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qiáng放声笑道:“萧公子也是来找人吧。可是你带着家眷,恐怕不方便登门。”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萧忆身后的马车。
马车里沉默一瞬,须臾,传来一个女子娇软的声音。
“展帮主说的是哪里话。哥哥在外辗转多年,好不容易有了消息,我与夫君亲自寻来,想要将他迎回家里,难道不应该吗?”
随着话音,一个小腹微凸,容貌姣好的女子掀开车帘。她笑意盈盈地望着展qiáng,倒把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bī得说不出话来。她又看着萧忆,心疼道:“夫君连日奔波,不如我们休息两日再去见哥哥。人都已经找到了,总不会再不见了。”
展qiáng见状,心里暗讽。
如果不是她肚子里怀着萧忆的孩子,如果她的名字不是叫齐若兰,还真一幅贤妻良母的模样。
江湖传言中与萧忆牵扯不断的男人,名叫齐若望。而萧忆现在的妻子,齐若兰,则是齐若望嫡亲的妹妹。
说齐若望流落在外,好像当年将他赶到无名谷看押的,不是他们自家人似的。一幅夫妻qíng深的作态,那抢走自己亲哥哥的心上人,bī得齐家少主断腕绝qíng的,又是谁?
所以说,世上有些女子,狠起来可半点不比男子心软。
这座江南小镇,因为萧忆与齐若兰的到来,掀起了更大风波。而正在家里逗鸟玩的齐若望,很快也得到了这个消息。
“萧忆?”
听到明月说出这个名字,他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是谁。
“老爷不记得这个人了吗?”明月歪头道,“可今天我去街上买菜的时候,大家都在议论淮南萧家的萧公子,特地来寻您了。”
“我记起了。”
齐若望打断他,随手掰断一根梅枝,乌黑的眸子里渐渐染上寒意。
“这个人,他欠齐若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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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身后的dòngxué内传来一声巨响,惊得齐若望抖了抖小鸟,差点忘记自己在放水。他系好腰带,匆匆往dòng内赶去,一边祈祷着不要看见什么血腥场面。
可等他进了dòngxué里面,只看到一个人蹲在地上,另一个人坐在石chuáng上闭目养神。
颜漠北站起身来,他看着手中沾满了灰土的叫花jī,心里也像落满了尘埃。
“这是我赶了一天的路,去我们相遇的客栈买的。”
“我以为你会喜欢。”
秦善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颜漠北丝毫没有自作多qíng的尴尬,而是笑了笑,“记得那时你抢了店家最后一只叫花jī,我去找你说理,你却不理我,连分我半只都不肯。”他说着,声音里有几分委屈。
齐若望在那里看着这个奇葩,能理你才怪啊,兄台!
“那时我就想,这个人心xing如此冷漠,脾气又这么倔,偏偏眼睛是那样好看,要是能专注看着一个人,不知又是怎样。”颜漠北看着人,温柔道:“如果我能等到那一天,我定是——”他笑了,没有继续说下去。
dòngxué内依旧沉默,颜漠北似乎知道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便没有继续。
他小心翼翼捧着那只叫花jī,像是捧着无上至宝,离开dòngxué的时候,甚至还对围观的齐若望友好微笑了一下。
这可闪瞎了齐若望的眼睛。
在人走后,他才忍不住走到秦善面前八卦。
“能把无名谷小师叔整成这幅脾气的,古往今来,也就你一个了。这颜漠北是谁啊,我刚进来的时候,整天就看到他在谷里作威作福,那人跟肚里抹了黑油似的,谁都在他那里讨不了好。当时我就看他野xing,是个吃人的家伙。可在你面前,他就跟小狗一样乖。”
他捅了捅秦善,“这人上辈子是欠了你多大的债?”
秦善继续装石像。
齐若望又叹气,“不过感qíng嘛就是这么一回事。不是你欠我,就是我欠你,欠来欠去的,等哪一天再也换不清了,也就该一了百了。”
秦善睁开眼,看着这个泼猴难得颓靡的样子。
“你欠了谁的债?”
齐若望抬头看他,微微一笑。
“是别人欠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玄武的手榴弹~(づ ̄3 ̄)づ
☆、7|无名
齐若望与萧忆之间的事qíng,用惊世骇俗来形容也不为过。
一个是齐家天资卓绝的少主,一个是萧家不受重视的庶子,两人从小jiāo好,互相扶持,本也是一段佳话。可没想到,他们竟会演变成那样不堪启齿的关系,更没想到的是,齐若望是个偏执癫狂的疯子。
一生一世一双人,便是寻常男女也难以求得,而他齐若望竟敢要求萧忆给他!世家弟子,谁不用娶妻生子留下后嗣?何况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齐若望无理的要求,胡搅蛮缠的做法,让他不仅失了心上人,也失去了更多。
最终,萧忆选择与齐二小姐成婚,继承家业。
明眼人都知道,事qíng走到这一步是齐若望输了。他输在偏执,输在认真,输在他是男子,却妄想琴瑟和鸣。
这个疯子闯进qíng人与妹妹的婚宴,大笑着抽出自己右腕手筋。
“拿着,给你们佐酒喝,就当是我的新婚贺礼!”
在这之后,疯癫的齐若望被当做家丑和麻烦,被齐萧两家送到无名谷看押。
后来得知消息的人,有的惋惜,有的鄙夷,有人说齐若望毁了自己最后的退路,他没有了琴艺,自废武功,日后还如何重振旗鼓;也有人怪他偏执,即便有断袖之癖,与成家立业又有何gān系。他既然倾慕萧忆,两家又是世代jiāo好,两人各自成婚之后也是可以继续往来,何必将事qíng做绝。
那时,没有人能理解齐若望的做法。
“怎么,难道连你也觉得,我不该这样做吗?”
山dòng口,两人躺在刚搭好的茅厕边,齐若望赤着膀子看向秦善。
秦善说:“虽然我并不理解两个男子之间的感qíng。”
齐若望:“呵呵。”
秦善:“但是壮士断腕之举,魄力十足,却只伤了自己便宜别人,并不明智。”
“对啊!”
齐若望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我现在也他妈的后悔啊!当时只图痛快,没有想到现在。你说说我这胳膊,现在一到yīn雨天就疼得厉害。好好一个大老爷们,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不成废物了嘛。”
秦善看着他骂骂咧咧的模样,突然开口。
“齐萧两家在何处?”
“呃,淮南府。”齐若望不明所以地回答了。
秦善点了点头,没说话。
齐若望看着他。
齐若望再看着他。
齐若望继续看着他,突然后背就凉了。
“你不会是想……”他哆哆嗦嗦地站起身,这几个月的相处,让他明白了秦善的身份和他处事的方式。当下,就有些不妙的预感。
“既然他们负你,有欠有还,就该偿还。”秦善抬头,眼刀如飞,“难道不对?”
“……你准备让他们怎么偿还?”
秦善:“无关者自不相gān,萧忆与你妹妹,各断一腕,以眼还眼。”
“我擦,老秦!虽然你想帮我报仇我很感动,但是你未免也太狠了吧!我妹是女子啊,你就一点都不怜香惜玉么。还有他们都是靠手艺吃饭的人,你断了他们手腕,他们还怎么活!”齐若望像是第一天认识秦善,被他的处事作风给惊到了。
秦善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断了右腕,你怎么活?”
秦善不懂音律,但是他是习武之人,更是个剑痴。自从被关在无名谷,不能练剑的痛苦比被剥夺自由的痛苦,更让他难以忍受。
而齐若望,他是琴师,一个断了右腕的琴师。
齐若望回看着他,眼里的光彩渐渐亮了起来。他笑了笑,又在秦善身边坐下。
“你知道我做了那件事之后,最后悔的是什么吗?”
秦善听他说。
“我对不起我的母亲。”齐若望低着头,摆弄手里的树叶,“她从小费尽心思教导我,期待我继承家业光宗耀祖,可我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还自己往绝路上走。”
“我走的那一天,母亲没来看我。”
“我已经三年没见到她,我想她了。”
齐若望的声音并不低沉,却莫名让人的心绪沉了下去。
“我也有亲人。”秦善缓缓开口,“师父,师母,还有师弟。师父师母对我恩重如山,他们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
“但是他们死了。”
齐若望一惊,抬起头来,对于声音的敏感让他听得分明,在说出那个死字的时候,秦善话语里的恨意,几乎灼痛了他的皮肤。
他以前一直不明白,秦善为何会被关押到无名谷,他虽然有点冷漠,有点不近人qíng,但总体来说也是个明是非的好人,甚至有些时候,秦善恪守规矩近乎于固执。
可现在,齐若望明白了。
沉默的秦善,只是表象,在这个人的心里,埋葬着早晚会将自己和所有人一同燃尽的地狱冥火。
齐若望停顿了一会,突然笑了。
“老秦。有一件事,我不后悔。”
秦善看他。
“我被关到无名谷,失去了一切,却认识了你。”齐若望笑看着他,“这个世上,会为了我说出要去断萧忆手腕这种话的人,只有你一个。你瞧,老天爷虽然让我走了绝路,但也不是什么都没留给我,是不是?”
“老秦。”
他伸手,拍了拍秦善的肩膀。
“你该看看,世上还是有很多可爱的事物。也许下一瞬,我们就会遇到它。”
正说着,一袭白衣的颜漠北又再次从山头飘了上来。
“阿善。”他咧开笑容,对着秦善扑过来。
秦善冷冷瞟了齐若望一眼,“可爱的事物?”
“呵,呵呵,这什么,颜漠北其实也没那么讨人厌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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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在洒扫院门。
然后他便看见,那个讨厌鬼又来了。
而这一次来得不仅是他一个人,还有他身后的许许多多人。
“明月。”
右小嶷开口,“你家先生在吗?”
明月放下扫帚,老老实实回答:“老爷不在家。”
右小嶷继续微笑,“那他何时回来,我和一些朋友找他有事相叙。”
在他身后围着一群人,都配着刀剑。而在人群外,停着一辆马车,车内坐着一个女子,车外站着一个青衣人。
明月看了他们一圈,明白这是先生说的不请自来的人到了。他放下扫帚,认真道:“老爷真的不在,今天也不想见你们,各位回去吧。”
这逐客令,可是下得明晃晃的。
当下有人就怒了,他们都是江湖名动一方的豪侠,谁受过一个小厮的气。
“喂,你这小子,怎的说话!”某个烈xing子的侠客,cao起刀剑就要冲上去。
右小嶷正想着怎么打圆场,明月又开口了。
“老爷说,既然有客人非得上门,他又拒绝不了,索xing就闭门休息,让我们好好准备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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