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存天地_玄玄于书【完结】(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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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吃么?”
  阙祤还是实话实说道:“我不太喜欢吃这么甜的。”
  “这样啊……”郁子珩挫败地叹了口气,很快打起jīng神,从阙祤手中接过糖人,就着他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大口下去,“既然你不喜欢吃,那就便宜了我吧。”
  阙祤再一次深刻地觉得,郁子珩病得不轻。
  天色将暗未暗的时候,两人终于到了琼华门。
  琼华门安家在煦湖岛偏西一侧最高的一座山上,山名曰霜烟,整座山都归琼华门所有。
  郁子珩往次来的时候,山门处虽也有弟子把守,却不像这次,一见了他们,比平时多了两倍的守山弟子便如临大敌一样警惕地亮了兵器。
  阙祤第一次来,不解地看向郁子珩。
  郁子珩眉头轻蹙,低声道:“许是出事了。”

☆、心之所系

  守山弟子中有一人举着长棍喝道:“来者何人?”
  郁子珩正要答话,又有一弟子从后头跑上来,上下打量着郁子珩,“郁教主?”这人在琼华门待得时间长,位阶不算低,也见过郁子珩几次,是以识得他。
  “正是郁某。”郁子珩对那人抱了下拳,“郁某有事前来求见顾门主,不知是不是来得不对时候了?”
  那人面色似有为难,和左近几个弟兄小声商量了几句,对郁子珩道:“门中这几日有事,本是不接待客人的,但我家门主早有‘山门不拦郁教主’的命令在先,所以想请郁教主包涵些,在此稍候,咱们这便去请示门主。”
  郁子珩微微颔首,“有劳了。”
  霜烟山很大,那弟子一来一回,快走也要一炷香的时间。往常来了客人,都是先将人请到山腰上的迎客亭里,路上便叫弟子去通报。等客人到了迎客亭,主人家若是想见,差不多便能与客人同时到;若是不想见,也好茶好水地招待了,远道的可能还会受邀留宿一宿。这样让客人在山门外gān等的事,郁子珩倒真是第一次遇上。
  偏生这第一次,阙祤就在他的身旁。
  所以还不等琼华门的弟子心生歉意,他倒先开始觉得对不住阙祤了,后悔没有让阙祤在客栈里休息,自己先来一趟探探路。
  好在在他脾气烧成火气之前,那弟子总算顶着一额头的汗跑了回来,向他行了个礼,道:“郁教主,我家门主有请。”
  郁子珩道了声谢,把马jiāo给迎过来的人,对阙祤道:“走吧。”
  两人跟着另一名引路的弟子上山,郁子珩边走边指着两旁秀丽的风景给阙祤看,正当说的人和看的人都津津有味的时候,斜刺里突然一阵劲风袭来,直扑二人面门。
  走在最前头的琼华门弟子本已被偷袭者让了过去,他却下意识地想要回护客人,毕竟来的是寻教教主,要真地在自己门中出了事,那可没人能担待得起。然而招式使了一半,那弟子就看清了偷袭的人是谁,立刻又收起兵器远远退到了一边。
  郁子珩也是动作极快地先将阙祤推了开,与那人以快打快地过起招来。
  阙祤站开了些,朝那来袭的人看去。
  是个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三分明隽七分狡黠的眉目里好像藏着股无处可发的怒气,水蓝色的长衫穿在他单薄的身躯上,无端多了几丝无风自动的仙气来。
  阙祤心想,这孩子那一对猫儿似的眼睛,长得可真漂亮。
  少年手执长剑,毫不客气的对着赤手空拳的郁子珩左劈右砍,已经全无剑招可言,任谁都看得出就只是单纯地发泄而已。
  郁子珩本可以几招便将人打退,不知是存了陪他玩玩的心,还是有意引得他将胸中怒气宣泄出来,倒是极为配合地与他过起招来。
  可少年只是胡乱地挥着长剑,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招要打哪里,郁子珩当然也就无法预测。前头他凭借自己过人的眼力预先判断出了剑递过来的方向,打了一阵后,他便忍不住分神去看阙祤,一个不慎,差点就迎着少年的剑尖撞了上去。
  少年被他吓了一跳,大叫道:“喂!”
  郁子珩惊觉,闪身避开他长剑,回手想要推开他的小臂。
  奈何少年这一剑去势太猛,收不住力,等郁子珩手掌到时,他把自己的胸膛都递了过来。
  郁子珩一时没搞明白他这又是玩的什么名堂,怔愣了一下,收招便也迟了片刻。
  阙祤不确定这两人是互相试探还是真打真斗,却不希望郁子珩真伤了那孩子,当即脱口道:“当心!”
  郁子珩正往回收的手顿住了。
  少年“哎哟”一声撞在了他的手掌上,把长剑丢给那名领路的弟子,抱怨道:“你吃什么长大的,手怎么这么硬?”
  “没伤着吧?”阙祤上前,问那少年道。
  少年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歪着头指着郁子珩道:“你是这家伙的朋友么?我第一次见他带人来,你们关系一定非常好。”
  阙祤微张了嘴,却不知该怎么回答,而且觉得这话不知道哪里听着就有些别扭。
  被忽视的郁子珩终于爆发了自己的不满,一把扯开少年,单手抓住阙祤的肩,不可置信地道:“你居然叫他当心?”
  “啊……”阙祤想起自己好像是喊了那么一句话。
  “你居然……叫他当心!”郁子珩又重复了一遍,这次语气里竟添了点委屈。
  少年很想把长剑找回来狠狠在郁子珩身上戳两下。
  郁子珩不依不饶,“我只有两只手,他却有一柄剑,我差点被他刺穿,你居然叫他当心!”
  阙祤无奈地拍了拍他的手背,“他只是个孩子,你何必跟他认真?再说这是人家的地方,你若真把人打伤了,吃亏的还不是我们?”
  “我们”两个字充分愉悦了郁子珩,也不管到底是不是敷衍,满意地放了手,回身扫了那少年一眼,“你说他是孩子?”
  “不是么?”阙祤道,“他可有十八岁了?”
  郁子珩没好气地道:“再过个两三年他都有二十八了!”
  阙祤:“……”煦湖岛的水土真养人。
  少年……脸的男子抱臂站在一边,毫无诚意道:“抱歉了郁教主,我不知道是你,还以为是来我琼华门偷东西的老贼还没走,正想叫他连东西带命都赔给我。”
  郁子珩冷笑,“苏桥,你真当我好骗是不是?”
  苏桥咦了一声,见鬼似地看了他半天,“郁教主今日火气可真不小,你往常来的时候,我千方百计地想逗你和我玩,你总是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来,今日这是怎么了?”
  郁子珩:“……”
  “我师兄说你这人不易相jiāo,我本也深以为然,”苏桥顶着一张稚嫩的小脸一本正经地道,“但从今日开始,我要对你改观了。我说,不如我们jiāo个朋友吧?”
  郁子珩:“……”
  阙祤在一旁听得想笑。
  郁子珩瞥见他含笑的眼,回绝的话便说不出口了。哪怕能多一个也好,他想收集起每一个能够留下阙祤的理由,与这里多一丝牵绊,阙祤许就能少一分离开的决绝。
  他于是给对方和自己都留了余地,道:“承蒙苏少爷看得起,可惜郁某不和功夫不好的人jiāo朋友。”
  “听听听听,我就烦你这又酸又涩的语气……”苏桥话说一半顿住,本就不小的眼睛瞪得滚圆,“郁子珩,你说谁功夫不好?”他说着便开始捋衣袖,回身又去找他的长剑,“小爷我还就不信了,今日非要跟你大战三百回合,打得你一gān教众都想不起他们家教主本来长什么样!”
  郁子珩无所谓道:“乐意奉陪。”
  引路的弟子不敢出声,阙祤有心想劝,又不知该从何劝起。他觉得郁子珩最近越来越有“倒着长”的趋势,年龄以一天减一岁的速度狂奔不休。
  正当他拿这两个人没办法时,山上又下来个看上去办事就十分稳妥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走到近前,先和郁子珩见了礼,又对阙祤颔了颔首,这才恭敬地对苏桥道:“少爷,天黑了,是时辰用膳了。用过膳后,门主还要喝药呢。”
  苏桥眉头皱了下,再次丢开长剑,“不打了不打了。”他冲郁子珩和阙祤招了下手,“你们随我去见见我师兄,正巧他有话要问。”
  郁子珩跟着他走了几步,想起那男人的话,问道:“顾门主病了?”
  “他是被人打伤了!”提起这个苏桥就有气,“让我找到那个混蛋,我一定将他大卸八块!”
  郁子珩意外,“是什么人,竟能打伤顾门主?”
  “……不知道。”苏桥憋憋屈屈地道,然后他双眼亮了一下又暗下去,“不然以我师兄的武功,定然不输你,你想不和我们做朋友都不行。”
  郁子珩好笑道:“顾门主的武艺我自然是服气的,不过苏少爷这算是承认了你不如我了?”
  苏桥哼唧了两声,看向阙祤,“我瞧着这位的功夫好像也不怎么样,你为什么愿意和他做朋友?”
  阙祤本来没当回事,郁子珩却急忙解释道:“这位苏少爷说话向来直接,你别往心里去。”
  苏桥不服,“直接怎么了?总比你那一套要好得多!”
  “他不是我的朋友。”郁教主又不知搭错了哪根筋,也直接了一把。
  阙祤:“……”谁也别说谁了。
  他心里其实有那么点不舒服,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好不舒服的,这是实话。他刚想补充一句自己也是寻教弟子,却见郁子珩趁着苏桥又转过身好好走路的当儿侧过脸来飞快地对着自己眨了下眼,且笑得十分有深意。
  ……什么意思?
  郁子珩在心里回答了他这个问题——你是我喜欢的人,要成为我一生的伴,不只是朋友那么简单。

☆、直言不讳

  路上郁子珩帮着阙祤介绍了,那领路的中年男子姓方,是琼华门的管家,偶尔可能还要多做一份帮顾文晖“看孩子”的活,很是不容易。
  苏桥:“……”
  本想和郁子珩再斗上几句嘴,但走着走着,苏桥发现方向不对,问方管家道:“不是去见我师兄么,我们往哪儿走?”
  “门主叫属下带客人到玉琼园去,”方管家答道,“他已先过去等着了。”
  “什么?你说他下chuáng了?”苏桥一窜老高,也不和身边的人打声招呼,转眼便跑没了影儿。
  方管家和郁子珩显然都习惯了,jiāo换了个礼貌的微笑,继续往前走。
  只有阙祤觉得不妥,轻轻拉了下郁子珩的衣袖,低声道:“顾门主伤得似乎不轻,我们是不是不好现在打扰他?”
  听他说了“顾门主”三个字后,知道这话和自己无关,郁子珩就没留心往下听,心思都放在了被他拉了一下的衣袖上,心说他怎么那么快就放开手了呢?
  倒是方管家听了进去,半回了头道:“劳公子挂心了,我家门主虽说伤得不算轻,可也不到下不得chuáng的程度,是少爷担心得过了头。”
  郁子珩这时候却心头一动。
  他一直知道顾文晖和苏桥这对师兄弟的关系极好,从前只当顾文晖是过分疼爱这个小师弟罢了,但近日他才弄明白自己的心意,这会儿听到方管家的话,不免想到了别处去。顾文晖xing子偏冷清,不重视的事绝不会费心答对,某种意义上和郁子珩其实是一类人。可唯独对这个师弟,顾文晖关心保护得可以说是过了头,郁子珩并不很赞成这一点,却突然在这一刻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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