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存天地_玄玄于书【完结】(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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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子珩猜想,阙祤一直惦记着回家,那么他回来之后,一定会去自己的家。眼看着还有一个月左右便要过年了,这个时候他更不应该还在外头闲晃才是。首先得知道他家住哪里,郁子珩目标明确,就近找间客栈住了下来,准备打听消息。
  掌柜的是个留着山羊胡须的瘦小老头,一副jīng明模样。
  郁子珩将银子放到他面前,道:“掌柜的,跟您打听个人。”
  掌柜的见他多给了,忙把钱收好了,笑呵呵道:“客官您说。”
  “掌柜的可听说过一个叫阙祤的人么?”
  “阙……”那掌柜的像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脸上的笑都不见了,声音也压下去好多,“客官打听他做什么?”
  “我想知道他家在哪……”
  “兄台问掌柜的听没听说过阙祤?”不等他说完,身后便有人将话接了过去,“这可是说笑了。客栈人来人往,和咱们这群走江湖的分不开,而当今江湖,有哪个人是没听过阙祤的呢?”
  郁子珩转过身来,见说话的是个身着青衫相貌端正的年轻男子,便对那人微微颔了颔首。
  那人自己一个人坐,桌上两盘菜一壶酒,还有一柄长剑。他见郁子珩气度不凡,有心结识,道:“兄台若不嫌弃,不如一起喝两杯?”
  郁子珩走过去,“恭敬不如从命。”
  “兄台是哪里人?怎么会到这里来打听阙祤?”青衫男子又叫小二加了酒菜,为郁子珩倒了杯酒。
  郁子珩道:“在下于海岛上长大,并不清楚江湖中事。”
  “那怎么会知道阙祤?”青衫男子问了问题,又露出恍然的表qíng,“是了,定是你一到这边来,就听不少人在谈论他是么?”
  郁子珩没否认,“大家都在谈论他什么?”
  青衫男子拿起酒杯,对着他示意了一下,“他啊,那可是个心狠手辣的魔头。”
  郁子珩捏着酒杯的手蓦地收紧,看向对面那人的目光顿时透出几分狠戾来。
  被他盯着的人却毫无所觉,自顾自地喝了口酒,“他曾是魔教教主,在这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手上沾了无数人的鲜血。后来各路侠义之士觉得不该再放任他胡作非为,决定斩妖除魔,众人在御剑山庄二少凌玄渊凌盟主的带领下,攻上了饮血峰火云顶,将阙祤大魔头和他的两个弟弟都给斩杀了。”
  郁子珩死死攥着拳头,qiáng迫自己收敛了杀意,gān巴巴地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啊……”青衫男子看了他一眼,“兄台你怎么不喝酒呢?”
  郁子珩敷衍地和他碰下了杯子,将杯中酒一口喝gān。
  青衫男子又为他满上,“后来,也就是三四个月前的事,那本该是死了两年的阙祤竟然又活着出现了。有人说他当初就没死,也有人说他身上戾气太重阎王不敢收,所以他又回来报仇了。”
  郁子珩勉qiáng压下心间泛起的疼痛,道:“那他现在何处?”
  “就是不知道他人在哪里才让人不放心。”青衫男子摇摇头,“这人太过狠毒,杀了那么多人,定然是不能让他继续活着的。可他就露面那么一次,人就又消失不见了,我们还曾再次上饮血山上找过他,他人却不在那里。我忍不住怀疑啊,那次是不是有人看错了,阙祤根本就不曾出现过。”
  “他又回来,可曾伤害过什么人么?”郁子珩听到自己隐约带着怒气的声音。
  青衫男子怔了一下,“那倒不曾听说。”
  “那你们为什么还这样咄咄bī人,不肯放过他?”
  “我说兄台,”旁边一桌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都往这边看过来了,看样子一直在听他们的谈话,其中一人道,“你这样说就不对了。”
  郁子珩半转了脸看过去。
  那人便又道:“他这次不害人,难道从前的血债便都不算数了么?”
  旁边有不少人附和起来。
  “还有,兄台说‘你们’是什么意思?”那人看着他的目光满是试探,“你该不是从前的饮血教弟子吧?”
  郁子珩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知道自己动了杀心,想把这里所有说阙祤不是的人都杀个gān净,让他们知道什么样的人才是真正的魔头。可是那又能怎样呢?一个小小的客栈里都有这么多的人想要他的命,那这江湖,这天下,又有多少人是真能容得下他的呢?
  仅凭自己一人之力,是无法为他杀尽天下人的,但却能为他撑起一片天地,让他再也听不到这些会令人不快的声音。
  忽然又觉得这不是什么坏事,如果这里再无他容身之所,他是不是就会心甘qíng愿随自己回到煦湖岛上去了?
  想到这里,郁子珩全身绷紧的肌ròu都放松了下来,甚至还轻轻笑了一下,对着旁边那桌的人举了举杯,“兄台说笑了,在下也仅仅是好奇罢了。不知那饮血山怎么走,在下闲来无事,倒也想去看看。若是有幸撞见那位阙教主,在下愿打头阵。”
  这几句话说得甚得众人心思,当下便有人告知了他饮血山的位置,还将怎么走近都细细说给他知晓了。
  郁子珩一边留心记着,一边为自己对心爱之人的事一无所知而懊恼非常。
  他想起阙祤刚到寻教的时候,便曾说起自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可惜那时只当笑话听了。若将他所说的话都好好回想一遍,都一字一句认认真真记在心里,是不是就不会出现这种事了?早知他回到故乡后的处境竟会如此艰难,那自己死也不会将他推离。
  说来说去,还不都是自己混蛋。
  郁子珩又假意和那群人寒暄了一阵子,便托辞旅途辛苦,回房歇着去了。
  已经得知了饮血山的位置,他不想再làng费时间。每日午时和子夜都会毒发,他能用来赶路的时间并不那么充足,想要和阙祤一起守岁的话,可得抓紧些了。
  先前因为体内的三种毒和内伤,郁子珩着实瘦了不少,这段日子好不容易稳定了些,可还没来得及将身体养好,他又开始没命地赶路,等终于到了饮血山附近,他简直憔悴得好像风一chuī便要倒了一样。
  这里虽说也算暖和,但到底比不得煦湖岛,郁子珩不习惯,再加上连日赶路身体发虚,一不小心便着了凉。
  天色将暗,他又头昏脑涨,便不打算继续赶路了。可这荒山野岭,也找不到个像样的地方住,看来便只能露宿荒野了。
  他靠在一颗大树下,正想歇息一阵子再起来生火,却忽然听到有人朝这边走来,不是一个,还在jiāo谈。
  “本来以为咱们兄弟也算有了家,不用过亡命天涯的日子了,谁想到那阙祤竟然真敢回来。”
  “不要紧,只要我们将消息散出去,很快就会有人来将他赶走的。”
  郁子珩猛地睁开眼睛。

☆、否极泰来

  “那饮血山整个山头,迟早都是你我兄弟的,谁也抢不走。”
  “我还听说山上有不少密道,里头藏了无数金银珠宝,等咱们再回去了,可得好好找找。只要给我们找到了,就算哪天阙家三兄弟一起回来了,我们也不怕没钱再建个家起来,大哥二哥你们说是不是?”
  “没错,我们别走太远,就在这附近……”
  几个人边说边走,忽然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个人。
  郁子珩也早就朝这边看来,终于看清说话的都是什么人了。
  一个虬髯汉,一个细麻杆,一个小瘦猴。
  郁子珩揉了两下突突跳的太阳xué,扶着树gān缓缓站了起来。
  他连日赶路,有时毒发后人都打晃,却也不肯歇息,此时面色瞧着难看极了。那三人陡然在林子里遇见个分不清人鬼的家伙还有点心里没底,一见他这副样子,立刻便挺直了腰板。小瘦猴的视线在他那身明显衣料华美的长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他挂在马匹身上的包袱上,嘿嘿笑了两声,道:“这位公子,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坐着啊?”
  郁子珩自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却无暇理会,只开门见山地道:“你们是从饮血山上下来的?阙祤现在就在山上?”
  虬髯汉对他那倨傲的语气十分不满,当下便要发作。
  却被细麻杆一把拖住。
  细麻杆上前两步,道:“公子好耳力,听到我们说话了。那公子来此是为何,莫非是为了杀那阙祤来的么?”
  郁子珩眼中闪过危险的光。
  细麻杆不自觉又退了一步。
  郁子珩哼笑一声,到一旁牵过马来,简短地道:“带路。”
  “带路去哪里?”小瘦猴问道。
  “饮血山。”郁子珩有些头痛,不由皱了皱眉,“别那么多废话,快点。”
  虬髯汉终于控制不住怒气,捋起袖子吼道:“老子已经在阙祤那里憋了一肚子的火了,还要受你这痨病鬼的气么?正好晚上还没开伙,就拿你下酒了!”他吵嚷着,凶狠地扑了上来。
  郁子珩被他那大嗓门震得脑袋嗡嗡响,简直想将人杀了了事。可他又嫌麻烦,若真因为杀了这一个弄得另外两个也都来跟自己拼命而没人肯带路了,岂不是还要自己再慢慢找?他于是十分“有耐心”地在对上手臂抡过来的时候,轻轻巧巧地卸脱了人家两个腕子,又在对方开口呼痛之前,点了人家的哑xué。
  巨大的痛苦无处宣泄,虬髯汉张着大嘴,躺在地上不住地翻滚。
  细麻杆忙扑过去将人按住,想骂两句,又被郁子珩这一手功夫震住了,没有胆子。
  “趁我还不想杀人,你们最好快点做决定。”郁子珩冷冷地道。
  小瘦猴跪在虬髯汉旁边,努力将自己缩得更小,讨好地道:“大侠别急,别急。您看,我们也才从饮血山上下来,正要到附近镇上把阙祤已经回来的消息散出去,到时不出十天,各门各派的侠义之士肯定都会赶来的。您那时候再上饮血山,也会有不少帮手,不怕打不过那武功奇高的魔头。”
  郁子珩将拳头攥得喀喀响。
  小瘦猴半个身子藏在了细麻杆后头,赔笑道:“当然,我不是说大侠你的武功不如他,但那个人很yīn险,我担心……”
  郁子珩抬掌。
  “大侠饶命!”小瘦猴忙给他磕头,“我们愿意带路,愿意带路!”
  郁子珩便又把手放下来,“此去饮血山,还需多久?”
  “小的几个是昨晚这个时候从山上下来的,”小瘦猴忙道,“走得不快,中间还歇歇停停。大侠您骑快马,小的估摸着,有一个多时辰,也就能到饮血山下了。”
  没想到竟有这么快,郁子珩心下欢喜,觉得连头痛都好了许多,语气轻快道:“很好,你带我去。”
  小瘦猴委婉地想办法自救,道:“这……小的几个都没马,反而要误了您的行程。”
  郁子珩从包袱里摸出两锭银子,甩手丢给细麻杆,“我今日心qíng好,不取你们xing命,这钱便拿去给他接骨,余下的也够你们好吃好喝一阵子的了。但有一点,阙祤回来的事,你们若敢透露出去半个字,上天入地我也不会放过你们,到那时,只怕你们个个都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说的话,你们听懂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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