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师父叫你要有长进,只吃这么一盘子哪能够呢,去再拿两盘来。”郁子珩在罗小川头上摸了一把,面不改色地胡扯。
这胡扯却颇合罗小川的心意,应了一声好,又跑进去盛蜜饯去了。
聊了没一阵,便有人送了午膳过来,阙祤就和陈叔他们一道吃了。郁子珩为了快些来找阙祤,本也没吃多少,也跟着又蹭了一顿。
吃饱了一餐饭,喝gān了一壶茶,郁子珩借口陈叔要午睡,拽着阙祤跑了出来。
出了门,阙祤挣回自己的手,“教主慢走。”
郁子珩有些失望地将手握成拳背到身后,“你去哪儿?”
“回去午睡。”
“一起吧”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郁子珩抿了抿双唇,决定不去惹他不快。他唤来个路过的弟子,吩咐道:“传我命令,就说申时前不准放pào。”
阙祤侧头看了他一眼。
“省得他们打扰你休息。”郁子珩很直白地解释道。
阙祤没应声,继续往前走。
“陈叔说再行个三四次针,你的内伤便可痊愈了。”郁子珩跟上。
阙祤不知他要说什么,静静听着。
“我知道你早就待得闷了,等你都好了,我们出去玩几日如何?”
“去哪儿?”这件事的确勾起了阙祤的兴趣。
“梅阳城吧。”郁子珩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抚平了阙祤肩头的褶皱,“过个两三个月,正好是梅阳城名产酸梅酿味道最浓的时候,我们去尝尝。”
阙祤倒也不是真地关心去哪里,他只是如郁子珩所说,待得有些闷了,听他说要出去,自是愿意。又想起罗小川说的招收新弟子的事,便问道:“那时新弟子都能安排妥了?”
“差不多,不过后头的事也不用我cao心了。”郁子珩歪了歪身子,用自己的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嗯……难道我看起来不如那个小胖子顺眼么?还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阙祤:“……”
“真不顺眼?”郁子珩简直不能接受。
阙祤哭笑不得,“顺不顺眼的,你觉得我和小川……”后头的话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郁子珩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确是离谱了那么一点,“还不都怪你对我太不好了么。”
阙祤:“……”
☆、不期而会
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三五个凑成一堆说喝醉就喝醉的好日子转眼就到了头,寻教开始从散漫的状态中恢复,jīng神十足地迎接崭新的一年。
正月十八。
今日的议事却没在议事厅里进行,而是挪到了寻教总坛的入口处。以郁子珩为首,众人各自找到自己的位置站了,对面则跪了前后十几排,差不多有二三百个生人。
那些人或高或矮,或胖或瘦,年纪大的不过也只有十六七岁,小一点的看上去连十岁都不到,大部分都是十一二的年纪。少年居多,也有零星几个少女掺在里头,都不说话,却总有人要偷偷抬起脸来去看那高高在上的大教主。
阙祤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些孩子虽瞧着对郁子珩颇为忌惮,偶尔看向他的眼神里却没有畏惧、恐怖这样的qíng绪,反而还有点懵懂的期待。他想,郁子珩的能耐大概还远不止自己看得到的这些,然而仅仅是这些,和他相比,也是自愧弗如。
正暗自感叹,忽觉有人在看自己,阙祤循着感觉望过去,却是林当站在另一边,双目如刀地剜了自己一眼,又看向了别处。除夕夜发生了那样的事后,他们两人还没有碰过面,没想到今日不可避免地见了,自己还没如何,他倒先不满了。阙祤不由自主地想起他的手摸在自己手上背上的感觉,差点在阳光底下激起一身的jī皮疙瘩。
祝文杰走到跪在最前头的那一排面前,左右踱了一圈,轻笑道:“还不参见教主?”
少年少女们便都将身子伏得低低的,齐声道:“参见教主!”
声音虽然仍稚嫩了些,可倒还真喊出了几分气势。郁子珩满意地笑了笑,道:“都起来吧,抬起头给我瞧瞧。”
众人纷纷站起来,动作算不上整齐,却也瞧得出是经过一番训练的了。
“教主,”他一个个看过去时,尹梵在一旁道,“这些便是今年经过挑选后最终剩下来准许入教的,共有二百七十三名。”
郁子珩道:“老规矩,挑出三十个资质最好的留在总坛,其余的分到各分坛去。”
“属下和右护法已经斟酌出了一些在不同方面有天赋的孩子,”尹梵将自己手上的一本小册子向他那边递了递,“教主可要过目?”
郁子珩摇了下头,“不必,直接念出来就好。”
尹梵应了,唤过一名弟子,将册子jiāo给他,让他念出来。
祝文杰走回来,指着入口外头的那块巨石道:“听到自己名字的,到那下头排成两队站好,听懂了么?”
“是!”少年少女们大声应着,眼里更加雀跃。
被尹梵唤来的那名弟子开始一个个地念出册子上写着的名字来。
“吴长河。”
“姜严。”
“方虹馨。”
……
阙祤gān站在那里,闲来无事,目光便一直在下头的那群孩子里懒散地游dàng。突然,对面也有两道目光she过来,和他的撞在了一处,那目光的主人又像被他吓到了一样,战战兢兢地将头埋了下去,肩头竟轻颤了起来。阙祤怔了怔,不由向前踏出了一步。
“怎么了?”郁子珩侧头问了他一句,同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阙祤张了张嘴,到底没说话。
三十个人的名字看看念到了最后。
“慢。”郁子珩抬手阻止了那弟子继续念下去,往前走了几步,指着站在倒数第三排居中的一个少年道,“你过来。”
一群人先是抬头看看他,又看看前后左右,都在找他叫的那个人。
被点名的少年却没动,双腿打着颤,似乎已经不足以支撑他的身体了。
两名寻教弟子走过去将他从人群里拖出来,带到了郁子珩面前,不甚用力地在他肩上一推,那少年便软软地跪了下去,头简直都要戳到地里去了。
郁子珩回头看向阙祤。
阙祤正在看那跪在地上的少年。
郁子珩便知自己没有找错了,问那少年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颤动了一下,话音没传上来,牙齿撞击的声音却清晰地进了此处几大高手的耳中。
“教主在问你话,”祝文杰和颜悦色提醒道,“你乖乖回话,不要紧的。”
“属下……属下……”少年的声音有如蚊鸣,“庞……庞志浩。”
郁子珩便道:“最后一个留在寻教总坛的,是庞志浩。”
少年身体震了一下,低低道:“谢教主。”
选出来的弟子都该做什么,要送往各分坛的弟子都该怎么安排,这些事通通jiāo给了下头的人去办,郁子珩叫上阙祤,着人带着庞志浩去了流云厅。
往流云厅去的路上,郁子珩已经看明白了,庞志浩那一副被吓破了胆的样子,不是因为自己这教主身上的威压,他怕的是自己身旁的阙祤。他于是拉住阙祤,使了个轻功步法,两三步将后头的人甩开,才问阙祤道:“你认识他?”
阙祤转头看了眼少年gān瘦的身体,想起他那双总是藏着些许怯懦的大眼睛,道:“有过一面之缘。”
“在哪里?”
阙祤皱了皱眉,实在不愿提起当时的境况,可若郁子珩回头问了那少年,这事瞒也瞒不住,便道:“我才来到煦湖岛上时,是在长宁宫的一艘大船上醒来的,就在那里见过他一面。”
郁子珩嗯了一声,随即猛地转过身来看着他,狭长的双目都快被生生瞪圆了。
阙祤被他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怎么了?”
郁子珩咬了咬牙,指了指他,又回手指了指庞志浩,半天没说出话来,哼了一声大步往前走去。
阙祤也没当回事,不紧不慢地跟着。
郁子珩没走出多远,又折了回来,道:“我听说,长宁宫人手实在不够用的话会出去抓人,抓到的人都会……会……”
阙祤登时明白了他要说的是什么,双颊竟漫上一丝绯红,偏过脸去不再看他。
郁子珩探着身子看他的脸,越看越觉得好看,也越看越觉得不甘心,撇嘴道:“连我都没有看过你光着身子的样子,后头那个瘦猴子居然看过了,还有……郑耀扬看过了没有?孟尧呢?”
阙祤忍无可忍,低吼道:“闭嘴!”
“我从前只当你是孟尧有意找来送到我身边的,没想到……”郁子珩叹了口气,又觉心疼,“你受苦了。”
阙祤被他弄得正烦,没理他。
二人进了流云厅后,不多时,两名弟子便将庞志浩带了进来。
“出去守着吧,”郁子珩对那两名弟子道,“没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进来。”
等到那两人领命出去了,郁子珩才认认真真打量起面前正瑟瑟发抖的少年。打量够了,他走到居中的宽椅上坐下,正要说话,想了想,先指了下自己左下首的位置对阙祤道:“坐。”
阙祤依言坐了。
这下一来,那把脑袋埋得极低的少年也能瞧见他的脸了,心里一阵紧张,差点又跪了下来。
“庞志浩是么?”郁子珩翘起一腿条,“还不给执令使请安。”
庞志浩紧张得都快哭出来了,不知所措地抬头看了郁子珩一眼,又担心被阙祤识破身份似地再次把头低下去。
“教主,别吓他了。”阙祤无奈道。
郁子珩扬了扬下颌,对着庞志浩歪了下头,意思很明显:你来。
阙祤便也没推让,对庞志浩道:“小兄弟,你还记得我么?”
少年终于承受不住这样的惊吓,噗通跪了下来,头摇得像个拨làng鼓,“不认识,我……属下……从未见过……未见过执令使。”
阙祤还想好言安抚几句,却听一旁的郁子珩又cha嘴道:“可执令使却认识你,他说你们在长宁宫的一艘大船上见过面,是真是假?”
庞志浩那张本就不甚红润的脸因他这句话褪净了血色,好像随时都要晕过去一样,人也像被点了xué,傻跪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了。
“放心,即便是知道你是被孟尧送进来的,我也暂时不会对你怎么样。”郁子珩摸着下颌认真思考,“但孟尧那个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呢?他这步棋走得可一点也不高明啊。”
“兴许是想试探我吧,试试我会不会还和上次一样把人供出来,”阙祤道,“他们还真是不把人命当作一回事。”
庞志浩忽然开始对着他们磕起头来,“求教主饶命,求执令使饶命!”
郁子珩不耐道:“我不是说了暂不会对你如何么,至于往后,那还要看你表现。”
“我猜他求的不是这事,大概是想让我们帮他隐瞒他已经漏了底的事吧。”阙祤心里觉得他可怜,放柔了声音道,“你别怕,你把这中间的经过说与教主知晓,不要有任何隐瞒,教主会帮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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