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捻雪惆怅的不住地给自己灌水,柳桪摇了摇头,也是难为她了。若是过几日听到了那消息,该如何呢?
“桪姐姐这几日可否在宫里陪陪我,实在是心里瘆得慌。”君捻雪一把将她的胳膊抱住,“我真真觉得我这一生就没什么好事,娘没了,爹又不爱。好不容易婶娘疼些,却被爹给bī死了。幸而兄长一直待我好,如今却有惹出了这样的事qíng。”
“你却也是个呆xing子,想这些做什么?”柳桪又笑了,问她,“若是以后呢,你该怎么办?”
“不管了,以后以后再说吧。你这横竖才住几日的,若是你都不理我了,我也无话可说了。”说着,有撒娇道,“好姐姐,心疼我些吧。”
“你这话,我若是在相拒,倒是该被人说我狠了。”柳桪笑道。
这便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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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如君捻雪所说,君墨宸不停的在忙,一直忙着。
他不停的派遣死士去找寻那些消息,又不停的翻出先时的案子,穆戈已死,却又如何让人寻出柳逸清这么多的错处,真真心烦。
然而这样,他却是整夜整夜的难眠。好不容易睡了,没多久又总被噩梦惊醒。
那梦里,总有一个少年被刀剑刺死。每次醒来都惊的他一身冷汗,心里又不住的劝自己,不会的,不会是真的。
“主子,柳姑娘进宫了。”浅茶小声的禀道。
“小桪?朕知道了。她如今在哪?”君墨宸停下了手中的笔问道。
浅茶回道,“去了芬芷宫,这下在和公主聊着。”
“罢了,她们姐妹素来感qíng深厚,朕忙好了再去看她吧。”君墨宸点了点头,又示意浅茶闭嘴。
案子就如雪球,越滚越大。君墨宸怎么也不会想到,这赵家的背后,也有一大片的人脉。他们这样的有备而来,让他这个继位不久的帝王着实感觉对付的有些吃力。
“赵聪啊赵聪,若是这些事qíng全部加在一起,你还能这般的嚣张?”君墨宸看着手里的卷宗,心里感叹道。
浅茶出去又走了进来,“前皇后娘娘来了。”
她又不是他的皇后,便成了前皇后。
君墨宸示意让带了进来,见时,不过是君主见臣子的态度。
“皇上继位也好些年了,就没想着选些秀女扩充后宫麽?”寒暄过后,皇后忽然问道。
君墨宸手中的笔一顿,滴下一大滴墨来。
“皇后娘娘是嫌着瑶华宫住的不舒服么?若是这样,西南边的静安殿,朕觉得不错。”君墨宸看着她,冷声丢了这么一句。
那静安殿便是冷宫,这样的话却已经不仅仅是威胁了。她又不是他的母,他既然当初能对先帝下手,又何况是先帝根本不曾喜欢的皇后?
皇后听到静安殿的时候背上惊出了一身冷汗,这皇帝,果然不好招惹。却又不甘示弱,便道,“难不成皇上还想封那柳氏为后?男子为后,本朝可是从未有过。”
“朕之事,不劳您费心。皇后若无事还是请回吧。”他的态度依旧是冷淡。
这逐客令一下,皇后只能悻悻的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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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便要再回那金銮殿一次了。想来,应当是平生最后一次了。终于可以不用再去那地方了。
柳逸清这样想着,从将军府的大门慢慢的往里走去,他想着还是先去了秋岚阁。那是君墨宸原先住过的地方,他想再去看看。
君墨宸登基之后,这秋岚阁便空着了,这一空,便是好些年。好在那些服侍之人不曾偷懒,倒是像人住着一般gān净整洁。
他忽然瞥到君墨宸先时放琴的地方,玹琴也自然是被带到宫里去了。只是这琴架子,原先应当是放珏琴的罢。
这些日子被烦的,倒是有些荒废了。
又走至蝶梦亭,这临水的亭子,此时也带着丝丝寒气。他还记得自己曾经笑言,这亭子该改名寒水亭,chūn夏秋冬都不曾暖过。
隐隐的,仿佛有人走了过来,柳逸清不想被人撞见,便往另一个方向走开了。
来的人是陌惜,见柳逸清往另一个方向走开,也不敢去扰他。只是见了这亭子,又想起当年三人在亭子里弹琴说笑,如今亭子依旧在,可人……
柳逸清回到秋水轩的时候已经到了huáng昏,不由的感叹了一声,这王府还真是大的很。
秋水轩,他看着那屋子上的牌匾,忽然怔住了。望穿秋水,脑海里忽然闪过这样一个词。他还记得那夜被君墨宸“逮住”时的窘迫,可他却半带捉弄似得对他道,“客房已经备好,在西边的秋水轩。”
原来他一开始就对他表露了心意,可是他却浑然未觉。
可是,那又如何?
柳逸清摇了摇头打开了屋门,在屋里坐了一会,他将珏琴取了出来,试了试那弦。
他如何在战场上能每每以少胜多,还不是耗了自己的内力弹了那些回的《琴殇》。可是今晚,他是不弹这个曲子的。
手动着,心却不在。只是弹着,那曲子太过熟悉,这才发觉竟然将《梨花泪》弹了一遍。
一双妙手,梨花落泪。这是君墨宸对他的评价。
可惜今日已经没了梨花,看不到梨花落泪了。柳逸清定了定心神,弦起,换了首曲子。
他就那样乐此不疲的弹到了深夜,那琴弦都有些发颤了,停手之前,他忽然笑了。
手在落下,是《陵安离音》。
墨宸,你可能听得到这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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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墨宸在秋宸殿里依旧忙到了深夜,只是抬眼,忽然看见那玹琴,他如今满心里都是柳逸清,见到玹琴,不觉得笑了。
好想,再听他弹上一曲。
“这话越发没道理了,你那偌大的皇宫还缺琴师不成?”想着柳逸清的话,他笑出了声,若是这事了了,定要让他给自己弹一辈子的琴才好。
这一夜入梦,竟然安眠。他不再梦到那个噩梦,一觉睡到了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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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了,依旧是早朝。想起要去见那些老臣,君墨宸只觉得有些头疼。
柳逸清的位置依旧是空的,君墨宸看了一眼,却只觉得心里缺了点什么。
那些大臣自然不肯轻易放过这未了之事,又再次提起。
“皇上如今还是不肯处置柳氏么?”这是一位资历较老的大臣,对柳逸清的称呼早从柳将军变成了柳氏,或许没叫他金陵余孽已经是给足了尊重。
君墨宸看着他,只是吐出几个字,“他无罪,朕要如何处置?”
“难不成皇上想做一位昏君?”
“放肆!怎么就见得朕是昏君了?柳将军已经几月不曾来上朝,也不曾gān涉朝政,如何就非得定他死罪?”君墨宸恨恨的拍了一下那龙椅上的龙头。若这椅子不是纯金造的,只怕他这一掌下去,这龙椅就成了一把烂椅了。
那些大臣又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却忽然都住了嘴。
门外突然走进来一人,使得众人都往外看去,那不是柳逸清还会有谁?
只是青衫,不着铠甲。
柳逸清走的很慢,一步一步像君墨宸走去。行至殿阶前不远,他跪了下去,行了一个君臣之礼。
“逸清?”君墨宸却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慌乱,他怎么来了?
柳逸清冷冷的环顾了金銮殿里的人,这才开了口,“若是我去了,那么诸位,是否就可以不再和皇上为这事烦心了?”
“柳将军果然还是有自知之明。”赵聪嘲讽道。
柳逸清看了看君墨宸,唇边勾起了一丝笑意。他忽然将自己的佩剑拔出,却惊的周围的大臣不住的躲闪。
“柳将军,莫冲动。”秦相见势头不好,忙对他喊道。
“柳将军,你也不看看这是哪里,快将剑收了。”秦越却是看出了柳逸清的意思,他不伤人,却是要将自己殒命。
“金銮殿么?呵。”柳逸清冷笑了一句。
“逸清,不要!”君墨宸喊道。秦越都能看的出柳逸清的意思,他自然也看的明白。
然而君墨宸的话并不能将他拦下,只是见他剑起,便往他自己的脖子上抹了一道。
君墨宸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又冲下殿阶,向他冲了过去。
柳逸清看着他向他走来,可他的身子已经软了,只得勉qiáng用剑撑着。
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恍惚,终是软了下去的时候却被君墨宸一把抱住。
“清儿,你这是何苦?”君墨宸抱着他跪在地上,颤声问道。
他看的分明,那一剑抹的太狠,已经无力回天,等待他们的,便只有yīn阳相隔。
柳逸清恍惚中听得君墨宸的声音,便挣力睁开眼睛看着他,伸手抓住他的衣,轻轻对他道,“宸儿,对不起了。”
☆、血染金銮(下)
“没有什么对不起,只是你为何这么傻?”君墨宸猛地摇头,他的心,好痛,痛的有些无力。
“我那日的话,可还记得?”他说着,嘴边溢出的血将君墨宸huáng色的龙袍染的越发的红。
君墨宸听他问起,忙点了点头,他如何不记得?“记得。”说着,又将他抱紧。
柳逸清听得他的话,松了口气,只道了一个“好”字,便合了双眼。
只觉得衣服被松开,便看着柳逸清的手垂下。
“逸清,逸清,逸清。”再去试探他的鼻息,哪里还有气?
那一剑,血染了金銮殿,也将君墨宸的心,一并刺死了。
君墨宸就那样紧紧抱着柳逸清,不再说话,只是那样抱着。他的睫毛微颤,竟是落下泪来。
看他剑起剑落时他便湿了眼眶,只是一直忍着,他不敢让柳逸清看到。可他终究是离他而去了。
你说的话,我都记得,你吩咐的事qíng,我都会去做。只是,你何时才能听我一言呢?
整个大殿里没人敢向前,只是不声不响的站着。却是所有人的心都悬着,只怕君墨宸忽然就怒了,那自己的项上人头便要落地了。
可君墨宸旁若无人的将柳逸清抱起,静静的走出了金銮殿。
他已经走了,永远的走了。留给他的,不过是一具冰冷的身体。
他知道他不喜欢这里,他想带他离去,可他却不能离开这里。只得先将柳逸清放在秋宸殿。
“清儿,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是不相信我麽,只消再过一二日,我便能将那赵家拿下,你又为何说也不说就这样狠心的离我而去?”君墨宸看着柳逸清,喃喃自语。
可chuáng榻上躺着的人,已经不会再同他说话了。他的清儿,永远的离他而去了。
君墨宸看着柳逸清,那柳眉依旧是淡薄,可那双丹凤眼,却不会在睁开,不会再对他笑了。那朱唇闭着,面上平静。
他离去的时候,是安心的。
来,不过是为了辞别。
君墨宸再也忍不住了,伏在他的身子上痛哭起来。清儿,终究是宸儿害了你。若是当初不让你留下,若是当初没让你入朝为官,是不是经年之后,我们还可以笑着相遇。
可是,这世间没有后悔之药,这世间可以有一切,却不会有这个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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