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你。”
“平非卿……对不起……”苏如异心酸不已,恨自己医不好她,“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没关系,”平非卿叹气,轻轻吻着他的眼角,哄着,“慢慢来,不要心急。”
“我一定要治好她的……”
“我知道,”这人将他往怀里抱抱,在背上轻拍,“灵儿已经好多了,都是你治好的。”
苏如异听着他的话,更是愧疚难耐,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埋在他胸前摇摇头。
“乖,别哭了,灵儿会好的。”
苏如异吸一吸鼻子,难过地向他保证:“我不会放弃的……我说了一定会治好她……”
“我知道,我相信你。”平非卿向他弯唇轻笑,捏一捏他哭得红通通的鼻尖,“别哭了,嗯?”
“嗯……”苏如异点点头。
平非卿哄好了他,微微松懈一些,俯身将下颔枕在他肩上,这才闭上眼来思索今晨发生的事qíng。
其实他心头比谁都疲惫,只是所有压力都不曾展露在脸上罢了。
平非灵在园中的表现的确令他很失望,但“旧事重演”的方法没有用处,说到底还是平非灵自己的原因,并不是苏如异的责任。
差点遭人灭口,还在无人看见的黑暗枯井中独自煎熬许久,这种求生无路的恐惧与绝望的确足以让一个十岁幼童神智崩溃,因而想要她恢复,又谈何容易。
除此之外,今晨花园里头,还有一件不甚明显的怪事,那便是他晃眼一瞥的时候,望见远处的侍女中,似乎有一名是兰夫人身边之人。兰夫人的庭院离花园尚有些距离,按理说,如此一早的时辰,那侍女不该出现在此才是。
当时那一眼,引得平非卿更为怀疑,认为平非灵遇害之事,当真极有可能与兰婉有关。但倘若真是如此,又似乎还有一点说不过去,那便是兰婉身为一个柔弱女子,力气绝不足以搬动一块井板。
六年前出现在平非灵颈后的淤痕,单瞧那印迹就能辨明是男子手刀,所以如果此事的确与兰婉有关,那也必然不是她一人所为……
平非卿忽然心中一凛,似乎又有一个念头浮上脑海。
——也许平非灵当年看到的,正是兰婉,与另一个人的秘密。
第二十六章 刑审侍女
“没事了?”
苏如异逐渐止住眼泪,微微还有点儿抽气,揉着双眼点头。
这人想让他高兴些,又问道:“花园里的饭菜都凉了,想再吃点什么?”
“不想吃……”苏如异摇摇头。
“揉得肿乎乎的,”平非卿拉下他的手,又道,“想去哪儿玩,我陪你?”
“不想……”
“怜君阁呢?”
“今日不想去了……”苏如异依旧摇头。
平非卿颇觉无奈,看来这少年当真是沮丧不已,不由生出几许苦恼,不知如何安慰才能令他开心起来。沉吟片刻,索xing也不再劝了,牵着他的手回华月庭去。
“那今日就在院中休息好不好?”
“嗯……”苏如异总算不再反驳。
被这人带回庭院之后,便一直背靠廊柱,坐在横椅上走神,目光呆呆地看着院里树上的鸟儿,始终打不起jīng神来。
眼看着就要到七夕佳节,少年原本每日都把小烟花挂在嘴边,喜滋滋地盼,却不想今晨一举的失败,竟将他打击到如此地步,所有的好心qíng皆一扫而空。
平非卿叹气,想了一想,将府中侍卫唤到书房。
“王爷。”来人等候着他的吩咐。
平非卿道:“将兰夫人的贴身侍女带至地牢,秘密行事,不可让任何人知晓,尤其是兰婉本人。”
“是。”
“让她好好jiāo代一下,有什么事qíng竟敢欺瞒本王,招与不招,明日清晨都前来禀报。”
“是,王爷。”侍卫领命退下。
书房人声消逝,一片宁静中,平非卿沉下心来思虑整件事qíng。
兰婉入府约莫七年时长,这七年间,平崴与蛮子表象上似乎相处和睦,战事不兴,因而并没有多少消息能由她打探。兰婉一直潜伏不动,但这不代表平非卿不知道与她接头的两人是谁:一名是京中jì子,与她一般面相柔弱;另一人则是男子,平素居于京外山中,在普通人眼里,以砍柴狩猎为生。两人都会些武功,因而平非卿并不敢掉以轻心,一直在暗中派人监视,不放过他们的一举一动。
据他所了解,这两人从不曾接近过王府,兰婉若想要传消息,靠的是早被收买归顺的贴身侍女,根本不曾亲自碰面。
依他方才所猜想,如果平非灵受害那日,无意中看到的是兰婉与一名男子的秘密,那么那名男子,应当不会是与兰婉同为细作的山间猎户。
不是细作,所谓秘密也不是传递消息,那会是什么?
窗栏被轻叩,平非卿思绪被打断,抬头望去,原本坐在廊边的苏如异正看向他,说道:“我去药房一会儿……”
语气低落,无jīng打采。
平非卿心疼,不愿他看出自己的烦扰,弯眸笑道:“去吧,若是饿了,便让棉萝寻些吃的给你。”
“嗯。”苏如异点点头,转身离开华月庭。
这人起身走到窗边,看他一路微垂着脑袋离去,眸底逐渐波涛汹涌,无比坚定地思量着,这一回抓着些蛛丝马迹,用尽手段,也要从那侍女口中套出话来。
翌日一早,天方蒙蒙发亮,苏如异尚沉睡不醒之时,侍卫便已来到院中,向平非卿回话。
这人尚未束发,外衫也只是散散地披拢在里衣之外,坐在廊边品着醒神的清茶,听着来人的禀报。
“王爷,地牢的人并未手软,可那侍女依旧喊冤。”
“什么也没说?”
“倒也说了几件,俱是兰夫人体罚她院中下人之事。”
“体罚?”平非卿失笑,兰婉背着他耀武扬威之时可不少,他不过是将计就计,表现得对她纵容些罢了,并不代表他心中没数,“若只是‘体罚’,哪犯得着将她严刑拷问。”
平非卿站起身来,也不再收拾衣着,踩着昏暗晨色向地牢行去,道:“看来还是手段轻了些。”
侍卫噤声不言,跟在他的身后。
yīn暗cháo湿的牢狱修建在王府地底,循着台阶步步向下,所能察觉到的光线越来越少,直到再往里几步,燃烧着的壁火才又将四周照亮。
侍卫行至身前为他引路,越往里走,耳中渐渐传来狱吏的呵斥声:“我看你还要嘴硬到什么时候……”
隐约还夹杂着女子的悲吟。
平非卿走近刑房之中,见那侍女被绑在木柱上,单薄白衣透出鞭打的血痕,瞧来这一日并不轻松,怎么就还能守口如瓶的?
“王爷。”狱吏忙向他行礼,一声招呼下去,有两人上前,将一张宽敞座椅仔细擦拭一遍。
平非卿道一声“免礼”,坐到椅上去,这才再度仔细打量起那侍女来。
“难不成是死了?”
狱吏以为他责怪自己下手太狠,忙紧张道:“人还活着。”
“哦?”这人轻笑,“活着,怎么本王来了,头也不抬一下?”
话落,见那女子似乎微微一抖。
“不说话就接着打吧。”
“是。”狱吏闻言上前。
侍女心生惧怕,这才抬头告饶道:“王爷饶命……王爷……饶了奴婢吧……”
平非卿施然望向她:“你不肯说实话,要本王如何饶你?”
“王爷……奴婢都说了……别的……什么也不知道……”
“那岂不是本王知道的都比你多?”
侍女听得一怔,心虚地闭口不答。
平非卿低笑出声:“是不是本王在这府里温和得太久,让你们忘了,本王该是什么样的人?”
“王爷……奴婢真的不知……”
“来人,”平非卿唤一声,狱吏忙上前候令,他jiāo代道,“去厨房,寻一盆生鳝来。”
狱吏听得一抖,丝毫不敢怠慢,忙应道:“是。”话落便匆匆去取他话里物什。
侍女声声告饶,这人充耳不闻,面色怡然地等着,片刻之后,狱吏端着一盆不断蠕动着的huáng鳝回来,听他又吩咐道:“倒进那边的桶里,把这侍女给本王扒了,扔进去。”
“是,王爷。”
“王爷!王爷饶命……”侍女嘶声悲呼起来,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在原处挣扎不休。
“本王问你最后一次,”平非卿暂且制止了几位狱吏的动作,又道,“你的忠心用错了地方,想清楚,本王才是你的主子。”
侍女疾速地喘息着,看着那倒满生鳝的大木桶,战栗道:“王爷……奴婢都说……求您……不要扔奴婢……进那水里……”
平非卿满意地勾起唇角,挥手让人解了她的绳索。
侍女周身疼痛无力,跪倒在他面前,jiāo代道:“奴婢知道……兰夫人……是细作……奴婢曾帮她送过几回消息……”
所说之事皆是平非卿所知晓的,他不动声色,问道:“那你为何要替她送消息?”
“起初……起初是兰夫人……给了奴婢不少好处……奴婢抵不过诱惑……便听从了……后来她便威胁奴婢……奴婢只怕说出口来……也是死罪……这才什么也不敢讲……从此都听她的话……”
“还有什么?”
“回王爷……没有了……”
平非卿出言试探:“没有?灵儿的事qíng,你以为本王心中没数?”
“王爷……”侍女惊慌抬头,“郡主之事……奴婢真的不知晓……什么也不知晓啊……”
“那你昨日清晨,为何会刻意来到花园?”
“是兰夫人要奴婢去的!王爷……兰夫人要奴婢……时常注意着苏先生的言行……奴婢前几日夜里……无意听到苏先生与您说的话……不知何意……告诉了兰夫人……昨日早晨……也是她让我去查探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平非卿凝眉,垂眸看着跪在足前的侍女,心觉她所说之话并未再撒谎,却又觉得一定有所遗漏。
想了想刻意问道:“这府上,或是京城里,除了你送信之人,有没有什么男子,与兰婉接触紧密的?”
侍女愣了片刻,听着这话仔细想了又想,似乎脑中想起何事来,急急道:“奴婢知道了……奴婢虽没见过何人……与兰夫人接触……但奴婢记得好几年前……兰夫人有过两次身孕……都悄悄地把孩子拿掉了……”
平非卿一时惊诧,眸光沉沉地深思起来。
侍女往前跪行两步,向他磕头求饶:“王爷……奴婢糊涂……不该有事欺瞒您……奴婢知道的都说了……求求您……绕奴婢一命吧……”
平非卿收回思绪,望向眼前告饶的女子,问道:“你知不知道,通敌卖国,乃是死罪。”
侍女听得颤抖起来,惊恐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流淌:“奴婢知错了……奴婢不敢了……”
“本王从不愿在王府中杀人,但你竟敢为细作传信,叛我平崴。生而为人,家国不爱,还有何良知?哪怕饶了死罪,也当发配边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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