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存天地_玄玄于书【完结】(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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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等着我吧。”郁子珩出了凉亭,朝黑影掠过的方向走去。
  “好像又瘦了,孟尧是不是不给你饭吃?”
  “说不定是相思成疾。”
  “别急,要是我预测得不错,教主三年内必能灭了长宁宫,说不准还会更短。到时候你就能回来了,我再把你养胖些。”
  “文杰,你想我么?”
  “嗯……你觉得呢?”
  “别让我猜,我要听你说!”
  郁子珩在外边听着这两个人的对话,觉得有点牙疼。
  但他转念又想到阙祤,里头那两个一年半载见不上一面,都把自己的终生大事给安排妥当了,自己看上的这位怎么就那么难?想着想着,郁子珩忍不住叹了口气。
  “什么人?”祝文杰从窗口飞身而出,朝着郁子珩所站的地方连发了两掌。
  殷海黎则隐去了声息,房间里立刻便似空了一般,仿佛适才只是祝文杰一人在那里自言自语。
  郁子珩闪身躲过祝文杰袭来的第一掌,抬臂接下他第二掌,道:“是我。”
  “教主?”祝文杰吃惊,向后退开,“怎么……”
  郁子珩示意他不要声张,朝房里走去,“我看到海黎了,所以就跟过来瞧瞧。”
  殷海黎从房间的角落里走出来,道:“我该想到的,除了教主,还有谁有能耐在窗外偷听我们两个说话还可以完全不被察觉到的?”
  祝文杰跟进来,想起他们两个都在说什么,面色顿时变得格外jīng彩。
  郁子珩饶有兴味地看着他,道:“文杰,我一直当你面皮蛮厚的,怎么一遇上和海黎相关的事,你就紧张了?”
  殷海黎闻言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那不是自然么,他身份特殊,一旦bào露会有危险,我肯定要小心着些。”祝文杰笑笑,“再说他是我的人,我不疼谁疼呢?”
  殷海黎品味着他这两句话,听着挺顺耳的,但似乎有哪里不对呢?
  郁子珩找地方坐下,“行了,你们两个见一面不容易,我不耽搁你们的时间,只问几句话就走。”
  祝文杰收起脸上玩味的笑,“属下到外头去守着。”
  等他出去了,殷海黎道:“教主,那迎君客栈可能真有些问题。”
  “怎么说?”
  “前几次我去送东西也没太在意,都是送完了就走,”殷海黎眉头微拧着,“上次见了教主后,我便想试着看看能不能从这里入手,了解到一些有用的东西。我和那掌柜的套话,可那逢人便笑比谁都能说的老家伙对我却三缄其口,接了东西就急着打发我走人。”
  郁子珩稍作沉默,问道:“孟尧都叫你送什么?”
  “琉璃、玛瑙、宝玉……”殷海黎一样一样数着,“还有两次送的是夜明珠,都是孟尧叫下头弟子四处搜集来的,不知为何要送到那里去。”
  郁子珩的手指在桌上无意识地轻击着。
  “掌柜的和几个店小二都识得属下,属下不能到里头去查探……”以为郁子珩对自己花了这么长时间才探来的这么点消息不满意,殷海黎说话也恭谨了不少。
  郁子珩摆了下手,“已经很好了,那些事不用你做,你别让孟尧怀疑到你头上就好。”
  “是。”
  郁子珩重新站起来,“什么时候回去?”
  “天亮之前。”
  “不打扰你们两个了。”郁子珩往外走,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过了年我说不定会到迎君客栈看看,你留心着些,不要和我撞上。”
  殷海黎低应了一声。
  郁子珩又和祝文杰打了声招呼,便又朝着酒席那边去了。
  回到席间,却没看到阙祤,问了云清才知道,他离开没一会儿,阙祤便也走了。郁子珩本想去找,奈何被冯宇威给拖住了,呼喊了一群兄弟扑上前来敬酒,弄得他脱不开身,只好决定先将这群人应对好了再去陪阙祤守岁。
  却说阙祤那边,郁子珩走后,这一桌之上,他也就能和祝文杰说上几句话。可没一会儿,祝文杰托词说想起有事没处理好,竟也走了。阙祤又喝了两杯酒,觉得无趣,便和尹梵云清简短打了个招呼,回听雨阁去了。
  甫一上得楼来,他便听到了一个刻意被放轻却仍掩不住沉重的呼吸声。
  会是谁?
  热闹的大年夜里,整个寻教总坛的弟子都在外边推杯换盏,什么人会悄无声息地跑到自己房中来?
  阙祤第一个想到的是郁子珩,又被这个想法惊了一下,甩甩头让自己清醒些。他知道里头的人不是郁子珩,若是他,自己根本不会发觉。
  那么最有可能的应该就是长宁宫的探子了。
  阙祤听得出,里头的人功力不浅,应该不是长宁宫随便打发来的无关紧要的小人物。
  难道是郑耀扬?
  想到此处,阙祤脚步停了下来。
  里头的人却有了反应,窸窸窣窣的一阵声响过后,朝他这边走来。
  是掉头回去,还是和他周旋周旋?
  如今内力恢复了不少,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让他顾忌了。他正想着,却听里头的人道:“这是你的房间,怎么不进来,你在怕什么?”
  阙祤双眼不由睁大了些,怎么会是他?
  林当从里头转出来,沉着脸看他,“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林长老说笑了,”阙祤绕过他走进去,“我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是看这里视野不错,赏赏风景。倒是林长老,您不在席上喝酒,怎么到属下这里来了?”
  林当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明明是你不请自来,怎么反倒质问起我来了?低低咳了两声跟进来,林当将脸上那些有些凶狠的bī问意都收了起来,放缓了声音道:“岁数大了,听他们吵吵闹闹的头疼,就想找个安静的地方。”
  阙祤:“……”安静的地方又不止这一处。
  林当虽然走得早,酒却没少喝,这会儿说起话来已不是字字清晰。他见阙祤倒了两杯茶,站在桌边看着自己,便走过去坐下来,指着身旁的椅子道:“茶凉了,不好喝了。你坐,我就和你说说话。”
  阙祤极不甘愿地坐了下来。
  林当迟疑了片刻,伸手过去抓住了阙祤的手,含糊道:“阙祤,你很好,很好……”

☆、霄壤之别

  今夜里整个寻教没有一处不是灯火通明,这听雨阁上也是一样。
  阙祤清清楚楚地看到林当脸上那条条道道因为他的笑而更显深刻的纹痕和他那泛着些许浑浊的huáng的一双眼睛,无端地烦躁起来。
  “你是个好孩子,”林当另一只手也伸过来,开始有意无意地捏着阙祤的指骨,“但你注定不能真正成为寻教的人,阙祤,要是没个靠山,你在寻教迟早要混不下去的。”
  阙祤试着抽了下手,没抽出来,有些不悦道:“我什么时候说要在寻教混下去了?”再说若真需要靠山,不是还有个比你更靠得住的么?
  林当呵呵地笑了几声,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阙祤的背,“这话可千万别让教主听见了,你和他相处时间不算短,该知道他脾气不好。”
  阙祤心道我不说他也都有数。
  林当的手在他背上停了一会儿,又开始一下一下摸着他垂在背后的长发,表qíng竟有几分诡异的餍足,“只要你听我的话,我可以保你无虞。”
  阙祤背脊登时绷紧了,只觉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头皮一阵阵地发麻,“林长老此言何意?”
  林当用手指卷起他一缕墨发,递到鼻间嗅了嗅,“你说呢?”
  阙祤猛地站起来,椅子都被他的动作带得倒在了地上,“林长老请自重。”
  “阙祤,你可要想清楚了,”林当抬头斜视着他,“该怎样做才是对你有好处,还用我教你么?”
  血液里潜伏了许久的杀意竟在此时蠢蠢yù动了起来,从前邪门的功夫已经弃了不知多少时日,阙祤却在这一刻怀念起了杀人的快感来。
  林当全然不知他已起了杀心,缓缓地站起身,一把钳住阙祤的手臂,“你当我是在问你意见么,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
  不等他说完,阙祤另一只手忽然扣上他脉门,内劲半分不迟地送了进去。
  林当猝不及防,被他震脱了手,半边小臂都麻了起来。阙祤的内劲走的是狠戾yīn柔一路,打进体内便让人觉得透出寒凉气来,上了头的酒似乎都因为他这一下子清醒了不少,顿时怒不可遏。他双臂一抖,左手成掌右手成指,分取阙祤面门和胸腹处几大要xué,口中骂道:“不识好歹的小崽子!”
  阙祤胸中怒火盛极,脑中反而冷静了下来。他想,或许那时而涌上来的想要杀人的冲动,并不能归咎于自己少年时起便练的那门邪功,功夫乱人心智不过只是个借口,没准儿自己本来就是个嗜血的凶徒。然而现在却不能由着xing子胡来,杀不杀得了林当暂且不论,自己的深浅却是绝不能透给他们知晓的。
  林当本拟两三招内便将阙祤制住,却不想竟被他轻轻巧巧地躲过去了。他不知是自己喝多了速度和力道跟不上了,还是从一开始就低估了对方,皱了皱眉,招式使得更沉了。
  阙祤却不想和他缠斗,躲了几步绕到他身后,虚晃了两掌,借着他闪避的空当身体疾速后掠,从三层直接翻了下去。
  离开听雨阁,阙祤找了个无人的所在隐去身形,连呼吸都放轻到近乎无声,入定似地站了小半个时辰,除了两拨较之平日显得散漫的巡夜弟子外,没听到旁人路过,这才又走出来。
  一时却不知要去哪儿了。
  他便又朝着摆酒席的地方走去,边走边暗骂林当那个装得比谁都要正经的老东西,却原来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没走多远,阙祤听到了微有些凌乱的脚步声,抬头一看,竟是郁子珩一个人往这边来了。
  郁子珩也看到了他,也不知是高兴了还是怎么着,脚底下踉跄了两步,眼看着要摔,却又晃晃dàngdàng地站直了。然后他就不走了,冲着阙祤咧嘴一笑,招了招手。
  阙祤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认命地走过去。
  待他一走到近前,郁子珩便朝他身上靠去,“你怎么走了?留我一个人应付那一大群人,太不够意思了。”
  一股酒气迎面扑来,阙祤下意识地向旁闪了闪,却见郁子珩身体已经栽了过来,忙又伸手将他接住,“怎么喝这么多?”
  郁子珩立刻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地往他身上缠,“不多,也就七八坛子。”
  阙祤:“……”
  “阙祤,我想和你一起守岁。”郁子珩下颌抵在阙祤肩窝,咬字不清地道。
  阙祤将他从自己身上扯下来,“行,一起守岁。你站好了,我们到你那里去。”
  “不去我那儿,去你那儿,你那儿近。”郁子珩被他推开了,两只手还抓着他一个腕子,眼神开始变得委屈。
  这人明明就喝醉了,头脑怎么还这么清楚?不知林当是不是还在听雨阁里,阙祤一时半刻不太想回去,正想哄了郁子珩听话,手却忽然被他丢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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