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平非卿为他高昂的qíng绪所感染,沉沉笑应,“将兵马安顿下来,本将与诸位稍作歇息,好好商讨这一战。”
军队安营扎寨,战马终也得到休息,万事妥当。
苏如异跟在这人身后,也没与人介绍,累得一个字都不想说。
直到入了营中,看着烤得香喷喷的野鸭野兔,体内才瞬间生出一股力量。迫不及待抬头望一眼坐在身边之人,得他颔首示意,立即开开心心地撕下一只烤鸭腿来吃,这么几日下来,早已不顾手脏,吃得很是满足。
军中将士举止无所拘束,并无人觉得他失礼,众人一齐gān了一碗烈酒后,魏宣义才看着他开口问道:“元帅,不知身边这位是?”
“此次随军前来的医师,”这人泰然回道,想苏如异来都来了,带着那么一包裹的瓶瓶罐罐,让他做一回军医也不是不好,“副帅可别看他年纪小,医术很是了得。”
苏如异听到这人表扬他,嚼着鸭ròu开心地笑一笑。
平非卿又补充:“就是傻了点。”
苏如异不高兴地蹙眉。
这人眸里愉快地看着他。
魏宣义与在场各位虽是军中莽夫,但为将之人必定也有心思细腻之处,这一番观察下来,自然都能察觉出两人间的不寻常,纷纷拿眼神去看座中的林震,传达心中的猜测。林震早在京外校场便见过苏如异,心中当然明白,此时便稳坐着饮酒,眉宇间留着肯定的回答。
众人心领神会。
罢了都不再继续这话题,放开xing子饮酒吃ròu,期间不忘谈着正事。
魏宣义陈述一番,讲道,敌方约莫是在两日前挪的营,这两日尚在休整,太泽湖的另一边,只少数船只日夜巡逻。平非卿仔细听过这话,问:“巡湖的船只如何?”
负责船军的林震搁下酒碗抱拳回道:“回元帅,与先前探子所报别无二致,中型船身,结构简单但瞧来十分结实。除此之外,还见着过几次小舟,敌方为求轻便,舟体玲珑而轻薄,仅能载三人,若论优点,则是便于隐匿行踪。”
“隐匿?”平非卿嚼着这两字沉吟,摩挲着手中酒碗粗糙的碗沿,若有所思地望一望邻桌的元靖。
那人回一个眼神,心中与他所想一样,皆是湖上芦苇丛。
芦苇这个东西,的确是利弊难言,可以隐匿敌人,但同样也可以隐匿自己。敌军的战船规模已尽在眼里,己方的小舟却一直是秘密计划中的一枝,就这一点而言,芦苇的存在,便是利大于弊了。
在京中时,元靖便与他糙拟过战术,但终究是纸上谈兵,如今到了湖域实地,还应再细致探查地形。
“无殊,今日天暗之后,再好好商讨一番。”
“好。”元靖知他所想,颔首答应。
“六里之外的沼泽域又如何,蛮子这回可有在那边落心思?”这人侧首又问。
魏宣义道:“单从表象看来,蛮子此次并无意攻入沼泽地域,但也并没有减轻那一片的防备,同样驻扎了防守军马。”
“好,”平非卿浅笑抬眼,只稍作了解,继而成竹在胸道,“他们不敢,本将自会令他们有心进兵。”
其实对于沼泽域的分战场,魏宣义不如对湖域的主战场那般放心,虽然骑兵这一方面,平崴将士并不势弱,且上一次战争平崴军巧用阵形,出奇制胜,但经那一战之后,敌军有了经验,对平崴骑兵也有了了解,这次哪里还好糊弄?既然对方在沼泽域无心相战,倒不如他们也只守不攻,集中兵力进行水战。
魏宣义的犹疑不定被这人看在眼里,也不介怀,出口道:“敌方境内多湖泊,水战本就是他们的优势,然而十年前蛮子却过分自负,以为危险的沼泽之地会令我方畏于施展,因而竟以此途径犯境而来。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他们理应在沼泽之战上收获不少经验,此次若从两方战场同时出手,才可显出他们的底气;但恰巧相反,对方在沼泽域只重防守,便可见他们对待沼泽之战,尚未重拾自信。”
平非卿语气万分笃定,魏宣义与在座之人皆被点得通透不少,正如醍醐灌顶一般,神色为之肃然,又听这人结语道:“所以,主战之上,我军必须遇qiáng则qiáng,并巧施谋略,不留给对方可趁之机;而分战亦不容忽略,应当牢牢攥住敌军的弱点,不留余地。两处皆不懈怠,才能给他们致命一击。”
他这一席话说得十足明白,不单单是在解释如此布战的理由,同时还为消去魏宣义心中的徘徊。魏宣义自然也理解他的用意,当下抱拳敬道:“还是元帅思虑缜密。”
平非卿执碗敬他。
众人纷纷举酒互敬,气氛未有片刻不热络。
而在他们的你来我往之间,苏如异已经一边听着听也听不懂的对话,一边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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啃掉了整只香苏苏的烤鸭。除此之外,还吃掉了一只兔腿、两只rǔ鸽翅膀和好几颗酸溜溜不知名的野果。
苏如异久违得被撑到了,不太好意思地、极其小声地打了个饱嗝。
平非卿听到耳中,顿时乐得不行,弯着眸子望向他那张脏兮兮且油乎乎的脸,靠近耳旁压低声音问道:“饱了?”
苏如异红着耳朵点头,抱着水囊咕噜噜喝了几大口水,才悄悄回道:“我臭臭的,想去河里洗澡。”那会进来的时候,他就看见了远处大片的湖,营帐附近还有好些清浅的分流,当时就很心动,只是不能立即去洗,等到这会儿填饱了肚子,便开始考虑这心思了。
平非卿犹豫一下,并不那么放心,因而与他商量道:“不如我让人搬几桶水到帐里,你擦擦身?”
“不要,”苏如异想着都觉得难受,觉得自己脏成这样,得多少桶水才能擦gān净啊,于是反驳道,“我想去河里洗,舒服一点,就在营地旁边的浅河,我不跑远。”
其实那里也没有不安全,军中的将士难以忍耐时,也都是去那河中洗浴gān净的。平非卿只是不想放他一个人去,这地方不比京中,营帐之外的地方,他一刻也不希望这少年脱离自己的视线。
想了想又说:“再忍耐一会儿,我陪你去。”
“好吧。”苏如异妥协了,想到这人应该也想洗洗,既然如此,的确还是一起去得好,对着他点点头。
罢了目光在这帐篷里扫一圈,觉得这些人老喝酒说话,吃饭一点也不如他专心,也不知何时才吃得完,苏如异蹙了蹙眉,心中很没办法,只好勉qiáng再吃一些,一边等着平非卿空下来。
这一等等了许久,众人各自散去时已至huáng昏,天气凉慡下来,乌云在天际游动,秋风阵阵地刮拂。
元帅主帐早已搭好,平非卿带苏如异回帐中拿了gān净衣物,这便带着他去河边沐浴,只怕再晚一些会更冷,甚至落雨。
苏如异没顾虑那么多,急急忙忙地下到水中,冰凉柔软的河水裹住肌肤,瞬间感动得热泪盈眶。
光是这样还不够满足,苏如异憋了口气,整个人都埋进水里。
哪知刚沉下去便被身边人提溜起来,听他无奈道:“别玩,快点洗完了回去。”
苏如异点头,认认真真地搓洗起来,把自己从头到尾的尘土都涤去,原本黑乎乎的脸颊很快就又变回软软的白面馒头。
只可惜这馒头没之前那么ròu嘟嘟的了,平非卿想起他在京中闹脾气时饿了那几天,随即又辛辛苦苦地行军赶路,一路上也没好东西给他吃,心疼地往那脸上亲一下,道:“等这战事结束,回到京里,想吃什么都带你去。”
苏如异喜笑颜开,扒着他的肩背让他抱上岸,刚来的第一天便正式期待起了回京的日子。
两人穿好衣裳回到营帐中去,铺好的铺席上虽没有漂亮锦被,但却准备了软绵绵的绒毯,苏如异兴奋地把自己裹进去,已经好几日没有在像样的环境下睡过了,抱着毯子蹭啊蹭。
平非卿寻一块gān净的棉帕替他将湿漉漉的头发擦拭一番,嘴里叮嘱着:“别现在就躺下了,万一不小心睡着了,头发未gān会受凉。”
“不会的……”苏如异舍不得起来,长这么大从没这样疲惫过,此时终于得以好好休息,哪里还肯再动一下。
外头淅淅沥沥地落起雨来,天色愈发暗了。
平非卿劝不动他,只好尽量将那头发拭gān些,手掌催动内力,不让cháo气再那样重。
帐外有士兵来报,说是元靖戴着斗笠蓑衣,迎雨在外等待。
平非卿收手,不愿令元靖久候,起身准备行出去,临行之前揉一揉裹着毯子已昏昏yù睡之人道:“头发还有点儿润,gān透了再睡,知道吗?”
苏如异几日来的劳累倦乏在这一刻统统席卷而至,撑着眼皮“嗯”一声,仰着脸讨他亲。
平非卿轻笑着在他鼻尖啄吻,随后起身离开。
待到这人真走之后,苏如异便再忍不住,眼睑阖拢沉沉睡过去,享受着一场好眠。
第三十四章 喜欢为何物
平非卿从元靖手中接过防雨的斗笠,又同他一般也将蓑衣披在身外,冒雨向营外走去。两人默契十足,并不jiāo流一二,无须谈论是要去往何处也能将方向行得一致。
未带领士兵同行,出营后约莫行了一里地便到了湖畔。
平崴的防守军船整整齐齐地泊在近岸处,稍远一点的地方,则停列着自京中顺水路而来的二十艘战船,已是戾气全盛的模样,时刻可迎战敌岸船只。
此役的船军总管便是林震,不同于其他将士,林震只在商讨要事时前往营中,平日里的吃住行都在船上,战船之中竖着最大军旗的那一艘,便是他所在之处。
平非卿往那被雨水与秋风席卷着的旗帜上望一眼,向元靖问道:“可需上船去观察?视野会更为开阔些。”
“暂且不必,”元靖摇头作答,“本已天暗,加之落雨,即便上船去看所视之物也都迷蒙不清,还是待明日天晴吧。你我此时出来是为了观察芦苇状况,芦苇临水而居,这岸边所生长的与那‘颈口’之处的别无二致。”
平非卿颔首,与他往岸边再行近数步。
即便天色暗沉,也掩不住秋时芦苇的金huáng色泽,柔软却不失韧xing的苇杆被雨水润湿,随着凉风轻轻飘摇。
元靖伸手抚了一把,手心湿漉漉尽是雨水,转首道:“王爷看见了,太泽湖域的芦苇大部分都生长在岸边,湖中部分皆在极浅处,那样浅的水域,勉qiáng可泊舟,却难以行舟。”
“也就是说……”平非卿若有所思,推断道,“舟船隐匿在芦苇中时,一旦遇到任何突变状况,都处于被动之位。”
“正是,这与我们在京时的设想稍有些出入,但不影响计划,甚至更为有利。”
“如何说?”
元靖道:“颈口处的芦苇丛,我方没必要再占据,倒不如就由敌军先一步利用。蛮子不知我们也备下了小型舟船,再者,他们如我们先前一样,也怀着‘先得颈口者先得优势’的念头,定然会想办法将自己的小舟与战士埋伏在里面,适当时机我们便松懈防范,‘成人之美’吧。” 52书库推荐浏览: 杜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