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存天地_玄玄于书【完结】(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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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怔了片刻,道:“你说得有理,现在不杀他,更待何时?”
  那二人说着,抽身又往郁子珩那边去了。
  尹梵与祝文杰早在他们说话时便已猜到会如此,想拦,却被那两个黑衣人不要命地拖住了。对敌之人少了一半,解决起来并不难,可只这一忽儿的工夫,便足以决定郁子珩的生死了。
  “教主,走啊!”
  “阙祤,带他走!”
  祝文杰和尹梵同时喊出了声。
  阙祤自是也想带郁子珩走,可他现在无法运功,怎么可能带着这么大一个人逃出那二位的手掌心?
  虽不明白那少女为何要在那个叫单耽的人得手后制止他,可早料到了一旦他们想清楚了那一节,必然还是要再次发难。阙祤没什么能和他们对抗的,只盼着自己能为那两位护法争取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时间,让他们赶得及回来护救。
  单耽鬼魅一样迅捷无比地靠了过来,也不再藏着掖着,出手便是连着三招令人眼花缭乱的杀招。
  阙祤看得眼前一亮,暗赞一声妙,却不走神,将一直扣在手里的茶杯以极其漂亮的手法朝随后跟来的少女掷了出去。
  “雪儿当心!”单耽担心少女的安危,出言提醒的同时,脚步稍顿,伸脚想要将那茶杯踢开。
  所谓关心则乱,如果他再镇定些,一点不难瞧得出,阙祤丢茶杯的手法,只不过是有形无实罢了。
  尹梵已经杀了拖住自己的黑衣人,疯了一样地冲了过来。
  可还是来不及,那杯子虽是让单耽慢了一步,粉衣少女却半步未停地来到了近前,对着郁子珩的天灵盖挥下掌来。
  “找死!”尹梵咬牙切齿地喊着,那喊声却显得那样无力。
  阙祤默默闭上眼睛,心想自己反正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便不如再多救一个年轻美好的生命吧,也当是报答他先前对自己尽力保护的那份qíng,以及……感谢他再次让自己想起已经不在身边的两个弟弟。
  猛地转过身体,阙祤将郁子珩的头紧紧护在怀里,背心要害完全bào露在了少女的掌下。
  单耽拦住尹梵,对少女道:“雪儿,两个一起杀了!”
  祝文杰紧跟着尹梵追了上来,绕过他二人直接奔那少女背后袭去,心里却清楚,一切都晚了。
  便在这时,阙祤蓦地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一下,而后自己就被大力地推开。还不待他看清,又听见了一声娇脆的呼痛声,少女的身体已经飞跌了出去。
  “雪儿!”单耽一声呼喊几乎走了调,虚晃一招bī退了尹梵半步,转身疾奔向那直直摔出门外的少女。
  尹梵也不追,匆忙来到郁子珩身前,“教主,怎样?”
  祝文杰一只手正放在他腕子上,摇了摇头,“不太妙。”
  郁子珩嘴唇发白,嘴角和衣襟上都是血,看上去随时都有晕过去的可能。他脱力地靠在墙上,抹了把右边脸上滴滴答答往下淌的茶水,沉声道:“把那两个人给我抓住。”
  等尹梵和祝文杰跑出去,被推坐在地上的阙祤才重新凑过来,用衣袖帮郁子珩擦去余下的茶水,“想不到这小半杯茶倒是让你回了神,救了我们两个的命。”
  郁子珩不说话,只定定地看着他。
  阙祤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半转了身体同他并排坐着,“怎么,你怀疑这事和我有关?”
  郁子珩没回答,单手按在胸口上低低咳了几声。
  阙祤丢下心头那点不舒服,道:“你伤得似乎不轻,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说着便要扶他起来。
  郁子珩却挣开他的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踉跄着往外走,“回总坛。”
  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他正想拨开人群走出去,就见尹梵和祝文杰从外头挤了进来。
  祝文杰扶住他,“教主,属下扶你上楼……”
  郁子珩也甩开他的手,冷冷道:“人呢?”
  尹梵与祝文杰对视一眼,低下头去,“属下无能,让那两个人跑了。”
  本以为郁子珩要发火的,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眼里本就不太明亮的光又暗了暗,而后便毫不客气地推开挡住他去路的人大步走了出去。
  “教主要去哪儿?”祝文杰一边急急跟上一边回头问阙祤。
  阙祤终于有时间揉了两下被撞痛的背,“他说要回总坛。”
  “现在?”尹梵皱眉,“他那个样子哪能撑得回去?”
  见尹梵追了出去,祝文杰脚步稍顿,看着阙祤yù言又止。
  阙祤被弄得不耐了起来,心说自己真是多余,明明是被他们扣住的,明明一举一动都惹着人家的疑心,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还唱起了这种舍己为人的戏,简直可笑至极。
  “阙大哥!”祝文杰叫住了从自己身边匆匆走过的人。
  阙祤放慢了步子,却没看他。
  祝文杰也不在意,只是放松了地吐出一口气来,“适才……真是多谢你了。”
  阙祤愣了一下,这才回头对上他的目光。
  平日里面具一样戴在脸上的微笑此刻不知怎么就不见了,眼里常有的那些伪装成温和亲切的试探怀疑也尽数剥落了下去,只剩下gāngān净净的感激。祝文杰似有些后怕地闭了闭眼,想笑,最终还是失败了。
  阙祤的心却宽敞了起来,弯了下嘴角,在他手臂上拍了两下,“没什么好谢的,我也是寻教弟子。走吧,去看看教主。”
  郁子珩下令连夜赶回总坛,任谁都劝不住。
  事实是尹梵和祝文杰不敢劝,阙祤则根本没劝。从郁子珩不躲不闪地生生受了单耽那一掌开始,阙祤就察觉出他qíng绪的不对劲了。阙祤比谁都清楚,人在qíng绪失控的状态下,是怎么劝都没用的。况且不知道他为何会如此,也就没法对症下药,不弄巧成拙,已经是最好的qíng况了。
  两位护法担惊受怕地紧跟在郁子珩后头,始终觉得他随时都有可能从马上摔下来,可他就那样半伏在马背上,一直坚持到天亮。
  回到总坛,林当收到消息带着一群人迎出来,他却招呼都没打一个便往住处和风轩去了。
  祝文杰半步不离地跟着,另让赶来的云清叫人去请陈叔过来。
  郁子珩脚步不稳地走到和风轩门外,才回身看了眼跟来的众人,苍白的面色上挂着谁也看不懂的萧瑟和哀凉,哑着声音一字一顿地道:“话我只说一遍,任何人不许进来。”

☆、言不由衷

  阙祤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郁子珩不许他们进去,他们就真地没有一个人迈步进去的,是人都听得出来他那是闹脾气说的冲动话吧?寻常时候倒是没什么打紧,可这会儿他身上有伤,也放着他不管?
  他正想着,肩头便被人推搡了一下。
  林当一脸凶相地瞪着他,“这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害教主成这个样子的?”
  阙祤稳住脚步,也不看他,淡淡道:“那林长老可真是抬举属下了。”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尹梵右手把左手指关节捏得直响,“教主受的是内伤,还赶了整整一夜的路,也不知道伤qíng如何了。”
  祝文杰踮着脚瞧见云清带着两个人搀扶着陈叔快步走过来,忙跑过去,“清儿,你想想办法,教主不让人进去,这怎么办?”
  陈叔几乎是脚都没沾地的被人架过来的,突然停下来时差点摔了,抓了身旁的弟子才站稳,急道:“怎么,伤得重?”
  “废话,就是不知道才着急么!”林当逮着机会吼过来。
  陈叔道:“那你站在这里做什么?除了碍事你说你还能有什么用?”
  林当还要回嘴,被云清在手臂上轻拍了两下,“两位都别急,我们再想想。”
  “清儿,教主平日里对你最是心软,”祝文杰犹豫着道,“要不你去瞧瞧?”
  云清想了想,点头道:“也好,那我……”
  “我去!”尹梵握了下拳头,打断她的话,大步朝上楼的台阶走去。
  “闭嘴!”和风轩里传出郁子珩压抑而痛苦的声音,“都走开!”
  尹梵的脚步又顿住了。
  阙祤总算是明白了,从这里边也瞧得出,那个看上去还算好说话的教主,其实治下十分严厉,这群人无条件服从他的命令已是渗入骨血里的习惯,不存在任何特殊qíng况。他们之所以没有应声就散,也不过是在意郁子珩身上的伤,此时内心定然矛盾不已。阙祤忍不住就多看了眼林当,心说这老头子平时比郁子珩那正牌教主要神气多了,怎么这会儿也不敢往前冲了?
  一大群人噤了声,满脸的担忧焦急,却只能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地在那里杵着,好像都在用眼神问彼此,到底该不该执行那个“走开”的命令。
  房里突然传出一阵乱七八糟的声响,似是重物落地。
  阙祤无奈地看着他们gān着急却没人敢出声靠前,叹了口气道:“就任他这么折腾,不怕出事么?”
  “哪来……”林当想骂他,说出口才察觉到自己声音有些高,又清了清嗓子,小声道,“哪来那么多废话,你怎么不进去?”
  阙祤抬头往上看了一眼,举步走上台阶,“好,我去。”
  云清下意识想拦着,又想到郁子珩在里头不知怎么样了,实在担心不过,便把伸出去一半的手收了回来,动作不大自然地指了指楼上左角,用口型道:“在那边。”
  尹梵和祝文杰互看了一眼,也不知道该不该让他上去,一时间便也没动。
  见他已经往上走了,林当却又想到了什么一样,几步跑过去抓住他的手臂,道:“不成,虽说你是个可疑的家伙,教主杀了你我们也不心疼,但要是你趁教主受伤对他不利的话……”
  “阙大哥不会那么做,”没等阙祤说话,祝文杰先帮他解释道,“昨日若不是他拼出xing命不要地护着教主,教主早就被人……”
  林当像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qíng一样瞪着那双gān老的眼,“你说他救了教主?”
  “我说了叫你们走开!”楼上再次传出郁子珩的声音,却比前一次虚弱得多了。
  陈叔走到林当身边,一把拍开他抓着阙祤的手,对阙祤道:“好孩子,我信你,你去吧。你来了不久,不清楚他的脾气,所谓不知者不罪,他不会对你怎样的。我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他这样了,不管是什么事让他心里不舒服,你都先劝劝他,身体最重要。”
  “陈叔放心,”阙祤道,“虽然不知道他会不会听我的,但我会尽力。”
  同样是三层小楼,郁子珩的和风轩可比听雨阁大了两倍还不止。阙祤把脚步放轻放慢,顺便欣赏了一下他的住处——并非他不理郁子珩的死活,实在是郁子珩先前的表现像极了他弟弟年纪尚轻时闹别扭的样子,而他对这种事最是没办法,需要好好想一想说什么才能让对方平静下来。
  小楼的每一层虽说都宽敞得不像话,陈设却也没比听雨阁多到哪里去,显得便有几分空dàng。方几柜子上放着各式各样的古玩,墙上挂着字画,每一样都是一看便知价值连城的宝贝,阙祤却觉得,主人将这些东西摆在这里,似乎是想用它们极力来将旁的什么掩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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