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善的确是萧亦冉从小收留的孤儿没错,但你却是七岁时才拜入疯剑客门下,成为他关门弟子。”无怒缓缓道来,事无巨细,竟如数家珍,“之后数年,直到那年大祸,你们都生活在一起。但是你最初的七年,和这之后的十多年,秦善对你却是一无所知的。又怎么可以说,没有事瞒着他?”
柳寒嘴角噙着笑意,眼中的光芒却越来越寒冷。
“哦,那你说说,我有什么事瞒着师兄?”
无怒却不回答,转而说起其他事来,“说起来,施主之前一直在纠结叛徒之事,现下正好有空,不如让小僧来释疑?”
他不待柳寒反应,道:“无论是藏风,还是席辰水之事,都是有人暗中通风报信,才让萧忆提前得有了准备。这个人必须十分熟悉秦善的行动,了解他的行事方式,又能时刻联系上萧忆,通知他做应对。就比如,萧应冉之前一直没有破解秘籍之谜,萧忆也并无动静。如今萧应冉恍然大悟解开了谜,萧忆与西羌的人马都立刻追了上来。世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
“你的意思是,我背着师兄透露消息给萧忆?”柳寒冷笑,“这么做与我有何好处?萧忆又凭什么相信我一个外人?再说,如果真是我做的,我知道师兄那么多计划,何不一一向萧忆禀报,将你们一网打尽。何必总要迟来一步,做一些不痛不痒的打击?”
“施主不急,且听我慢慢道来。”无怒说,“这几年,萧忆以分支的身份成为新任萧家家主。若说这世上有谁最恨萧忆,除却齐若望之外,应该就是原本的萧家主人——萧家主支。而如果这个人,又不得不和萧忆结盟,他肯定不希望萧忆过得舒心,自然要在透露消息的时候,做一些手脚。”
柳寒盯着他,不说话。
“他们之间的结盟,如履薄冰,时时提防,又时时彼此利用。若说唯一志同道合的一点,大概就是拿回萧家宝藏这一件了。但是若让萧忆提前拿到宝藏,对这人反而不利。所以今晚,前来追截我们的不是萧忆的人马,而是西羌王的属下。这个人,与西羌王做了jiāo易。”
无怒一双眼睛,虎视眈眈地注视着柳寒,“或许是许以重酬,或许是以利诱之,他才是那个真正与西羌王达成jiāo易,放任西羌人入关的罪魁祸首。秦善此行前去行刺西羌王,怕是早就在此人的口风下提前泄露了消息。你说是吗,柳教主?”
柳寒哈哈大笑,“好一个尖牙利齿,你这编故事的本事真是可比的上说书人。可惜,当年萧家主脉,萧亦冉已死,萧应冉是个没用的废物。一个孤魂野鬼,一个半大小鬼,你说他们谁有本事和西羌苟且,做下这惊天的密谋?”
“萧家主支,当然不止他们两人。”
无怒淡淡一句话,却犹如重石,砸在柳寒心头。
“我记得没错,你曾对白眉客说过,幼时你母亲死于你眼前,而凶手则是你父亲。如果没记错,萧家上任家主,是在手刃妻子之后发疯,带着长子一同消失在世人眼前。后来尸身曝于荒野,几乎变为枯骨才被人发现。”
“而那一年,齐帝已发现萧家不臣之心,原准备发下诏书,令萧家举家进京为质。因出了此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世人都以为萧家家主长子,早已死在那个荒山野岭。白眉客也只收留了一个无父无母,还被分家排挤的孤儿。可如果他没死呢?”
“如果萧应冉的兄长没死,那么那一年,他正好七岁。正是拜入疯剑客门下时,你的年龄。”
柳寒喉结滑动,只感觉后背发凉,犹如掉入寒窟。所有不愿想起的往事,所有以为曾经遗忘的噩梦,又再次现于眼前。而出乎他意料的事,他并没有被人揭发的惊慌,却有种终于如此的解脱感。
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发自肺腑地笑出声来。
“不错,我的原名正是萧应寒,是萧家主脉,也是疯剑客之侄。当年叔叔收我入门,为了保我xing命,连师兄都不知道我真实身份。秃驴,你说了这么多,可还没说,你是谁。”
知道这么多辛秘,无怒若还说他只是个普通和尚,柳寒,不,萧应寒就去父母坟前一头撞死。
无怒笑了笑,昏暗的地xué内,只听见他的声音空dòng地传来。
“和你一样,我的母亲也是被父亲bī死,为了保护我。”
萧应寒蹙眉。
“现在想来,或许是因果循环,当年我父亲bī死你父母,而没过几年,他的亲生骨ròu就承受了同样的遭遇。”
“你……”萧应寒愕然睁大眼睛,“你是——!”
【若我说,陛下有子嗣呢?】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想起来,章节名一直被口口了。
写到这里,总算透一口气,有一种秘密憋好久得见天日地舒慡!
猎鹰系列第三部已经开始酝酿,全文存稿已放,好奇的同学们可以去看一下哦。
☆、48|惊变四
齐帝有嗣,藏于山中。
虽然朝野早有这样的传言,可谁也没想到,这个藏于山中,竟然是把皇子送去做和尚了。这皇帝究竟是疯了,还是没疯,真是不得而知。
无怒说完所有话后,就坐在原地,似是累了在歇息。
萧应寒眼中光芒明灭,握紧手中的剑,恶意刚刚浮上心头。
轰隆一声,谁也没有料到的一声巨响,明亮的闪电划破天空,接着骤雨倾盆,彻底淹没了两人。
无怒与萧应寒脸色一变,在对方眼中看到惊诧,不详的预感刚刚冒了个头。只听头顶仿若地震般轰轰作响,似乎有一头巨shòu使出千钧之力,在他们头上拔山倒海,隐隐能听到西羌士兵的哀嚎声。
然而下一瞬,一道混着泥土石块的黑龙迎面袭来,带着吞噬一切的血盆大口,将两人吞没。
原是山体不堪雨水冲刷,走蛟了!
深林中的天灾,让心思各异的几批人都一片兵荒马乱。
而在千里之外,黑城的小屋内却是寂静一片,秦善说完话后,很久都没有人再吭声。
这是一个太大的秘密,一个能够改变这个天下走势的秘密。
“暂且不提这些。”秦善道,“眼下我们已经到了黑成,最先考虑的还是原来的计划。十四,想办法联系上送信物来的人,至于潜入西羌敌营的事,你继续安排。”
“是。”卫十四恭敬地退着离开。秦善安排的事都需要他亲力亲为,卫十四没有时间多想。
现在秦卫堂能用的人手寥寥无几,这个往日被当做小弟照看的老幺,如今也不得不顶着门面,在外面冲锋陷阵了。
秦善看着他的背影,一时之间脑海中晃过许多年头。
齐帝费尽心思,将御玺送到一个被朝堂追缉,被江湖追杀的人手中。是不是因为他身边再也没了信任的人?而已经毁损了大半的秦卫堂,又还能为天下的黎民百姓做些什么呢?
“善哥哥。”
颜小北的一声喊,唤回了他的神智。
“我想出去逛逛,你陪我一起。”
青天张口结舌地看着他,生气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玩!主人才没有时间陪你去——”
然而颜小北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似笑非笑,“我问的是他,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回答了?”
那眼神虽然带着笑意,但是在稚子般天真的目光下,却是野shòu一样的光芒。青天顿时哑住,他差点忘记,这个人失忆前,可不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单看颜漠北混出来的名声就知道了,无名谷关门弟子,西羌王座下大将。秦善唯一一次的失败,不就是落在这人手中么!
想起这个,青天色厉内荏道:“我、我虽然不能替主人做决定,但是关心主人总是没错的,现在这个qíng况,他怎么能随便跟你这个敌我不明的人出去?”
“我对善哥哥一片赤诚,日月可鉴。”
“哼,好话谁不会说?”
“行了。”
秦善头疼了,看见这两个人争执,他又想起柳寒和无怒,那两个待在一起不超过半盏茶就会闹翻天的家伙,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埋宝之地。他们分道这么久,也该有消息传来了。
“青天,你留在这里,等待白叔他们的消息。”秦善道,“我出去走一走。”
“主、主人?!”
青天追到院子里,还没来得及挽留,就看见颜小北挽着秦善的手,回头冲他得意地一扬眉角,拉着秦善就出去了。他心里那个气啊,正好碰到回屋的卫十四,连忙拽住人道:“你就这么看着,主人和颜漠北那家伙一起出去?”
卫十四停了下来,“关于这件事,很久以前,我们秦卫堂的人也很不喜欢。”
“然后呢,现在?”
“现在我明白了一点,不管我们怎么想,统领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卫十四看着屋外,“而且统领,并不是一个感qíng用事的人。”
卫十四的确很了解秦善。
他从来不是一个容易被qíng感牵着走的人,哪怕在齐若望和颜漠北的接连教导下,他的心里已经渐渐住进了许多仇恨之外的事物,但是这不代表,他是一个会因为颜漠北一声要求,就会跟他出门逛街的人。
秦善这么做,主要还是为了观察一下颜漠北。
自从摔下悬崖失忆以后,颜漠北表现得一直都像一个年幼的孩童,除了偶尔说出几句犀利的话来,一点都不像当年那个狡猾得能把他囚进无名谷的人。
但是,这并不代表,颜漠北就没有问题。
刚才秦善故意说出齐帝有嗣,也存了试探的心思,可颜漠北的表现,却让他意外。
他漠不关心。
好像这个国家的风云诡秘都和他不相gān一样,对于那个身份不明的皇思,颜小北没有表现出半点兴趣。相反地,他拉着秦善逛街的兴致倒是很高。
“这里有糖人!”
“那个人嘴里在喷火哎!”
“哈哈,竟然又浑身漆黑黑的人,他是掉进煤炭里了吗?”
秦善看了眼跟着主人走过的昆仑奴,道:“这是来自西域的人,比中原人更身qiáng体壮,很多商人会买来做护卫。”
“西域,是西羌吗?”
“不,比那更远。”说着,秦善打量颜漠北的面容。
平日里看不太出来,但是站在阳光下,就会显得特别明显,颜漠北的瞳孔色素很淡,近乎于琥珀色,和很多中原人都不同。他的五官也比一般人更深邃,尤其是鼻梁,直而挺,算是一大特征。这样的面相,秦善只在萧忆脸上见过,萧家是前朝王室,而前朝是北部的马上民族建立的王朝,萧忆有外族血脉很正常,但是颜漠北……
他想起一些谣言,试探地问道:“小北,你的师父收养你之前,你是在哪里生活?”
“嗯,我不记得了。”颜小北大咧咧道,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但是师父说过,我母亲是外族人,当年bī不得已将我托付给他,之后就没了音讯。现在想来,之前我能成为西羌的大将军,也许母亲是个西羌人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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