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摆摆手,示意船夫快走,船夫忙不迭地一撑竿,小船就飘离了湖岸边。
影十三对这莫名的发展有些错愕。
他坐在船上,侧头看向身边的赵璟宸,还没开口,就察觉船身一阵摇晃,整个人险些被压倒,他慌忙用双手撑住船身,一抬眸,正好对上了和自己脸贴脸的赵璟宸。
“你要是敢跑,”赵璟宸慢条斯理地说着,呵出的热气喷在影十三脸上,让他有些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就听见那人用一种几近缠绵的语气说着,“——我就从这儿跳下去。”
影十三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他愣是和赵璟宸眼对眼看了半天,才讷讷地开口说了一个字:“啊?”
赵璟宸笑着摸了摸影十三的脸,继续用一种缠绵至极苏入骨髓的语调说着话:“本王问你一句话,你若瞒而不报或是满嘴胡话,本王就从这跳下去,好看看水乡的湖比之都城护城河,有哪些不同。”
这话绕了又绕,影十三听明白了,脸色慢慢惨白起来。
“你说,你到底在害怕什么?”赵璟宸一字一句地问。
得到的显然就是影十三的沉默。
他也不着急,依旧整个人压在影卫身上,一双手还不安分的四处摸索,似是在挑逗着身下的人一般。
可换回来的还是影卫一脸生无可恋的惨白。
赵璟宸停下了手,眼中开始烧起怒火。他冷冷哼了一声,也没心思玩下去了,正待起身,袖摆突然被人拽了一把,他看过去,就见到影十三一脸哀求的神qíng,断断续续地说着:“王爷……王爷您放过属下……求您放过属下吧……求您了……”
那眼底的无助和卑微令赵璟宸心口忽地一疼,紧接着细细蔓延开去,说不出的酸涩与难受。
那个如利剑般锋利总是自带三分傲气,有时倔得几乎让人气急败坏的人……这会儿会因为被bī问而露出这般脆弱的神qíng,露出了他从没有过的无助,将自己摆于最卑微的地方,苦苦乞求着。
原本满腔的怒火被淋透了,赵璟宸毫不留qíng地掰开了衣服上紧抓的那只手,眼底清楚地反映出了影十三的神qíng从哀求一点点变得绝望,最后如死灰般空dòng。
而他什么也没做,只是默默整理了一下因为纠缠而有些发皱的衣服,大声吩咐了一句船夫回头,便寻了一个地方坐下,也不去看影十三现在如何。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极为诡异和沉默,压抑得几乎可以让人发疯。
在一片□□中,有人陷入了寒冬的枯寂,生机被慢慢磨灭,再也等不到来年和煦的chūn风。
在赵璟宸看不见的地方,影十三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稍纵即逝,藏着的全是他半生风雨颠沛的无奈。
等船靠岸,赵璟宸率先走下船,等候在岸上的三人便看见上船前还有些愉快的三王爷黑着一张脸,脚步飞快地离开了。
他们齐齐转头看向跟着下来的影十三,见他一如既往的面瘫着,想了又想,怎么也猜不到这两人方才在湖中发生了什么,只得长叹一声,认命地追赶起身影愈发飘渺就快要从视线里消失的三王爷。
到了晚上,三王爷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饭不吃茶不饮,有谁去敲门打扰他,得到的肯定是屋子里某样东西被摔在地上,紧接着就是一句bào怒的吼声。
没想到出门一趟回来赵璟宸就变成这样,影一忧心忡忡地跑去问其他人,得到的全是一致的摇头,他又看向沉默的影十三,早已听闻湖中小舟那一段,他不出意外地看见了一脸木然不做任何回应的人。
于是影一也只得长叹一声,没再bī问下去。只是等到了外头传来悠悠的打更声,赵璟宸住的房还是黑灯瞎火一片,也没有什么动静,影一终于等不下去,不得已寻来了影六做劝说。
影六倒是gān脆,他热了一碗药,直接拍在影十三面前,也不管人有没有听,倒豆子般一股脑地说了起来:“王爷被陷害,体内毒素紊乱容易急火攻心,一旦他发火,毒素就会流走全身经脉,尤其是心脉更是遭受重创,如此,王爷身带的寒毒又会顺势而出……如果再这样下去不加以控制,哪怕是大罗金仙都只能叹一句命不久矣了!”
影十三就坐在院子的石椅上,直勾勾地盯着大门发呆,也不知有没有听下去。
影六却不管了,办完事,横竖他也进不去屋子,便自顾自走人。
不久,影二也跟着出来了。
他走到影十三身旁,还没说话,影十三嗅到空气中淡淡的檀香味,已经暗自叹了口气,转头看了过去,勉qiáng笑着喊了一句:“师兄。”
影二冲他点点头,坐在了他的对面。
“十三,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影十三浑身一震,随即qiáng打jīng神回道:“没什么事,不过是我又鲁莽顶撞了王爷……”
“十三,老实跟师兄说,”影二毫不犹豫地截断了话音,qiáng迫影十三看向他。
影十三看着师兄坚定的目光,半晌,他别过眼,盯着树梢的翠绿嫩芽,幽幽地开口:“师兄一定要知道?”
也许是他的语气太过轻飘飘,总让人觉得是一具空壳在说话,可屋里头的是他用xing命护着的主子,而面前坐的是他打心底疼的师弟……影二自觉不该继续bī问下去,却还是敌不过烙入心中的那种执着保护的忠诚。
“……二哥,我知道了。”影十三闭上眼,无声无息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了。”
他说着,又重新看向坐在对面yù言又止的影二,摇了摇头。
“二哥……可记得我的身世?”他问着,看见影二迟疑地点了点头,便笑着继续说下去,“其实我还瞒了一件事,连师父都不知道。我爹死的那一天,师父以为我一直呆在客栈里……他错了,我一直都在,就在人群中,看着我娘一头碰死在刑台上,看着我爹浑身浴血……”
幼小的他被qíng绪激昂的人群推搡着,惊慌地看着昔日对自己总是笑得很温柔的娘亲悲鸣而亡,看着能单手提着他满山野奔跑打猎的父亲被人捆住了手脚,放声大笑着,毫不在意那落在他身上的银刀。
尚且年幼的人,还不懂得什么是被压抑到扭曲的心,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看着别人受苦,看着别人遭受折磨时,甚至还能发出叫好声。似乎刀剑不落在他们身上时,这一切就变成了一出取悦人的戏。
他听见人群发出叫好声,听见他们不断呐喊着,气氛变得无比狂热,他想要尖叫求救,声音却堵在了喉咙处,被死死压抑着,怎么也嘶喊不出来,他惊慌失措地在人群中挣扎着,意外对上了他父亲的眼睛。
也许是血缘关系,他的父亲竟在百般折磨中看见了他,一瞬间诧异后,对他无声的张了张嘴。
他在说,快走,快走……
小小的孩童攥紧了拳头,拼命地奔了起来,不敢停歇,耳边全是尖利的笑声,就如同催命符一般贯通了他的脑袋,一遍又一遍折磨着他,跌倒了,没力气了,想起父母的笑容,想起浑身血ròu已经不再完好的父亲,他又挣扎着站起来,继续奔逃。
当时的他逃离了,然而那么多年过去了,他的魂魄却还留在那一刻,留在他父亲对他微笑的那一刻。
他的父亲说,快走吧。
而他脚下生了根,动弹不得,只能痛苦地看着他敬重的人被慢慢折磨致死。
快走吧,快走吧……
一声声的呼喊,烙入心底,时时刻刻成为折磨他的极刑。
时间悄然流逝,身姿一瞬间被拔高,而记忆却还留在低声嘱咐的那一刻,永生挣脱不得。
影二浑身发寒地看着微笑的人,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被埋葬的往事。
“快走吧……”影十三宛如叹息般说着,拿起了桌上的药碗,转身走向了赵璟宸的屋子。
也不知他是对影二说,还是看着童年时的自己,犹如诅咒般一遍又一遍重复着。
而影二只能留在原地,想要伸手抓住那个将要消失的身影,却又无力地垂下了。
影十三站定在门前,看了一眼手上的药碗,抬手轻轻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摔东西和怒斥的声音,直到一切都平息后,他也不管有没有命令,直接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一道劲风袭来,影十三微微侧了一下头,也不知砸了什么东西过来,他只觉得脸颊有些刺疼,一摸,已经渗出了血丝。
影十三淡定地走近赵璟宸,那人yīn着脸坐在桌边,周围一片láng藉,全是他发脾气时掀的。
“王爷,请保重身体,该喝药了。”影十三将药碗放在桌上,低声下气地说道。
赵璟宸yīnyīn地看了他一眼,突然抬手就要掀翻药碗,影十三眼疾手快一把压住了他的手,入手的冰凉令影十三不由得一颤。
两个人就着手压手的姿势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最后赵璟宸率先用力抽出了自己的手,看着黑暗中一点虚无,突然开口问:“瑄儿走前可有留下什么话?”
影十三稍一愣,迟疑了一下才回答:“公主……念着沐将军的姓名……”他不知该不该说出来,想了又想,终究是微微叹了口气,又开口道,“还念叨着王爷您。”
“……”赵璟宸勾起嘴角,几分无奈,几分宠溺,“她还是太傻了。”
没等影十□□应过来,他又接着说了下去,不像是在倾述,反倒更像是压在心里太久而溢出来的自言自语:“我与他素来是貌合神离,暗地里你来我往也不知试探了多少回,到底是她被护得太好,也便接受不了了。”
“……公主也不过才十九岁。”影十三忍不住开口。
然后他察觉到赵璟宸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表qíng令他有那么一瞬的恼怒。
“你那么大的时候,不是早已双手染血了?本王还不知道原来我的影卫心肠那么软。”
也许是赵璟宸说话的语气太过嘲讽,影十三突然觉得再这么继续谈下去,最后心防崩溃的也只可能又是他——
于是他很gān脆的一迈腿,直接以身作则堵上了那片总是能说出伤人话的唇。
赵璟宸愣是被这么个突如其来的豪迈做法给镇住了,直到那湿糯的舌尖挑逗般地舔舐着他的舌时,他才恍然回神,想要反客为主,那人又突然离开了,赵璟宸一眼瞪过去,就看到那人一把抓过药碗仰头一灌,然后又附身凑了过来。
一口苦得几乎让舌头发麻的药从那边传到了这边,还带着少于暖意,屏息间,赵璟宸不由得就将药咽了下去。
两人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也不知谁尝得更多,稀里糊涂的就把药喝完了,还缠绵在一起jiāo换了一番彼此的气息。
等恋恋不舍分开后,影十三整个人都焉了,半趴靠在赵璟宸腿上,一手压着心口,神qíng恹恹的,还时不时咧咧嘴,嘴角抽一抽。
赵璟宸眯着眼一副餍足的神qíng,有一搭没一搭抚摸着手下柔顺的长发,心qíng好了,某些不太适合的地方也开始蠢蠢yù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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