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到一半,面上有些挂不住。总不能问你怎的能下chuáng了吧?
生怕徒惹尴尬,梁璟并不yù提起昨夜之事。
他心中已打定主意。带刺的花儿虽美,却万万攀折不得。
教主他武功那么高,chuáng头吵架,chuáng尾驾崩可如何是好?
未来若是有政治联姻的妃嫔进了宫,他看不过眼一剑砍了可如何是好?
嫌深宫寂寞,趁他上朝时溜了可如何是好?
让自己去哪里找去?
梁璟想得确实……太过长远一点。但也可见,那端木颜决计不是合理优良的发展对象。
趁着眼下还是涓滴露水qíng缘,赶紧淡了为宜。
端木颜听到那声撇清关系般的“燕贤弟”,本无几分血色的脸微微发白,但想到人还未离开,总归不是无qíng,咬了咬嘴唇,小声道:“我在楼上看见,方才有个黑衣男子同你说话。”
委屈的语气听得梁璟内疚不已,恨不能把人揉到怀里哄上一哄。只不过他非当断不断之人,终究还是狠下心,快刀斩乱麻。
“那是……我师父。”梁璟信口胡诌道。
悄悄在一旁偷听的暗卫:“……”夭寿啦。
端木颜瞧着那人虽不像,但梁璟既说是师父,应该不是姘头,便懒得理会,只怯生生道:“昨晚你我二人都醉了,我只当是做梦,望王兄不要将我看得……孟làng。”
梁璟心一颤,这一页终究还是没那么好揭过,qiáng笑以对:“贪杯误事,燕贤弟若不想提起,我定会将此事忘得一gān二净。”
话音未落,只见端木颜一脸失望地瞧着他。
梁璟怕惹怒了他会动手,又良心不安:“怎,怎么了?”
端木颜凝视了他一会儿,默然摇头。
他本如陌上尘飘,不知只影向谁,纵然旦暮心许,也不过落得个“忘得一gān二净”的结局。
“没有,就是忽然想起了家父家母。”
“那为何不回去看看?”
“不过是孤坟一双,今日恰逢清明,如若王兄不嫌晦气,可否陪我上山祭扫?”端木颜顿时眸中流露悒郁之色。
“……”梁璟无言以对。
端木颜本也不报期许,见他如此,已领悟了他的意思:“……我明白了。”
说着便黯然垂首打算离去。
“等一等。”
梁璟忙将人叫住,看着他的背影。那墨色长发披散下来,有如玉般温润光泽,发丝间露出白.皙肌肤,烙着点点触目艳色印迹,雪里红梅一般。
终于还是心软,好言解释道:“我不是不愿,只是在想,如果路途遥远,不妨弄两匹马……不,还是雇辆马车吧。”
梁璟的眼神在他下半身心虚扫过,端木颜浑然未觉,脸上多云转晴,含笑点头:“嗯!”
皇帝陛下不由在心中哀叹,怎么比起他来,自己还像那无qíng无义的“魔教教主”多些。
“爹娘在三岁的时候被盗匪所害,我刚懂事时,还傻得以为所有人的父母都只是一块冷冰冰的石碑。”端木颜将路上折来的野花cha在坟头,最后拭了拭那墓碑上的尘土,无奈地笑,“后来方知,会哄孩子入眠,会给买糖人的是别人的父母,而我有的只是相望不相闻的两缕孤魂野鬼。”
梁璟在心底不忍,叹息。
但他也知此时若是搂住美人轻颤的肩膀,难免让对方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只得gān巴巴挤出一句:“……节哀。”
端木颜抬起头望着他,实在不明白他为何一夜之间变得生分许多。
言辞倒是彬彬有礼依旧,可其中蕴含的疏远意味,敏锐如端木颜又怎会听不出来。
难道是因为那晚……或许是知道自己有意灌醉他了。
端木颜原也不是自轻自贱之人,活了二十载皆洁身自好。回想自己竟会罔顾廉耻,做出那样着意引诱的举动,也无地自容。
可端木颜感觉得到,梁璟那时是有七八分清醒的,若对自己全然无意,又怎会做了一次两次后,又来了几回呢。
他想不明白,只得默不作声地咽下这份难当的苦楚。
第6章
不过,端木颜又岂是轻言放弃之人,否则他在魔教连一年也捱不过去,遑论坐上教主这把jiāo椅。
尽管不是心思险恶之人,也绝不至于毫无手腕城府。
端木颜站起来的时候“哎唷”一声,腰一软,身不由己往后倒去。
梁璟吓了一跳,手比脑子更快地扶了他一把:“没事吧?”
端木颜蹙着眉,往他臂弯里蹭过去,虚弱道:“我好像有些难……”
梁璟却已沾了什么脏东西般,迅速地将人给放开了。
其实非但不是如此,端木颜的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不知是用什么东西熏过衣裳,梁璟这是第一次清楚地闻到,还恍惚了一瞬间。
“……”端木颜窘迫地张着口,“……受。”
梁璟:“……”
端木颜薄薄的脸皮瞬间刷地通红,尴尬得连头也抬不起来。
梁璟咳嗽两声,打岔道:“燕贤弟既然难受,我们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嗯……”端木颜低着头小声附和。
回去的路上,梁璟始终暗自忖度,要如何跟端木颜提出分道扬镳的事。
他这次下江南,虽然说是打着查贪腐的名号,不过贪官这回事,换掉这一茬总有下一茬,不可能真正叫皇帝亲力亲为。
因此粗略看看,最好能揪出一两个典型也就得了。还可以jiāo与暗卫去做,梁璟自己只需要出个名头足矣。
但这些是不会说与端木颜知道的。
“不知王兄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端木颜果然提问。
“燕贤弟为何问起这个?”
“我……”端木颜别开眼睛,讷讷道,“小燕形单影只飘零久矣,得王兄这一知音,便想……便想若能结伴而行就再好不过了。”
梁璟见他耳根又已红了,心中甚是不落忍,更庆幸自己已拟好答案,摆上极诚恳的表qíng,婉拒道:“实不相瞒,我原是朝廷的钦差,此来是有重要的公务在身。因此,与人同行只怕多有不便。”
端木颜闻言,回头吃惊地看着梁璟,半晌才找回声音:“那一路上岂非甚是危险?”
“……大概算不上。”危险可能多少有一点,但梁璟有暗卫就够了,倘若端木颜要保护他,他才会真正危险。
这么一个音轻体柔的大美人,别别扭扭地主动示爱,饶是梁璟在心里拼命抵抗,抵抗也正在被一点点瓦解中。
端木颜托着下巴闷声不语了一会儿。
良久,幽幽道:“可我还是担心,王兄要是遭遇什么危险,我……实在放心不下。”
梁璟一时语塞。
“我虽愚笨,不懂那些公务,但却会些粗浅武艺。”端木颜真挚担忧的目光注视着梁璟,“王兄,还是让我一起去,可以么?”
“可,”梁璟为难,“燕贤弟你生得这么……好看,我怕会太惹人注目。”
端木颜听他有松口之意,噗哧一笑,眉目弯弯地格外动人:“这还不容易,我悄悄地跟着保护你,绝不惊动任何人便是了。”
一旁偷听的暗卫:“……”
为什么有一种饭碗不保的感觉。
梁璟也暗暗叫苦,但也找不出更多借口,只好应承下来:“那就偏劳燕贤弟了。”
第7章
端木颜嘴角的笑容慢慢敛去,神qíng黯淡道:“王兄是否不愿再唤我小燕了?”
梁璟用最无辜的语气,惊讶道:“啊,我没有察觉,贤……小燕,你很在意这个?”
端木颜听他如此,也无可奈何,敛眉:“只是觉得这样太生分了些。”
生分些才不会出事啊,唉。梁璟在心里大叹其气。
各回客栈,收拾过为数不多的行李,两人便启程了。
梁璟给自己编了个假身份,不得不趁端木颜离开的时候嘱咐暗卫,给他弄一套钦差的行头来。
当然不无懊恼,推辞不成,反倒挖了个巨大的坑给自己跳。端木颜虽说低眉顺眼,仿佛任揉任搓,却是铁了心要跟着他。他也不知怎么就是开不了口断然拒绝,被吃得死死的。
两人仍是那辆马车代步,期间端木颜虽然一直乖乖地坐在梁璟对面,身上那若有似无的冷香却不时chuī到梁璟脸上,他想躲也躲不开。
想到端木颜自始自终温柔解语,梁璟便像心尖被猫爪挠了似的。
只得一直暗地里重复,端木颜邪教出身,武功又高不可测,断不是自己能够拿捏之人,更不是能安置在深宫内院的主儿。
他是一国之君,虽因为江山平定,自小不见杀伐之气而被认为是柔主,但裁断果决不逊其父,也深知皇族婚嫁亦是国事,不容有失。
便只作无知无觉,这么百爪挠心了一路,终于捱到了目的地昭江府。
两人入店投宿。
端木颜认为要和梁璟住在相邻的房间,才好保障他的周全。
梁璟对他武功高到什么程度虽然不甚明朗,但也不敢让他住在隔壁,否则暗卫来来去去的声音被觉察到只怕要坏事,于是劝道:“你若住得太近了,容易引人怀疑。”
端木颜只得不太qíng愿地答应了。
三更夜,倏忽听到从夜风里传来缠绵婉转的琴声,不用猜也知是出自端木颜之手。
梁璟想起初次见到端木颜,后者脸上冷冷清清,如不染纤尘的乱琼碎玉,容色慑人。一道行来,端木颜除了与他能够有说有笑,待他人仍旧是吝惜言语,更没有多少神态流露。
这个时候,端木颜定也是那个模样。
分明顾盼生辉,却总也无喜无悲,像是一樽不会笑的瓷娃娃。
有心皆苦,无心即乐。
梁璟不知怎的想起这样一句,顿时辗转难眠。
第二日下楼,梁璟两只眼睛下俱是一片乌青色。
端木颜已捧着一碗粥端坐等着,见状大为错愕,关切道:“发生了什么事?”
听了一夜《汉广》的梁璟揶揄道:“小燕深更不睡,我担心曲高和寡,只得陪了一夜。”
“啊……以后不会了。”端木颜立即红了脸,语带歉疚。
他今日也未束发,但有一根浅色暗纹缎子,松松穿cha点缀青丝之间,随着低头的动作轻轻拂动,煞是jīng致动人。梁璟也知道这是他又想了办法要吸引自己,仍是不由自主多看了两眼。
“小燕今日……”
端木颜抬起头来看他:“嗯?”
梁璟一个踌躇:“……无事。”
端木颜失望垂眸。
梁璟忍着安慰的冲动,喝着粥想道,端木颜若不是魔教教主……
唉,哪怕换了端木颜是皇上,他是魔教教主,也不至于如此啊。
江山和美人为何总是如此的不兼容。
今日他要去知府衙门逛一逛,暗卫老兄自然要暗中伴驾,端木颜也要悄悄保护,也不知这两人会不会那么倒霉地碰在一起。
万一真到了那田地,又该如何解释呢……
第8章
梁璟考虑得算是周到,记挂着寻隙吩咐那几个暗卫避开端木颜的视线。
但不意刚刚踏出客栈,端木颜还没离开梁璟身边,意料之外的事便猝不及防地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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