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异被冰得一颤,嘴里抱怨着冷,胳膊却依旧搂得紧紧的,舍不得推开他。
这人低笑着撑身坐起,将累赘的软铠脱下,这么冷的天,里头依旧只穿着一件柔软锦衣,苏如异看得心忧,问道:“你不冷吗?”
“不冷,”平非卿躺下来抱住他,拿绒毯将两人一裹,倒没了方才急切难耐的样子,只将他揽在怀里细细瞧那眉眼唇鼻,轻声问道,“宝贝,你好不好?”
“我好啊,”苏如异笑眯眯地看着他,“跟信里说的一样,我很好,最近几日的信还没给你送出去,你就回来了。”
说着话,一边拿软软手掌摩挲这人脸颊,片刻后又问:“明明是冬日,怎么觉得你晒黑了?”
平非卿当然知道原因,这是寒冷风沙日日刮拂脸庞,令其粗糙黯淡了些。其实他无甚所谓,本就身为武将,征战之时不必在意形貌如何。
倒是眼前这只白面馒头,跟着他在边关这些时日,不仅没了ròu乎乎的腮帮子,面上肌肤也不如之前白皙剔透,实在令他疼惜不已,不禁想着,待返回京城,一定要像养小猪似的把他给养得白白胖胖。
平非卿戏言回道:“大概是脏兮兮的不曾清洗?”
“哈哈……”苏如异被逗笑,在他脸上亲一口,“挺gān净的。”
“嗯?”这人学着他的语气继续说笑,“难道我不‘臭臭的’?”
苏如异摇头:“你香香的,我臭臭的。”
平非卿禁不住大笑,笑够了又将他往怀里揉紧些,含住耳垂哄道:“你也香香的。”
这人手掌自腰后钻进衣裳里,贴着肌肤抚摸,片刻后挪到臀上揉了一把,心想着这地方的ròu倒是分毫没见少。
苏如异脸红,不知他是不是真要做羞羞的事qíng,毕竟这时候天还亮着,整支兵马归来,营中人来人往,万一给人听见了什么动静该有多不好意思。
正自紧张着,平非卿的手已经从他衣裳中抽离出来,不再有进一步动作,仅是抱着他,缓缓地在面上浅吻,平息着体内的热qíng。
这人心中有数,是不会真在这时候要他的,不只是顾虑军中风纪,还因翌日一早,军队便会启程返京。来时让苏如异受过的罪,此次归去,可不能再令他难受一次了。
至于欠下的东西,回到王府,有的是时间慢慢讨回来……
大军班师回朝,六日之后,行入京城地界。
圣上御驾亲临,立于高高城门之上,静静等待了一个时辰之久。
远方官道处逐渐出现兵马行进的身影,皇上欣然低笑,城门守卫皆高呼起来,声音顺风而去,传到行军队伍耳中,将士们呼喝相应,亢奋不已。
——得胜归家了。
军队终于行近,平非卿抱苏如异下马,随后独自上前几步,向着城楼之上弯下单膝。诸将士纷纷搁下兵器俯首跪拜,苏如异不太懂,但也学着大家的模样恭敬行礼。
皇上迎下城楼,快步走上前来,亲手扶这人起身,笑意深刻道:“非卿此去辛苦了。”
平非卿起身回应:“臣弟未负皇兄所望。”
“朕一直信你。”皇上郑重颔首,随后又向众人道,“平身,诸位皆为护国之勇士,朕定当重重犒赏。”
将士们高呼谢恩。
皇驾领着军马队伍入城,百姓齐聚在街头欢呼称颂。
人群之外远远地站着两人,苏如异坐得高,一眼便望见了,可眼下人多,令他不太好意思开口呼喊,只能兴奋地睁大眼,对着那里的人笑,一边扯一扯身后人道:“你看!师兄也来了!师兄一定是来接我的!”
平非卿顺眉望过去,向着那浅浅微笑之人颔首。
断颜同他一般颔首致意,瞧见苏如异平安便放下心来,与身边人先行离开了。
队伍继续前行,一路穿过承定门横街,为胜仗而庆贺,十年前的盛况彷如重演,这一日的京城欢声载道,热闹持续至白日落尽。
宫中庆典结束之后,平非卿仍未返回平王府,不及梳洗更衣,便又被皇上留在宫中用宴,私下畅叙一番,在场之人还有瑜王平溪崖,元靖,以及早早便入宫等待的平非灵。
苏如异自然也跟在身旁,狠狠蹭了一顿宫宴。
吃了近三月的馍馍,这一顿美味佳肴几乎快把他给感动哭了,心满意足地想着,自己真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了,毕竟有多少人能吃到皇上吃的饭菜呢!
况且他还跟着军队去过战场,跟着平王进过皇宫,多么稀奇的体验啊!
苏如异大口吃ròu,右侧邻桌便坐着平非灵,小姑娘神智清醒已然知道何为端庄守礼,面上瞧来得体又大方,但骨子里却还非常调皮,忍不住悄悄地偏着身子同他聊天,有意戏弄道:“先生,你瘦了不少呢,怎么没见你把胃口饿小啊?”
苏如异不服气地咽下嘴里狮子头,转头低声回道:“虽然只有馍馍吃,但我可以吃很多馍馍啊,怎么会把胃口饿小。”
平非灵噗嗤一声笑得清脆,引来众人目光,不觉脸一红,稍稍颔首坐正一些。
皇上也将目光挪过来,望着她与元靖二人,便想起话要说,笑道:“朕欠了安平与元爱卿不少,你二人成婚不过几日便分隔两地,确是辛苦。”
元靖拱手回话:“皇上如此说,臣可要惶惶不安了,保家护国本为男儿之己任,国若不安,何以安小我。”
“爱卿说得好,于朕而言,这份忠心可谓是万分珍贵之物。”皇上欣慰,继而怡然向平非灵问道,“但作为兄长,朕尚需安抚安平才是,安平,你可有何要求,朕都允你。”
平非灵抬头眨眨眼,弯眸笑答:“皇兄,小妹没有要求,军队凯旋,亲人平安,便觉得满足了。”
皇上十足欢快,沉声笑道:“知足常乐,安平自病愈后是越发识大体了……说到此事,朕记得安平讲过,你那痴症,是平王府的医师治好的?”
平非灵笑望向左侧,回道:“皇兄猜到了吧,平王府的医师,便是此次随王兄出征的医师。”
话题牵到了苏如异身上,但少年没认真听,依旧吃得非常专心。
——佳肴盛宴,不可辜负!
“如异。”平非卿低声唤他。
“嗯?”苏如异转头疑问,筷子上还夹着一片扣ròu。
平非卿眼中含笑,眸光往上头瞟一瞟。
苏如异顺着他的暗示抬头望去,撞上皇上满是兴味的目光,惊得手一抖,然而扣ròu稳稳的,还是没掉下去。
苏如异佯装淡然,平静地,慢慢地,得体地,把扣ròu放下,搁下筷子坐正一些,抿唇认真地等问话。
“……”皇上最终什么也没问,忍俊不禁地评价道,“很有趣的少年。”
平非灵又没忍住笑出声来。
苏如异觉得很委屈,悄悄问身边人道:“我虽然吃很多,但没有吃得很失仪啊,为什么会注意到我?”
平非卿低笑回道:“因为你可爱。”
苏如异脸红。
虽听不清对话,但他两人的小动作却被看在眼里,皇上故作惋惜道:“非卿曾说此生不纳妃,看来的确不是儿戏。”
平非卿当然听得出他是玩笑之意,不必认真回应,只笑道:“后院之事太过扰人,因而臣弟避开了,且看王弟以后会如何。”
“朕也等着溪崖纳妃之日。”
座中瑜王听这对话忽然扯到了自己身上,不甚在意地笑着摇头,举酒道:“敬两位兄长,实在是太关心弟弟了。”
三人笑着将酒饮下。
高座上那人不再关注到自己,苏如异松了口气,重新拿起筷子,吃掉方才搁下的那片扣ròu,美味入腹,依旧十分餍足,但听着方才那几句对话,心里却忽然有点儿犯堵,独自滋味难言起来。
过不一会儿,平非卿便察觉到身旁少年的异常,当下不太方便问询,待到天暗之后,众人各自归去,才好好关切一番。
王爷回到王府,下人们都打起jīng神来,尤其华月庭里的侍女仆从,个个手脚利索,欢欢喜喜地送上热茶小点,备好gān净衣物,将棉被仔细铺开。
此时总算可以洗去一身疲惫,平非卿揽着苏如异泡在浴池里,满意地摸着他吃得胀鼓鼓的小肚子。
苏如异努力地搓洗着自己,时不时嗅一嗅胳膊,判断自己是不是还臭臭的。
这人瞧得轻笑,安抚道:“你香得很,别担心。”
“嗯,洗一洗是不臭了。”苏如异点点头。
平非卿揉一揉他脑袋问道:“那会儿在宫里头,你是不是不开心?”
“嗯?没有啊。”
“我瞧你后来似乎有心事。”
平非卿目光温柔,盈满了关切,苏如异转头,在他眼底看见烛火星光,沉吟少顷,开口道:“你不纳妃,真的没关系吗?”
原来是为此事而不安。
“有什么关系,”平非卿失笑,“傻馒头,遇到你之前我就没打算过要纳妃,如今有你,便更加不会。”
他在回答之中故意提及遇到苏如异之前的想法,便是为了让这少年安心,不至于会感到自责。
可没想到苏如异却依旧显得有点消沉,担忧道:“可你这样,就没有子嗣了。”
“为何一定要有子嗣?我身为平王,上不愧家国,戎马一生,不负活这一场,便是哪一日死了,也可说是不枉此生。因而有没有子嗣,又有何关系呢?”平非卿叹气,轻吻他微蹙的眉心,“除了保家卫国,还命中有你,足够了。”
“真的吗?”苏如异眸光亮了不少,乖乖巧巧地对他笑。
见他总算开心起来,平非卿便也笑道:“真的,对我而言最为重要之人,一个是你,一个是灵儿。灵儿如今嫁给无殊,将来她的孩子虽然姓元,却也是我的亲侄,因而平王身后的一切,都会属于那个孩子。”
苏如异不再感到惭愧了,这个人把一切都安排得仔细妥当,诸事清明,根本无须他来忧心甚至自责什么。
平非卿消解了他心中烦恼,便带着一丝玩笑给他讲一件事道:“你知不知道,皇兄后宫也空着。”
“啊?”苏如异听得可意外了,忙问道,“为什么呀?”
这人道:“今日宴席,你别看他独坐高位,其实他身旁那位置,心中是有人选的。”
“是谁呀,他是皇上啊,他心中的人选,难道还能违背他的意愿吗?”
“按理说是不能,可那人偏偏还就违背了,”平非卿摇头道,“是名男子,本就在宫里头,却从不肯出现在殿前,还一直劝着皇兄纳妃,把皇兄气得白发都生了不少。”
苏如异瞪大眼。
“皇上也可以不要子嗣吗?”
“嘘,”平非卿笑着压一根手指在他唇上道,“许多事qíng你不明白,皇家的故事很是复杂,皇兄与那人初有纠葛的时候,你这宝贝还没出生……皇兄其实很不容易,他所历之心路实在太难……有些时候人在事中,不得不被迫招架一些事qíng,因而皇位是他必须得到的,平崴也是他必须守护的,绝不能让给别人,但虽然如此,恐怕对他而言,今后的太子是不是他的子嗣,其实并不那样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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