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存天地_玄玄于书【完结】(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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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书翰缓过了这口气,又抬头看郁子珩,眼中仿佛含着千言万语,“修筠,你让子珩过来,我跟他说几句话。”
  “不行!”兰修筠毫不犹豫地道,“今日这里的人本来都不该看到你的,只有我一个人可以,你忘了么?”
  这话说得霸道又没有道理,顿时让阙祤觉得兰修筠简直要比郁子珩还混账得过分,他们义父子某些地方真是出奇地相像。
  可郁书翰却似早已习惯他这般讲话一样,依然是好声好气地道:“修筠,你我都知道我活不长了,我这半辈子都是你一个人看着的,死前想和我儿子说几句话还不成么?”
  兰修筠被他说得双目充血,狠声道:“谁说你活不长了?就算阎王亲自来要人,那也得看我放不放手!”
  郁书翰无奈又惆怅地叹了口气。
  郁子珩心神已经稳定了,他从阙祤掌中抽回手来,又向前走了几步,不悦道:“义父,我总是想不明白你为何用假死骗我,为何针对于我,但现如今这些我不明白也没有关系了。你是否打算和我说说,为什么要抢走我爹,将他囚禁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我郁家待你不薄,你如何恩将仇报?你害我苦苦找寻我爹这么多年,害得我娘含恨而终,你难道从未觉得良心不安么?”
  郁书翰面现悲痛之色,“你娘……你娘她……”
  不等他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兰修筠便冷哼一声道:“我不喜欢他被那么多人惦记着,不喜欢他想着这个那个,不喜欢他对着除了我以外的人笑,我便将他藏起来,你管得着么?你娘死了算她命好,不然我也定不留她。”
  郁子珩被他气得额上手上青筋bào露,咬牙道:“那你从前对我的疼爱,也都是假的么?”
  兰修筠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我这辈子就只疼爱过这一个。”
  他本生得英俊,说这话时一身戾气尽去,只余无限柔qíng,路过的人看上一眼只怕也要为之动容。
  可惜这周遭剩下的没有一个是路过的人。
  就连缩在他怀里的郁书翰对着他这掏心掏肺的一句,也不过是淡淡叹息一声,道:“你又何必当着孩子的面再为难我?”
  “你为何总是不信我?”兰修筠眼里满是不甘,扶在他肩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了。
  郁书翰垂下眼眸看着自己不顶用的双腿,低声道:“信与不信,我这辈子也都毁在你手里了。”
  兰修筠心里烧起了一把火,不能对郁书翰发,便只有对郁子珩了。他回头看向单耽,吩咐道:“去给我找把舒服的椅子来。”
  不等单耽动,已经有两个兰花杀手跑到药铺前院去了。
  郁书翰眉头蹙了一下,用攒了半天的力气直起身体,道:“子珩没有哪里对不起你过,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他?”
  兰修筠目光冰冷,“从前我听了你的话让这小子好好长大了,可他越长大却越不乖,凭什么我练不成的功夫他就能练得成?”他的手覆在郁书翰的腿上,“我不喜欢,就要让他付出代价。而且我偏不信,我自己创出来的功夫,就不如你们家的博元修脉。”
  “你……”
  “还有,”兰修筠探指勾住他下颌,“近几年你愈发惦记他,你叫我如何容他?”
  郁书翰偏过脸去,“哪个当爹的临死前不想再见儿子一面呢?”
  这句话成功让兰修筠的脸更黑了。
  “义父——不管你从前待我是否真心,我不会忘了你的好,所以现在还愿意叫你一声义父。”郁子珩板着脸与他对视,“念在我们曾是一家人的份上,你放开我爹,有什么话,我还愿意坐下来同你好好说。”
  兰修筠却不买他的账,不屑道:“一家人?哼,要不是为了书翰,你以为我喜欢进你郁家的门?”
  阙祤心道,这老家伙果然是早有所谋,也是个心志坚定的,想了便要做,弄出那么大一个地底城来。
  见他不领qíng,郁子珩也不再与他客气,“你这般折rǔ于我父亲,此仇不能不报,义父,你可想好了?”
  兰花杀手正巧带着一把藤椅回来了,兰修筠横抱起郁书翰,将他小心地放在了藤椅里,又接过另一人递过来的薄毯为他盖在腿上,这才回头对郁子珩道:“要你的命,我一早便想好了。”
  “好,那就莫怪孩儿不孝了。”郁子珩便要运劲,手腕却被人拉了一下。
  阙祤不放心地叮嘱道:“这时候别动你那为数不多的善念,你义父是什么样的人你已经清楚了,别心软。”
  郁子珩道:“好。”
  阙祤故意背对兰修筠,两只眼珠子却往那边够了够,而后对郁子珩微微抬了抬下颌。
  郁子珩立刻会意,倾身抱了他一下,用只有阙祤一人听得见的声音道:“那便拜托你了,也要小心。”
  阙祤在他背上拍了拍,“去吧。”
  “保护好先生。”兰修筠对着单耽和雪儿简短地jiāo代了这一句,便要上前与郁子珩对敌。如今被郁子珩知道了他藏着的人是谁,他也不必再担心这义子会卑鄙地掐着自己的软肋不放了。
  郁书翰却抬手抓住了他的衣袖,想要坐起来些,却也没力气了。
  “你还要劝我么?”兰修筠半蹲下来,将他按住。
  “你心里知道我没有几日好活了,又何必自欺欺人?”郁书翰道,“我走后你们便是彼此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相依为命不好么?”
  兰修筠握着他的手,笑着耸了下肩,“你知道我这人一辈子都活得任xing,要什么我便抢来,烦什么我便毁掉。我不需要亲人,不需要什么相依为命,我只在乎一件事,那便是你心里哪怕只那么一时半刻,可曾真地有过我。”
  郁书翰一边为他在小辈面前说出这样的话而赧然,一边又因他话中的狠绝而心惊,“可你……你不能杀他,不管怎么说,他是……”
  密道的出口处突然传来不小的动静,打断了他的话音。
  众人瞧过去,见魏平吃力地从地上爬起,奔到兰修筠跟前跪倒,哭道:“主人,雪山灵芝被人抢走了!”

☆、于心不安

  兰修筠眼角猛地一抽,将魏平直接从地上给提了起来,声音几乎压抑不住地颤抖,“你说你们找到雪山灵芝了?”
  “找……找到了,”魏平勉qiáng以脚尖触地,艰难地道,“兄弟们费尽千辛万苦,只找到了那么一株。本来是要日夜兼程赶回来的,可才从雪山上下来就碰上了……”
  兰修筠脸色骤然一白,“你说雪山灵芝被人抢走了,那你们为什么不抢回来?”
  魏平哆哆嗦嗦地道:“弟兄们都死了,只剩下属下一个,打不过他们,只得求饶,讨得一条命来将此事告知主人。”
  兰修筠放开他,心中苦意蔓延开来,恶狠狠道:“夺药的人是谁?”
  魏平就等他有此一问,抬指往郁子珩和阙祤的方向指去,“是他们!”
  兰修筠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眼中杀意顿现。而后他又轻轻勾起嘴角笑了,目光重新落在魏平身上,冷冷地道:“所以你是在告诉我,你的兄弟们都为了任务死了,你却为了活命苟且偷生?”
  魏平打了个寒颤,一时有些懵了,“主人……”
  “密道的那些秘密,是不是你告诉他们的?”
  魏平连牙齿都开始打颤,不自觉地往后退去,“属下……属下并非怕死,只是想……”
  兰修筠冷笑一声,“我留你这废物何用!”
  最后一个字出口之时,一道掌力自他袖底磅礴而出,正击在魏平的百会xué上。
  魏平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鲜血自七窍涌出,就那样死了。
  郁书翰瞥了眼他那可怖的死状,摇头道:“我早与你说过我命该如此,你非要再造杀孽么?”
  见到魏平时,阙祤心中便有不好的预感,直觉这中间有什么事是被自己不小心忽略了。在听到“雪山灵芝”这四个字时,阙祤才猛然想起被忽略的是什么,心头不由得一阵乱跳。
  他面前两三步远的地方,郁子珩也是心神剧震,目光颤悠悠地越过兰修筠,落在郁书翰身上。
  郁书翰似有所感,对着他柔和地笑起来,用有些虚弱的声音安慰他道:“子珩,不要紧的,你别多想。”
  就算他真不多想,兰修筠却不能不多想。这个不相gān的人简直比人家做儿子的还要心焦,对着郁子珩便吼道:“雪山灵芝现在哪里,还不快些jiāo出来!”
  郁子珩心中万分愧疚,没理会他说什么,只看着郁书翰,道:“爹,我那时候不知道义父找雪山灵芝要救的人是你,不然我一定不会……”
  “少说废话,我让你jiāo出来!”兰修筠早已没了耐心,形似癫狂。
  阙祤担心他会突然发难,这会儿郁子珩心神不稳,可别受伤了。他忙上前两步站在郁子珩身边,对郁书翰道:“伯父,当初子珩中毒,是晚辈自作主张……”
  “子珩如今好了么?”郁书翰神qíng惶急,又要坐起些,可身体到底不允许。站在他身后的单耽和雪儿竟无一人上前搀扶,也不知是不喜欢他,还是兰修筠不许他们触碰。
  兰修筠眼中杀意再次昭然。
  郁子珩抬起手臂挡住阙祤,将他往自己身后推了推,“爹别担心,孩儿已经没事了。”
  郁书翰便放心地呼出一口气来。
  兰修筠向旁挪动半步挡住了郁子珩和阙祤的视线,怒道:“一株雪山灵芝足以抵得过百味药材,你中那么点毒用不上整株,快把剩下的给我!”
  郁子珩脸色难看了起来。
  “剩下的没在我们手上,”说起这个,阙祤不免抱歉,“为了报答恩人相救之恩,已经将余下的都赠予恩人了。”
  “混账!”兰修筠盛怒之下一身真气陡发,都奔着阙祤去了,“谁允许你这样做的,你凭什么拿我的东西充好人!”
  郁子珩一把推开阙祤,提劲接下了他这一掌。
  二人终是战在了一处,一方步步紧bī,带着不将对方置于死地决不罢休的狠意;一方只守不攻,招式里满怀犹豫与自责。
  兰修筠的功夫到底有多高没人知道,郁子珩神功初成内力雄浑,双方俱是煦湖岛上数一数二的高手,甫一对上招,旁人便被qiáng硬的内力推得难以靠近。
  郁书翰只觉一股大力撞在了藤椅上,险些将自己给掀了出去。单耽与雪儿被内力卷起的沙土眯了眼,只顾着自己伸手去挡,谁都没留意到他。
  阙祤眉头轻皱了一下,一闪身便到了他身前,以自己的内力替他顶住了这无妄之灾。
  兰修筠大喝道:“滚!”
  见他又要回去,始终不还手的郁子珩担心他会伤到阙祤,总算肯出手将他拦住。
  阙祤被那两道混在一起的劲风撞得胸口闷痛,快速调节了一下内息,正想趁机将郁书翰带走,林当、单耽与雪儿三面已同时递过招来。
  “不许伤人!”郁书翰连忙喝止。
  可这几个人又哪里会听他的话了?单耽与雪儿一上来便是杀招,只有林当第一招出得并不如何坚决,然而也不知他是想到了什么,第二招上便狠辣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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