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uáng边是哭的梨花带雨的君捻雪,见他醒了,便哭道,“宸哥哥,柳大哥已经走了,你就别这样折磨自己了。”
走了,是啊,清儿走了,连尸骨都不在了。
他又被丢下了,一个人。
君墨宸看了看君捻雪,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哑了嗓子。君捻雪见状,忙去给他倒了杯水。
喝完杯中的水,君墨宸看着杯子又呆住了。是了,那一夜便是他们最后一次那样说话了。只是现在想来,还是自己害了他,若不是自己冒着大雨去了他那里,又怎得让整个朝堂更加的动dàng不安?
是自己太不成熟,太过任xing,终究惹下了祸事。
“宸哥哥。”君捻雪见他似在发呆,轻声唤了他。
“我没事,你先回寝宫吧。”君墨宸说着,仍复躺下。
闭着眼,不让眼泪再流出来。一直哭哭啼啼,他是不喜欢的,若是他在,又该被骂小孩脾xing了。
可是翻来覆去还是不能睡着,满脑子想的都是他。
君墨宸再睡下的时候已经是过了三更,也不过是略打了个盹又继续起了。
今日没上早朝,但仍旧下旨召见几位大臣在圣书阁。
“皇上,”来的不过是秦相等人,见到君墨宸走进来,本yù行礼,却见得他一脸憔悴,心里不免有些担忧。
“朕无事,说吧,先时那些事查的如何了?”君墨宸摆了摆手,也不让他们行礼了,自个慢慢的在椅子上坐下。
柯白等他坐稳了,这才回禀道,“皇上命臣调查的,臣已经查明,确有此事。”
君墨宸松了口气,点了点头,“依着本朝律法办了便是,若有其他的,再说吧。”
“皇上,柳将军已经去了,节哀罢。”秦相看着他,心里也是不住的担忧,这才几日,便看着他消瘦下去。
君墨宸点了点头,“老丞相挂心了,朕没事。”
他自然是不能有事的,他要做的事qíng还没有做完,他怎敢出事?
“宸兄,我恍惚听闻,柳兄不在宫里了。”等其余人都离去了,秦寒这才问君墨宸。
“是小桪带走的吧。朕本是想着再过一二日了亲自将他安葬,只是应该是他先时吩咐了小桪,故而小桪将他带走了。朕这一生不能护他安好,如今去了,他要走,朕自然也是拦不得的。”君墨宸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秦寒听他这样说,也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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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回秋宸殿的时候,忽然看到那株老梨树,“逸清,梨花开了。”他又在喃喃自语。
去年说这话的时候,柳逸清还在他的身旁打趣,如今只有他一个人傻傻的。
他看着梨树,忽然想起了花凋。忽然,就想喝酒了。从不喜欢买醉的他,如今却想着大醉一场。
“若是我醉了,你却是来管我不管?”
他实在是难过,揉了揉眼,便吩咐浅茶备了马,去了将军府。
虽说前几日刚才来过,可君墨宸却觉得自己有几年都未曾到过这里。
想着先回秋岚阁,却不知觉的来到了秋水轩。
“你不是好酒麽?这一坛的酒我替你埋下,明年梨花谢去时你再取出来饮。”只觉得又听到柳逸清的声音,可是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君墨宸寻来花锄,凭着记忆将梨树附近的土刨开。
当年柳逸清埋在树下的那一坛子的酒,后来忙的便忘了取出来喝。如今想起,可惜没了对饮之人。
君墨宸将酒坛子小心翼翼的取出,又将土填上。他将酒坛启封,那香味四溢,让人醉的有些恍惚。
他往地上倒了一行,算是敬给柳逸清的,然后才将酒坛送至唇边。
这酒埋的时间太长,酒xing比预料之中的还烈。不过是饮了几口,君墨宸就觉得眼前的景象便的恍惚了,醉了么,那便醉吧。横竖不会有人再来管自己了,不是麽?
半醉半醒时,他忽然见得柳逸清站在自己的跟前,起身去抓他,才发现是错觉。
真的醉了么,君墨宸自嘲道,又笑了,“逸清,或许一开始我就不该留下你。”
他说着笑了,说着又哭了,“柳逸清,你为什么不拒绝我?当初说好了会一直陪着我的,如今为什么要与我生离死别?为什么到最后连尸骨都不愿留给我?为什么……”
他哭喊着,似要将心里的委屈和不满一一哭诉出来。可最后,却都化作了满满的愧疚。
“咳咳咳……”君墨宸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让他皱紧了眉头,又犯病了?
他咳着,一连吐了几口血出来。想着,便将那坛子的酒全部倾到了。
都给你吧,huáng泉路上,能不能走慢些?
清儿,先时陌惜说那《牡丹亭》终究是戏,是一场梦。我如今也是信了,牡丹亭上三生路,我们一生一世都未曾有过,又岂敢奢望三生三世?
君墨宸笑着,勉qiáng让自己站了起来。扶着那老梨树,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抖,不得已便靠在老梨树的树gān上。
“这第三件,便是最糟的结果。若是我离了你,只不许自bào自弃,一定好好照顾自己。可能做到?”柳逸清的话又在耳畔响起,君墨宸吐了口气,好,我答应你。
走出将军府的时候,浅茶一直在门外候着。见他来了,便走上前来。君墨宸点了点头,在他搀扶之下上了马车。
“浅茶,明日开始为我在秋宸殿备上几坛酒吧,今日把那花雕几乎都给了师兄,我倒是没喝够了。”君墨宸坐在马车里,一副轻松的口吻。
浅茶在马车外面听着,只是哽咽,许久,才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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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的日子,君墨宸依旧按时上早朝,勤勤恳恳的打理政事。只是每当夜幕降临,他却一个人待在秋宸殿,喝的烂醉如泥。
没有人敢上前去劝,反正劝了也不会听。可又不能不给他酒,谁让他是皇帝。
也只有在这时,君墨宸才觉得,自己作为皇帝还是有些好处的。至少没人再会来管束自己了。
爹是从来不会说的,会说的也只有师兄了。可师兄已经走了,他这算是自由了麽?
有些赌气的一杯接着一杯的灌进嘴里。
都说相思重了会在梦里见,清儿,你到底是多恨我,终是恨到梦里都不愿相见麽?
一连多日这样的放纵,可每天对朝政依旧是那样的尽心尽力,让朝臣也没有去说的理由。
只是几个忠厚的老臣在圣书阁议事的时候,偶尔会提一二句,但君墨宸不过敷衍几句。
他算不上仁厚之人,他的脾气也很大。可既然诺了,他也已经尽力不去迁怒任何人了,可算有些事qíng,他不希望太多人来gān涉。
夜又来临,这一日并不曾下雪,可化雪又比下雪更添了几分的寒。君捻雪早已听得君墨宸醉酒之事,她宫里上大下小都在劝她来看看。她一直犹豫着,直到今日才走了过来。
来时,浅茶恰巧有事不在,只是一个老太监在门外守着,见她来了,却像是见到救星一般。
然,君捻雪摆了摆手,站在屋外悄悄的往里看去。君墨宸果然在屋里一杯接着一杯的喝,偶尔停下不过在叹气,又只是一个劲的灌着。
她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走到屋里去,一旁的老太监就开口了。
“公主怎么也不进去劝劝皇上?在这样下去皇上的龙体哪能受得了?”老太监喋喋不休说着,仿佛她再不进去倒是她的不对了。
君捻雪摇了摇头,笑道“皇上又不是真的醉了,你怕什么?再说了他喝的那哪是酒啊。”
“公主又说笑了,这哪不是酒了。皇上每夜都在这秋宸殿醉酒。这样下去,可怎么办才好。”
“好了好了,你下去吧,本宫进去劝劝他便是。”说着,君捻雪听得有些厌烦,便将他挥退了,这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君墨宸见有人来了,不过眯起眼睛看了看,见是君捻雪,便不再说话,继续饮酒。
“皇兄也太过吝啬了,这美酒日日喝着,怎么也不叫上我一起?”君捻雪夺过他手里的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
“你一个姑娘家喝什么酒?”君墨宸看了一眼妹妹,垂了眼睑,却也没多说。
君捻雪故意气他,便将杯子放在唇边喝了一口,没想到,竟然是水。
呵,你果然喝的不是酒。
三十三天,离恨天最高。四百四病,相思病最苦。你把这杯中的相思斟满,又一盏一盏饮下。
皇兄,你这是何苦呢?君捻雪没敢问出声,她知道他为何而苦,但是她也没有办法。
☆、苏醒
“都说了,你一个姑娘家,喝什么酒?”君墨宸将她手中的壶抢了过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君捻雪见他又准备给自己灌“酒”,不禁笑了,“皇兄这是和谁堵xing子?难不成是想把柳大哥气活过来不成?”
他没接话,若是能气活,倒是可以试试。
“皇兄如今是不愿再和雪儿说话了,旧日里还曾念叨几句。”君捻雪只是自顾自的说着,又偷眼去看他。
“是么?旧日里念叨你,你不是一直嫌烦麽,后来越xing都不理了。”君墨宸知道君捻雪是来给自己开解,只是这种事qíng岂是旁人说开解就开解的。又不好拂了她的好意,只是说着笑了笑,又将杯子的水灌了下去。
君捻雪见他壶不离手,便撒娇道,“皇兄你也忒坏了,一个人时,一个人喝着就算了,如今我来了,也不给我尝尝。”
说着,又将他的手掰开,自己把酒壶抱住。
君墨宸见她抱住酒壶,也不说话,便将自己的酒杯扣到在桌上。
“等闲了,便把你的事qíng办了吧。”
君捻雪怔了一下,反应过来是在说她的婚事,倒是有些羞涩,便推笑道,“怎么,皇兄嫌我太烦了,要急着赶我走了?”
“倒不是,只是这下去也没什么好等的了,再加上今年秦越都在金陵,他们也好团聚一下。”君墨宸笑道,他又怎么会嫌她烦,多好歹,她是他的妹妹,亦是手足。
“秦越哥哥今年不用去边关麽?”君捻雪有些惊讶,这倒是难得的很。
君墨宸点了点头,应道,“不用,明年秋日再过去。”
“哦,可是,我……”君捻雪一时竟想不出拖延的理由,她心里不住的担心兄长。若是出阁了,就算可以每日回宫,终究是不方便。
君墨宸看的出她的心思,笑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也不敢有事。总不能耽误了你。”
“你终究是嫌我烦,我明日搬去烈亲王府照顾皇叔去。”君捻雪扁了扁嘴,装作一脸委屈。
君墨宸起身向里面走去,不多时又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物。
是那封信笺,他含笑着递给了君捻雪,“你看看吧。”
她半信半疑的从他手里接过,打开看时,是柳逸清的字迹。是遗书麽?
那四句话看完,她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失态。难怪,难怪宸哥哥一直仿若无事人一般出现在众人面前,哪怕后来柳大哥的尸首失踪了,也没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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