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平非灵悄悄地扯一扯他袖摆,苏如异回过神来,顺着她期待的视线望过去,是一处正冒着袅袅热气的小食摊子,面目慈和的老人在摊旁手脚利索地炸着香喷喷的东西,金huáng金huáng的,看着就引人食yù。
炸chūn卷!
苏如异吞一吞口水,跟着平非灵凑到摊前去。
“郡主我想吃。”
“吃!”
“我没银子……”
“我也没有,”平非灵眨眨眼,她向来不在身上揣荷包,平日里替她掏银子的贴身侍女也独自告假去玩耍了,平非卿带着他两人出行,并未再遣人跟着,于是道,“叫哥哥买。”
两人转过头去寻找大金主,却见那人视而不见,正悠哉哉地往前走去。
“哥哥……”
“王爷……”
两只小狗又乖乖巧巧地围住了他。
平非卿“嗯”一声,双手揉揉两颗脑袋,浅浅笑着继续往前,丝毫没领会到他二人的意思。
“哥哥我想吃炸chūn卷。”还是平非灵脾气大些,见他未作理会,便不悦地说出口来,对着他嘟起了嘴。
“我也想吃。”苏如异附议,才不管什么颜面,毕竟他饿了一下午了。
“想吃?”平非卿终于不再装傻,笑意深了些,看着他二人点头,和颜悦色地回上两字,“不准。”
“……”
小狗们目瞪口呆。
“哥哥,”平非灵急了,每月里就等着这时候,怎么能不给吃,忙牵住他袖摆撒娇道,“那我要吃蜜糖糕!”
“不准。”
平非灵霎时难过得无法言语。
相较于她的哀怨,苏如异却是淡然得多,很快便认清事实,明白自己算是白饿了一顿。
不是不疑惑一向大方的王爷为什么突然变得小气起来,心里更不是没有不满,只是比起平非灵来,他没有敢于放肆的底气,还是有些在意眼前之人的身份。
于是只好委委屈屈地垂下脑袋,万分不qíng愿地“哦”了一声。
平非卿失笑,看着那双眸子瞬间失了光亮,不得不承认是有些心疼了。可转念思及他两个为了吃一肚子小食而不用晚膳,甚至还对他撒谎,便禁不住好笑又生气,多多少少想要施以惩戒,给他们一回教训。
路旁刚好有小孩捧着炸chūn卷路过,香气扑鼻,苏如异暗自舔一舔嘴唇,羡慕地看过去。
平非卿笑了起来。
两只小狗抬头望向他。
这人无奈叹气,声音温和了些,索xing也不再继续饿着他们了,问道:“擅自饿肚子,知错了吗?”
两人眨眨眼,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自己偷偷不吃晚饭的事qíng被平非卿给知道了,才会被如此惩罚,于是齐齐点头,可怜道:“知错了……”
“下回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
平非卿颔首:“去买吧。”
两双眼睛再度灿如星子,惊喜地挤到摊前去。
“王婆婆我要六个!”
“那我也要六个!”
和蔼老人笑应着,粗纸承着两包chūn卷递上前去,平非卿递上碎银,老人为难起来,犹豫不接道:“这位大人,老身这儿实在是找不开。”
平非卿递她手中道:“不必找了,辛苦老人家。”
老人感激笑着收下碎银,平非卿转身去寻找拿了吃的便跑的两人,见他两个嘴里嚼着chūn卷,人已坐到了不远处的猪蹄摊旁去。
“好吃吗?”平非灵问。
苏如异欢喜地点点头:“特别好吃!”
正说着,热气腾腾的猪蹄已送上桌来,蹄ròu松松软软,一瞧便知是炖够了时辰,想必十分入味。
苏如异忙把手中chūn卷搁到桌上,油水浸透粗纸,掌心微微有心粘腻。
“手,”平非卿正坐到桌旁,看他苦恼的样子,将那白嫩嫩的手掌捉过来,问道,“棉帕呢?”
“在衣襟里面。”
这人摸出帕子,替他拭gān净双手。
苏如异有些疑惑,不知怎么胸口蓦然一跳。
平非灵往嘴里塞下半块chūn卷,囫囵着伸过手来打断他的思绪,口齿不清道:“哥哥我也要擦擦手。”
平非卿便又侧身过去,替她也擦拭gān净。
傻兮兮的少年还望着这人眉目,心中qíng绪有些奇怪而陌生,不明白该如何形容才最为准确,思来想去,觉得应该是十分感动,因为除了奶奶和师兄,这是第一个会如此温柔对待他的人。
如此思考过后便感到非常开心,不由得也想对他好些,体贴向他问道:“王爷要尝尝这猪蹄吗?”
“你吃就好。”
“炸chūn卷呢?”苏如异咧嘴笑起来,拿起一只递过去,“真的特别好吃。”
平非卿心中微动,凑近一寸,就着他的手把那小巧chūn卷吃进嘴里,眼底流过一片醇醇笑意。
苏如异心满意足,收回手来,竟把重新染了油渍的指尖含进嘴里吮了吮,罢了还咂咂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这人把他下意识的动作看在眼中,眸色渐深,不知不觉便起了些冲动,不知这可爱少年的嘴唇尝起来会是何滋味。
他脑中想着这样的旖旎之事,身旁少年却丝毫没注意着他别样的眼神,一门心思扑到了猪蹄上,啃得那叫一个欢腾。
苏如异食量本就不小,如今饿了一顿,又有平非灵带着引路,待到大半个夜市逛下来,手中早已抓满了各式各样的小食,一串一串的,有香喷喷的烤ròu,也有饱满晶莹的糖葫芦,实在拿不下的,便与平非灵的一起jiāo到了平非卿手中。
平非卿手掌托着满满一大包点心,忽然觉得自己是圈养了两只活宝。
——倒也不错。
堂堂平王穿行夜市之中,莫名满足。
街道前方似乎有人在变戏法,周围聚了一圈人叫好。
除了小食点心,平非灵最爱的便是这个,当即兴高采烈地奔了过去,把他两个甩在后头。
平非卿微微蹙眉,自己亲自陪她出门,并未再让影卫跟着,还是不要让她离得太远才好,于是带着苏如异加快步伐跟上去。
行人挤挤攘攘的,谁都想钻到最前头去观赏戏法,平非灵轻功虽好,在此处却施展不出来,只好高举着食物努力往前挪,好容易挤进人群一些,却不知被谁给推了一下,又给挤了出来。
身后有人路过,顺手在后背处扶她一下,不让她摔倒,轻道一句:“姑娘当心。”随即未作停留,便又行去。
平非灵偏头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觉得声音很是好听,倏然一瞥面相也非常俊逸。
“灵儿没事吧?”平非卿行上前来。
平非灵回神,抬头望着自己兄长,眨巴眨巴眼道:“哥哥我要嫁给他。”
“哪个哪个?”苏如异好奇地伸长脖子去看。
平非卿也转头望了望,人头攒动间分不清她说的是谁。
明明人已走远,也不知其身份,小姑娘却依旧神qíng颇为兴奋,道:“我要和他比翼双/飞。”
这人顺眉低笑:“灵儿知道什么叫作‘比翼双/飞’?”
“当然知道,”平非灵得意,“就是两只鸟一起飞!”
“……”苏如异惊呆了这解读。
“……”平非卿默默无言,不知是哪家公子有幸被他这傻妹妹青睐,能同她比翼这一生。
第十章 金枪不倒好男儿真本色
当晚在夜市里玩得尽兴,令苏如异的心qíng晴朗不已。因而愿望得以圆满后,又一门心思地把自己关到了药房里去。
足足费了五六日,才将为平非卿特意准备之药给制好。
握着药瓶子的少年眉眼弯弯,又是喜悦又是得意,觉得自己真是厉害得不行,医术怎么能这么好呢?
他前一日夜里悄悄跑去马棚子,十分可耻得抖了些药粉在马糙中。那匹英俊威武的大公马毫不知qíng被他拿来试了药,至于结果,啧啧……大公马跟棚子里那几匹母马真是……羞得他不能说。
苏如异捂住通红的脸,绕着房里圆桌扭捏地走了几圈,终于鼓起勇气出门去。
虽然这种药说出口有点不好意思,但却能治好王爷的隐疾,好不容易做出来了,当然要给王爷送过去的。
正是清晨时候,平非卿今日无早朝,用罢早膳后,一直静心在书房翻阅兵书。
不一会儿便听着院里传来清润讨喜的熟悉嗓音,带着点儿失望道:“卉菱姐姐,王爷怎么不在寝房,他去哪儿了?”
卉菱回道:“王爷在的,只是在书房里。”
话音刚落,平非卿便打开了房门。
苏如异眉开眼笑地奔过去。
“怎么想起来找本王了?”这人唇边微微带着笑。
“王爷,我能进去吗?”苏如异脸蛋红扑扑的,见这人颔首,这才迈进书房中,神秘又小心地阖上房门。
平非卿瞧他大白天的作出一副鬼祟模样,暗自挑眉,等着看他要做什么。
苏如异转过身来,从衣襟里摸出一只jīng巧的药瓶子,郑重地塞到平非卿掌心。
“这是何物?”
“我新制的药。”
“……”平非卿狐疑,“给本王?”
苏如异点点头。
这人沉默半晌,又问:“……本王病了吗?”
眼前少年变得扭捏起来,羞羞涩涩地说话:“王爷你不是那个嘛……”
“哪个?”
“就是那个啊……”苏如异嘟嘴。
这对话还真是说不明白了。
平非卿摇头轻笑,索xing道:“这样吧,你告诉本王此药的名字。”
闻言,苏如异开心地脱口而出:
“‘金枪不倒好男儿真本色’!”
“……”
少年期待地望着他,等表扬。
“所以……”平非卿心中渐渐清明,大抵猜着了事之因果,“这是治‘那个’的药?”
“嗯!”苏如异点头。
平非卿一时无言,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开过的玩笑。
要不是这一茬,他几乎都忘了自己曾捉弄过这少年,说了“他不行”的话。
这世上真那个不行的人,会有满面笑容坦白给别人听的吗?而竟然还真有傻瓜,会相信他当日所言?
“吃了这药会如何?”平非卿问。
“重振雄风,与兰夫人相亲相爱!”
眼前人弯唇:“那若是身子没有问题,吃了这药又会如何?”
苏如异想起那几匹马,自信回道:“当然是战三百回不休!”
“哦,那还算是有用。”平非卿笑得耐人寻味,把这药瓶子攥在手心轻轻摩挲。
苏如异听得有点不服气,特地做给他的药呢,怎么就成了“还算有用”了。
这人把他的神色看在眼里,也不解释,伸手轻轻地搭上门扣,一挥袖,掌风阖了半敞的镂花木窗。
苏如异一头雾水地抬头,房里不如方才明亮,微微昏暗了几分。
平非卿已坐到书桌后去,把那瓶子搁到书桌一角,手指轻叩桌面,低声命令道:“过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苏如异只觉得他声音沉了些,隐隐有那么点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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