祤的头斜靠在chuáng柱上,闭着眼,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郁子珩静静看了他半晌,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摸摸他。
“好些了?”阙祤却突然开了口。
郁子珩一撇嘴,把手缩了回去,“好多了。”
“你又琢磨什么呢?”阙祤换了个姿势,活动了一下关节。
郁子珩眯着眼笑起来,“我在想我媳妇长得可真好看,难怪不分男女老少,人人见了都喜欢呢。”
“……”阙祤他在脑袋上推了一把,“少在那儿胡说八道。”
郁子珩本来就晕乎乎,被他一推,眼前都要花了,立刻软绵绵趴回他怀里,道:“谁胡说八道了?我是男的,我喜欢你;那个莲儿姑娘,还有这回的公孙姑娘,两个都是女的,也喜欢你;陈叔是老的,他喜欢你;小川是少的,他也喜欢你。还有御剑山庄的那位凌庄主,不也一直惦记着想要看看你?就连平日里处处与你作对的林长老,其实也是关心你的。”
阙祤的手不由抖了一下,小臂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好在有衣衫遮挡,没被郁子珩瞧见。
“怎么了?”郁子珩偏头看他。
阙祤脸上的不自然一闪而过,淡定道:“没怎么。”
“就说我媳妇招人疼么,这yù言又止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忍无可忍,无视掉他还在难受的事实,阙祤依然给了他一脚。
郁子珩委委屈屈地呼痛半天,见对方不为所动,便装不下去了。他取过一缕阙祤垂下的发丝,在指间绕来绕去,道:“那位凌庄主这会儿应当在归雪门里埋怨他的儿子们为什么没能将你留下吧?说真的,我觉得若是你愿意,他定能如你生父那般疼你,你从未想过拥有那样的生活么?”
阙祤凉凉地瞥了他一眼,“你又没见过他,怎么知道他会?”
“感觉吧。”郁子珩避开他的视线,“毕竟谁都想有一个疼爱自己的父亲,有人愿意担起这份责任,我便要将他往好处想。”
阙祤稍作沉默,问道:“你是不是想起你的父亲了?”
郁子珩把脸埋在他腰腹之间,闷闷地道:“你说他还在这世上么,我还能找到他么?”
“确认最坏的结果之前,我们都往好处想一想。”阙祤轻声安慰他。
郁子珩在阙祤怀里蹭了两下,脸碰到了一件硬邦邦的东西,不满地伸手去摸。
他动作很不规矩,阙祤被他弄得痒,便拍开他的手,自己将东西拿了出来——他一直带在身上的那枚令牌。
郁子珩把令牌接过来,翻身仰躺在chuáng上,指腹擦着锯齿边,目光深远,不知在想什么。
阙祤也没说话,安静地陪着他。
过了不知多久,郁子珩才又把令牌还给他,脸上露出个怀念的微笑来,“我还记得,小时候总能看见我爹腰带上挂着一枚很漂亮的玉佩,我就认为他很喜欢那个图案,想讨他欢心,自己从桌子上锯了块红木下来,整天躲起来拿着把小刀刻来刻去。”
阙祤没出声,他知道郁子珩陷入了回忆中,不想打断他。
“我记不住那图案上的许多细节,便要时常跑去找我爹,捧着他的玉佩一遍又一遍地看。爹告诉我那上面的东西叫麒麟,是传说中的祥shòu,寓意太平长寿。他还说,如果我喜欢,等我长大些,他便将玉佩送我。”
“我刻了差不多有三个月,手都磨破了好几层皮,才算赶在我爹寿辰的前一天刻完了。他寿辰当日,我兴高采烈地捧着那‘寿礼’到他面前,献宝似地给了他。”
说到这里,郁子珩笑出了声,“结果你猜怎么着?我爹还没说什么,我娘先接了过去,看了一眼后,莫名其妙地对我说:‘你哪里弄来这么只木头做的野狗给你爹?’”
阙祤也跟着无声地笑起来。
“我觉得丢人,脸都憋红了。可我爹看着却很开心,他从娘手中接过那块刻了只野狗的木头,直接换下了他腰间的玉佩,把那破木头挂了上去,然后将他的玉佩给了我。他还摸着我的头对我说辛苦了,原来他一直都知道我在忙什么。”
见他眼中似乎隐有泪光,阙祤探手环住他的肩,轻拍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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